鄭易酸痛的眼睛抖了一下,負氣道:「那你還留下找資料?」
小姚愣了愣,無奈地嘆氣,勸:「鄭易,你聽我說。人的直覺有時不一定對。」
那邊聽出動靜:「鄭易你現在要幹什麼?」
鄭易尚未開口,律師插嘴:「我明白什麼意思了。你放心,假如警方要沒事找事,我可以保證幫陳念打贏官司。」
鄭易推開他就衝進去。守衛去拉,鄭易回頭朝他伸出手掌:「我不會把他怎麼樣。你通融一下。」
鄭易的心隱隱緊繃,那是賴青家案發案場的桌子,桌指縫裡插著一根木簽,桌子的縫隙……
不找北野,不找陳念。從他心裏真正的兇手入手,賴青!
大康見他臉色嚴峻如鐵,不敢多問,趕緊往副駕駛上跑:「我帶你去。」
鄭易看北野一眼,他已經垂下眼睛去。
律師早就不滿,他被北野的伯父聘請給北野做代理,可北野認罪認得愚公都翻不動,他沒處使力還天天頂著北野伯父給的壓力,現在見警察私自見他的委託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小姚提高聲音:「你說殺人的是賴青,那為什麼會把陳念牽扯進去?」
北野說,他第二次犯案時。那女生沒報案,後來北野把名字告訴警方以證明自己是雨衣人。
他在空空的走廊上踱步,心潮難平。看手錶,十點半。
「我掛電話了。」
賴青聽了他的話,同意了。當時就給大康打了個告別電話。
鄭易追上去,小姚收拾著自己的包聽也不聽。
「我不能見她了啊。」他說。
嘟。嘟。
——把她弄過來親老子。
可魏萊的一隻鞋掉進河裡;而三水橋的垮塌將作業工人帶到水下。
「小姚,最後一次,你幫我拖一下時間,別把卷宗送出去。就給我一上午的時間。」
「你知道雨衣人四起強|奸案,魏萊賴青兩條無辜命案,你要坐多少年的牢?即使你認罪態度好上天,也至少二三十年,比你從出生到現在還長!別說更有可能無期!」
白光燈下,鄭易仍在仔細翻看證據資料。
是啊,魏萊啊。
這死胡同怎麼才能走出去?
……
他的手抖了一下,更確定了,偏偏該死的這算哪門子證據。
那為什麼死者身上只有一條傷口?
「那就讓實習生過來!」
可她只說:「你救不了任何人。」然後頭也不回上了樓梯。
鄭易問他當時的心理狀態,北野說,
律師終於鬆了口氣,鄭易卻沒法鬆懈,他還得絞盡腦汁去找更有利的證據。
鄭易理都不理,鑽進車裡,啟動,加速,打方向盤。他拿起電話打給小姚:
門縫裡,一雙黑眼睛安靜地看著他,看見他連連弓腰,彷彿這種祈求的姿態能被對方感應到。北野目光淡淡收回去了。
鄭易突然一愣,盯著北野,他也看著他。
這個問題不解決,說什麼都沒用。
「這案子已經拖很久了,我說這些,隊長不會聽啊。」
賴青醉得一塌糊塗,搖頭晃腦地笑,
有個沒用的,噴到同伴手上,還鬧得幾人打起來,不歡而散;只有他賴青最厲害,他的噴到了她臉上。
為什麼他不說實話——打住,時間緊迫,不要再糾結他的心理,換個角度,鄭易,換個角度。
賴青聽到,笑起來,回憶說她的身體多嬌多嫩,光是摸幾下親幾下就害得不經人事的他們一瀉千里。
只有提及陳念能撬開他的嘴。
而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響了,小姚聲音很輕:「鄭易。」
「我們從頭想,陳念被欺負后,她若無其事去上學,暗示電影票的事,趁著體育課消失去後山。她是去見魏萊的,她應該傷了魏萊。」
他是完全符合雨衣人畫像的少年,母親是妓|女,父親是強|奸犯,他就該是個罪犯。他的話沒有可信度。
鄭易承認,自己是敗給他了。
今早他疲憊不堪昏昏欲睡時,小姚從他手裡把資料抽開,他當時看到一張桌子。
「誒跑什麼?馬上要開會了!」
小姚撐著頭,說:「鄭易,回家休息吧。」
「小姚我求你了!」
賴青拿著一根燒烤竹籤,戳桌上的小縫隙,猛力一插,竹籤刺穿桌縫。
時間一分一秒,彷彿能讓人聽見它走動的聲音。
「謝謝。」
他坐回他面前,快速道:「我的分析都對,只有一點:陳念沒殺人。你趕到後山時,魏萊的確死了。你以為陳念殺了她,所以有了我所說的那些計劃。你準備了一切,但後來發現殺死魏萊的另有其人。」
深夜空曠的大樓里,他孤獨得像這世上唯一醒著的人。
他懇求:「北野,你相信我一次。」
「如果不是你的那句話,可能案子就像你計劃的那麼定了。北野,這是你想看到的嗎?」鄭易微微傾身,隔著桌子看著他漆黑的眼睛,「不,我說我會保陳念后,你其實有一絲動搖,你想https://m.hetubook.com•com說真話洗脫一部分你身上的罪名。你想早點出去見她。
他迅速想到一個計劃,偽裝成雨衣人。他回家拿了抽屜里母親留下的震動棒,套上安全套,製造魏萊被性侵的假象,賴青有很多件同款雨衣,剛好他借了一件還沒還,他用魏萊的指甲摳了幾道。
鄭易猛地清醒。
他翻找屋子裡的每一樣東西,成人雜誌,色|情|片,情趣品,新買的女人內衣褲,一堆的線索卻偏偏沒一個是證據。
「……」
「我只問你想嗎?你想早點離開這兒,早點出去回到她身邊嗎?——即使不在她身邊也沒關係,跟在她身後遠遠守著就行。她現在就一個人了,你不想早點去保護她嗎?」
「為什麼?你這話的意思是……」
小姚把包砸在桌上,忍著氣看鄭易:「你看法醫報告了嗎?魏萊身上只有一處傷,且是致命傷。」
大康愣了。
他告訴賴子,如果一直待在曦城,雨衣人的事瞞不住。他讓他離開,拋棄雨衣人身份,以後不要再犯案。犯案總有一天會被抓,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即使哪天實在管不住要去招惹女人,別再穿雨衣。如果被抓,別供認在曦城犯過雨衣案。
鄭易推門進來,臉上髒兮兮的。才上午,他的汗就出過好幾道風乾好幾道了。
「我不管。」鄭易抓著頭髮,滿臉通紅,「你們不能把卷宗交出去,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找到證據的。」
——這女的好像被剛那幾個女的打暈了,摸半天沒反應,跟死豬一樣,敗興。
鄭易等了一會兒,見她不說話,問:「怎麼了?」
「你不能承認我的整套推理,一旦承認,陳念就會牽扯進來。『只有一個傷口』就無法解釋。你有真相,卻不能說,因為你沒證據。如果我們信,你可以洗清不屬於你的罪名;可如果我們不信,陳念就陷入危險。」
他緩步走到門邊,看見北野轉身時,看了一眼隔壁審訊間。可陳念已經不在那裡。
大康眼睛發亮:「只要找到一個,他就不是雨衣人了?」
「我現在不知道,但如果我的推理是對的,我一定會找到證據的。」
只為免她那萬分之一可能的危險,他都死咬著不認,哪怕犧牲一生的自由。
北野沒回答,表情冷而靜,一如數次接受審問時。
衣櫃里擠滿從小到大的男孩舊衣物,沒有半點多的空間,可左邊掛衣服的地方有一半是空的。另外幾件長款衣服擠在一起,卻偏偏留出這個空位。
明天上午最後一次開會,隊里整理完案子,筆錄和證據確定后就要送給法院檢察院了。
「什麼?」
他立刻起身關上審訊間的門,拉上窗帘,把監視器監聽器一切和外界通訊的工具全部關閉。
鄭易在北野面前坐下,氣息都不平穩。高度緊張了一早上,他有些脫力,臉色也相當疲憊,看得出是熬了一夜的。
兩人最後一次喝起了酒。
「這怎麼可能?」
可為什麼北野不承認?
所以,請你相信我。相信我也會盡全力保護她啊。
北野已不知是什麼心情。
「你關在裡邊看不到,可我看得到,她現在完全變了一個人,她會痛苦一輩子,她會變成一個啞巴,不和任何人說話。
他懷疑賴青是雨衣人,賴青死後,同事們去他家搜查過被殺現場,提取證據。
他找得汗流浹背,讓自己停下來。
北野比他小,但總被叫做哥,竟習慣了對他的照顧。他下不去手。
賴青打遊戲到半夜,正喝啤酒吃燒烤,看到好久不見的朋友,摟著他的肩膀叫「北哥」,拉他一起喝酒。賴子其實是三個裡年齡最大的,但他沒有親人朋友,在福利院總被欺負,只有大康和北野。他有事總問北野,也不知什麼時候反叫他哥了。
「賴青是雨衣人。他真的是。你今早答應過我的,最後一次,你相信我。讓鑒證科的實習生們過來。」
「你出去,我的委託人沒要見你。你這是違反程序的!」
「他不想說出真相,是怕把陳念牽扯進去。」
北野之所以會處理魏萊,是他一開始以為魏萊是陳念殺的,這說明陳念至少傷了魏萊。但他後來確定,不是陳念。
北野說陳念不是兇手,難道是北野?不對,北野當時沒有否認他其他的推測,他去的時候,魏萊應該已經死了。
鄭易掃一眼高度,這裏原本掛著的很可能是好幾件雨衣。
「……」
「我有!我馬上就會找到。請再給我半天的時間,哪怕一個小時!」
「鄭易,會議要提前結束了。」
賴青得意洋洋:假如找到我,我就推那女孩身上,說我只是強|奸了涌著血快要死了的魏萊。那女孩是我的替罪羊,替得死死的。魏萊手腳上的淤青,前一hetubook.com•com
天晚上就有了。哈哈哈。
北野於是點了一下頭。
鄭易也遲疑,見北野還是不說話,他終於道:「下面這句話,以我的身份是不該說的。但——警方目前沒有任何陳念傷害甚至殺害魏萊的證據,尤其物證。」
「北野,手術台上的人都知道求生!」
後邊這句是賴青的聲音。
「為她付出,你甘願,你心裏好受,可你把她所有的後路都堵了,她不知道怎麼說出這個案件真相,她甚至或許不知道什麼是真。
他不習慣:「怎麼了?」
「鑒證科的實習生找到了雙鞋。他們在鞋底的泥土裡發現疑似血跡。已經帶回去做DNA還有泥土成分對比了。隊長說,重新搜查後山。」
為什麼他們就是不相信他!
他癱倒在椅子上,獃獃望著天花板。
北野的胸膛輕輕起伏著,仍是一言不發。
鄭易心一震,直接道:「你把手機給隊長。」
他知道風雨會掩蓋一路的摩托車轍,也知道沒人會去那裡,他的計劃是不會有人發現屍體。
或許因為酒精,北野起身時,瘦弱的身板有些搖晃。
鄭易一路風馳電掣趕去看守所見北野。
他喘著氣,腳因疲憊而抽筋。
北野睫羽微顫。
「您知道那份口供的重要性隊長!」鄭易幾乎喊話,「補充證據容易,翻供難吶。這個案子性質不一樣,那份口供被商議認定真實有效了再交上去會害死人的!」
「北野,既然陳念沒殺人,那我保證,她不會有事。」鄭易知道他擔心什麼,一字一句用力說道,「我們兩人的對話不會有任何人聽到,我會幫你。在她不會有事的前提下,你讓我幫你一把,我發誓!
可他媽的那該死的直覺一直在腦子裡喊:
他死死回想著昨晚單獨和北野談話的每一個瞬間,他的直覺不會錯,一定是哪裡有問題。
「這幾個日子你給我記好了。」鄭易冷臉交代,「我不知道北野的生活習慣,也不知道他認識哪些人。你們很多熟人都畢業出去打工了,想辦法把每一個人聯繫上,看有沒有人在這三個時間段見過北野。」
「鄭易。」
「……我不知道能拖多久。」
「隊長,北野不是雨衣人。」他居然打斷上級的話,卻並非因為害怕而發抖,「我懇求您把卷宗再壓一壓。」
而實際情況是賴青死了;告發變成死無對證,誰會相信他說的話呢?誰都會認為他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處罰而把罪責推在死人身上。
「他不常來這裏。」大康探頭,「他把這兒當儲物的。」
魏萊的上衣上還留著血色的手印,北野伸手比了一下大小,知道那是陳念的手。
門縫裡,北野轉過頭來了,盯著狹窄的鄭警官的側影,他沒彎腰了,人站得筆直,彷彿行軍禮。他滿頭的汗,手在劇烈發抖。
死寂。
「我押上我的警官證!」
他想起他曾告訴她,他最想要什麼,而她必須給他。不管以後她一個人有多難,她都得撐下去,給他他最想要的。他知道她很堅硬,她能做到的。
如果賴青活著,告發賴青,他能陷害陳念,把陳念牽扯進無休無止的調查。那天,陳念主動帶了刀,這點很難解釋;魏萊彪悍的父母不會放過她,她那晚經受的事也將被更多人知曉。即使退一萬步解釋清楚了,她對魏萊造成的刀傷也得另行判處,北野不能忍受讓陳念的記錄里有哪怕一絲污點。所以他剛才才和鄭易談條件。
鄭易拿起手機上了走廊,門半掩:「喂?」
可此刻鄭易翻開當時的資料,賴青房間沒有任何異樣,沒有能讓人懷疑他是雨衣人的異樣。
不信他不要緊,不能讓陳念冒險。
「沒什麼,覺得你名字好聽。」
尚未開口,賴青搭上他的肩膀:我聽你的。不過啊,我覺得我運氣特好。做事總不留痕迹,也沒被發現。
「小姚!」鄭易喊出一聲,「你一定得幫幫我。」
鄭易也安靜了很久,他忽然有些難過,他難以想象,對面的少年不肯解脫自己,哪怕面對無期的徒刑也不鬆口,只是為了替陳念阻擋那萬分之一的危險。
開會去吧,已經儘力了,是時候承認證據了。
大康剛拉開汽修店的捲簾門,一輛車就幾乎迎面衝進來,一個急剎車,鄭易跳下來,劈頭蓋臉就問:「賴子有沒有別的住處,除了警察搜過的那個?」
他眼神抓著他,如同他才是落水的那個人,然而,北野看了他很久,最終只是搖了搖頭:「鄭警官,謝謝。但你救不了我們的。」
鄭易根本不理。
「你想見她嗎?」鄭易問,「想嗎?」
賴青放下酒杯:魏萊脾氣爆呀,做起來肯定有意思。她平時總欺負人,沒臉報警的,不然傳出去她沒法在圈子裡混。
「懷疑懷疑,又是懷疑。」小姚反駁,「賴青死了。死m.hetubook.com.com無對證,北野完全可以說就是賴青。可他為什麼不說?」
他對鄭易說,他可以不殺賴青的。
「好。誒——左拐!」
當時,魏萊受了傷,胸上的口子流著血,她正準備打電話找人,賴青出現,堵住她的嘴,綁住她的手腳,強|暴了她。
「鄭易你瘋了……」
「你……真的相信小北不是雨衣人?」大康試探。
「鄭易,這案子怕是要定了。」小姚聲音很低,似乎在走廊里,「現在的證據鏈非常充分,沒有一點漏洞。」
鄭易努力道:「我懷疑是賴青。」
「你先找到再說。」
北野緊抿著唇。
「我要見律師。」北野打斷,「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那捲宗先不要交……」
他沒注意到,北野的眼眶紅了;
北野不答。
他從哪裡確定,何時確定,找誰確定?
少年很安靜,被帶走。
「你想不想救北野?」他打斷。
門開,守衛出來說:「律師還沒來,你再等一會兒。」
屍體被發現,他必須頂替成雨衣人了。他沒有殺害魏萊的犯罪動機,而警察遲早會查出陳念。只有他是雨衣人,他才有殺害魏萊的動機,才能讓陳念全身而退。
他看著現場照片上的一張桌子,
「你怎麼知道?」大康話沒完,鑒證科的人進了樓道,鄭易衝下樓梯,喊:「301,你們好好搜一下衣服鞋子之類的東西。」說著,快步和他們擦肩而過,跑下樓去了。
鄭易讓大康待在外邊,他穿了鞋套進去。
此外,他擔心賴青如果以後再犯案,真正雨衣人的身份暴露,他的計劃就全失敗了。
鄭易聽完,長久無言。
他知道攻不破他們兩個,最後卻仍不死心:「陳念,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戛然而止。
他火氣大,大康不吭聲了。
房東用鑰匙打開門,灰塵和塑料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子很小,一個單間一個廁所,家裡卻亂糟糟的擠滿了諸如自行車舊電飯煲模型舊DV之類的東西。
雨衣人的標識只有雨衣,全被處理掉了。就不剩別的標識了。
恐懼在瀰漫,他咬著牙在洗手間里急速走來走去,
鄭易還沒走來,門再次被推開,律師來了。
一天深夜,他去找賴青,
良久,他輕聲問:「你怕我們會冤枉陳念嗎?」
隊長威嚴無比:「你有證據,那就等找到了再補充給法官。」
到底該怎麼辦?
凌晨三點的會議室里,小姚昏昏欲睡,找了這麼久,看到的卻全是證明北野是罪犯的證據。她有些懷疑自己為什麼要來瞎胡鬧。
一個念頭如過電般竄過他的身體。
他準備掛電話,望著滿屋子的雜物,又忍住無力感,說:「桂葉街237號,你讓鑒證科的人過來。」
鄭易安靜下去,他一直看著他,但北野不看他,十幾秒鐘的死寂后,門被推開,他被帶走。
等一下,這又回到了死胡同。
「我要翻供。」
這已相當無禮,隊長只道:「你沒有資格及充分理由。」
北野撐著因酒精而發沉的頭,沉默很久后,問:前一天晚上,什麼意思?
只有他死,他才不會繼續犯案;只有他不再繼續犯案,北野替代的雨衣人就無法翻案。
「我說對了。北野,你太謹慎了。昨晚我揭穿你的整個計劃時,揭穿賴青才是雨衣人時,你有那麼一瞬,是想告訴我真相的。——是啊,坐一輩子牢,誰都會害怕啊。當我告訴你,只要陳念沒殺人,我就一定保她時,你心裏在權衡要不要講真相,所以,你無意識地和我多說了幾句話。你的真心話。」
有幾個不好意思去,看幾眼就走了;有幾個和我一樣,便宜不佔白不佔。我也錄了視頻,你要不要看?
他幾乎走投無路,「你喜歡她是嗎?」他聲音很低,終於說,「我也是。」
鄭易問他什麼時候發現賴子是雨衣人的。
——嘖嘖,奶真滑。
鄭易狠狠握拳,長出一口惡氣。
陳念還在家裡,北野要回去了,走前忽然決定問他,陳念被欺那晚,他是否旁觀,是否猥褻了她。
然而,他下不去手。
鄭易一下衝出去,他飛快跑下大樓,在門口撞見老楊:
賴子摸出手機,播放起來,傳出少年狂妄無恥的笑聲和咒罵。
鄭易放下手機,胸膛起伏著。
鄭易心裏驟然一激,這件事,他管定了。
……
鄭易長長嘆了一口氣,這少年怎麼能堅定得跟石頭一樣。
小姚愣了愣:「鄭易,你臉色怎麼差?」
鄭易坐到北野面前,少年卻提出一個條件:「陳念對魏萊造成的傷口不深,魏萊是被賴青殺死的。陳念不能被定罪。」
他看一眼手錶,九點半。
這個案子被北野弄得銅牆鐵壁,沒有一點突破口。
「你現在已經不理智了!我都懷疑我為什麼聽了你的話浪費一個晚上。」小姚背上包,奪門和-圖-書而去。
他想要的只是保護陳念。鄭易已經承諾發誓會保護陳念,甚至坦白喜歡她,可為什麼他還是不鬆口,哪怕判重刑也不鬆口!
鄭易問:「你怎麼跟她說的,說你補刀殺了魏萊,說你殺了賴青,用這個斷她的後路,讓她不能翻供?」
鄭易想要解釋,律師一把抓過他就往外推,推搡之時,忽聽北野平靜地說:
「北野,為你犯下的錯承擔罪責,但請別為你沒做過的事頂罪。這不是愛,這是不公平。
北野不言不語。
檢查她身上的傷,只有一處傷口,非常深,沒有輕微的刺傷,也沒有別的划傷,別的出血口。可陳念用刀傷了魏萊,所以很明顯,陳念掙扎中的那一刀刺死了魏萊。
「你都擔下來了,她呢?
「會議要結束了。」對方準備掛。
清潔工的開門聲讓鄭易猛地從沉睡中驚醒,天光大亮。一看手機,鄭易冷汗直冒,七點五十了!
「11點會議就結束了。我看他們能找到什麼東西。瘋子。」
鄭易用力揉揉臉,強打起精神:「陳念呢?」
車開得飛快,大康在副駕駛上大氣不敢出,就見鄭易一次次看手錶,每看一次,就踩一次油門。
少年的北野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說:「她沒殺人。」
「北野,或許你認為我昨晚的保證有心無力,但現在我已經向你證明我能發現傷口的問題。我再次向你保證陳念不會有……」
話音未落,手機又響了。
可隨即而來一股令人心慌意亂的悲哀,雖然直覺更加堅定,可證據依然遙遙無期。
內心掙扎很久,最終他殺不了他,他和賴子說,你跑路吧。
他到後山的時候,魏萊已經死了。
「……」
「她不相信我,不相信警察,她唯一信賴的只有你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把她運到很遠的三水橋上游,埋進淤泥(如果萬一被發現,他希望魏萊的屍體保存完整,讓人看出兇手是男性);上衣必須帶走,因為有手印。
……
很冷靜。有一瞬想報警,但很快否決。警察會調查,陳念為什麼帶刀,魏萊是否有即將要殺死陳念的主觀跡象,很可能結果是沒有。不論是魏萊對她的欺凌,還是她帶刀去見魏萊,這兩種審訊於她都會是巨大的災難。
「因為你最近就像瘋了一樣!」小姚說完,別過頭去呼出一口氣,又靜下來,看著他道,「當事人北野說的話和證據鏈完全符合。而你總說直覺直覺,你全憑邏輯推測,說他不是雨衣人,也沒殺魏萊。他殺了雨衣人賴青。講實話,我聽了你說的,我覺得這套邏輯推理很合理,有那麼一點可能性。但只是一點,因為,你一件實打實的證據也沒有!」
小姚過來,抽走他手裡的紙張。鄭易抬頭,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他語氣炫耀:之前雨衣人是,後來殺人也是。
不能從雨衣人入手,換個角度,魏萊的死。
「小姚,」鄭易用力沉了一口氣,「這個案子太特殊,物證少,人證關鍵。因為魏萊和賴青都死了,死無對證,所以北野的口供是決定性的。如果交上去變成證據。他就不可能再翻供了。」他幾乎要捏碎電話,「一旦這個成為證據,他以後說的每一句和口供相反的話都沒有可信度!他很可能會坐一輩子牢的!」
是啊,魏萊身上只有一處傷。怎麼可能是賴青殺的她呢?
他輕挑地描述著女孩柔軟的身體和肌膚,他不知道,那是北野多珍愛的寶貝。
「你還指望著他會翻供嗎?他的律師是他伯父請的,連他自己的律師都撬不開他的嘴。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他如此堅定正是因為他說的是真話?」
律師問:「之前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賴青是雨衣人和殺人犯?」
「我知道你們不信我,我現在也無法跟你解釋程序和法律,但北野,現在只有我能幫你,而且我很想幫你。不,我必須幫你。」
鄭易轉而道:「陳念呢?你這輩子還想見到她嗎?」
事後,賴青準備離開,魏萊嘴上的布條不知怎麼鬆了,她咬下他的口罩,模糊不清地發誓說會閹了他。
他也不知道,那晚回到家拿出手機第一次欣賞自瀆時,城市的另一端,北野抱著滑下摩托車的如死了一般的陳念,在暴風雨里嚎啕大哭。
小姚看了他一會兒,疲憊地搖頭:「鄭易,我看你是太累了。回去休息吧,別再浪費時間了。」
——操,又倒了,媽的扶都扶不穩。裝死么?
「對,我發現了為什麼只有一個傷口。北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鄭易兩手張開,抵在桌上,「二次傷口本應該鑒定得出來,但兩把相同的刀增加了難度,加上屍體傷口已開始腐敗,定不了了。可我都能想到,這就說明我們不會冤枉陳念。
「鄭易啊,」隊長聲音很不悅,「我聽說你的事了,你啊,年輕,和_圖_書
得學會講證……」
「問你話。」
「……」又是啞口無言。
梳理一下,如果要證明賴青殺了魏萊,他肯定去過現場,衣服和鞋子會沾血和泥土,他回回穿雨衣就會為了擋著。應該不會把衣服鞋子扔掉,只會清理。作案一次扔一次,他沒那麼多錢。
鄭易在屋子裡挪步,這兒太亂,他一點頭緒都沒有,暗暗的心慌又湧上來。他吸一口氣,吸進一嘴的腐舊味。他走到衣櫃邊,拉開門,愣了。
但,他從陳念見到賴青時恐懼的本能反應里察覺到異樣,他隱約懷疑,當晚猥褻陳念的路人里有賴青,但不確定;
鄭易如同剛跑過一場馬拉松,無力得腿軟。
同一個傷口,先後兩個人所刺,屍身開始腐敗,誰會信?
「把手機給隊長。」鄭易穩住聲音。
如此詭異蹊蹺的傷口,不可置信!
北野平靜看著他。
……
北野眸光微動。
我路過巷子,運氣好呀,一群女生拖著一個渾身赤|裸的女孩,喊著賤賣啦賤賣啦。
他緩緩走回去,彎下腰整理資料,突然,他猛地一砸,紙張摔在桌面上,四下飛散。
「他們都在開會!」小姚忍無可忍。
然後是兇器,刀。北野說刀扔進河裡了,
北野問:殺人?
鄭易立在原地,如一尊雕像。
「你唯獨算錯了一點——她沒殺人。」他說,「鄭警官,這一點,我很確定。」
原來不是陳念,是賴青。
北野是相信他的!但某種原因阻止了他,讓他無奈認命。
「小姚!」鄭易喊住她,「我剛才看到了!」
殺死魏萊的另有其人。
賴青在短暫的十秒的空白之後,將刀口插|進陳念刺過的傷口上,狠狠往裡一捅。
對方手機易了手。
他站在炎熱沉悶的屋子中間,熱汗直冒,只有一條刺傷的口。他腦子裡回放他看過無數邊的屍體傷口,突然,眼前晃過一幅畫面。
鄭易猛地梗住,憋著氣:「我正在想。」
「他非說自己是。」鄭易氣得冷笑,「雨衣人犯案那麼多次,哪怕就一次,他肯定有不在場證明。可他非不用。」
鄭易大步走出去,到大康身邊:「北野和賴子有沒有買過相同的刀?」
鄭易沒理。臉色比上次難看多了。
鄭易很累了,送陳念回家的路上,誰也沒說一句話。她陰冷得像一隻鬼。
鄭易站在深夜的空地上,又累又痛,竟有些想倒在地上睡過去。小姚打電話來了,
……
手機響了,鄭易接起來,發現已經九點。
北野沒看他,盯著桌面,在思考什麼。
賴青盯緊屏幕,聲音激狂,就著視頻喊:把她的嘴捏開。
……
但少年的眼神很陌生,難以說是信任。
鄭易突然轉身,一腳狠狠踢在門上。可腦子裡閃起北野最後的一個表情,極淡的微笑,說:鄭警官,謝謝。但你救不了我們的。
北哥,你說奇不奇怪,我那刀剛好吻合那傷口。咱們一起買的刀真是幸運刀啊。不過,沾了血,我扔河裡去了,你不怪我吧。——太幸運了。後來屍體還不見了,估計是以為自己殺人的那女孩的家人偷偷埋了。
他沒注意到,北野彎腰從工具箱邊拿起一把扳手,抬起頭時,淚水流了一臉,轉身就朝他腦袋砸了下去。
「在下邊,我不會開車,想找人送她回家呢。」
「鄭易,早點睡哦,明天最後一次開會。」
「……不見,也沒關係。」他開口了,人很安靜,但並非無動於衷。
他抓著自己的頭,疲憊遲鈍的大腦被強迫著,竭力高速運轉。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面色堅決,守衛又認識他,睜隻眼閉隻眼就出去了,關上門。
「沒必要。」北野說,「警察不會相信我。」
前一天晚上啊,魏萊跟那女孩說讓她第二天去後山找她時,我聽到了呀。
「4月10號晚上10點,4月21號晚上11點,5月1號晚上10點。」
「可你最終放棄了。因為你不想拿陳念冒險。
「……」
那次賴青作案,刀不小心傷到自己,不敢去醫院,叫北野幫忙買紗布買葯止血。北野罵過他,叫他別再亂搞。但他又犯了第三次,還找北野買葯。
他喘著氣:「隊長,北野不是雨衣人。給我一小時,我保證……」
「隊長,給我一點時間。如果我錯了。我交出警官證,辭職。」
這是冤案這是冤案這是冤案!
歸根到底,一個信字,一個護字。
他沒殺魏萊。
會議八點就要開了。可他仍然一點頭緒都沒有。鄭易跑去洗手間洗臉,撐著洗手台強迫自己冷靜,可心跳莫名其妙地如擂鼓。
「你幫我跟隊長說說,能不能把北野的口供留下來。」
等到那一步,北野的筆錄將確定成為證據,即使他反悔翻案,他再說的話都將沒有可信度。
小姚不敢,壓低聲音:「你搞什麼?!」
「你問這個干……」
「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