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競爭

朱士聰立刻答道:「我倒是有個人選,咱們公司的交通醫院,後勤科的科長楊鵬,能力出眾,工作表現非常突出,我覺得可以讓他去擔任服裝廠的廠長。」
于正誠則繼續說道:「這麼看來,承包服裝廠的人選,要在李衛東和楊鵬兩位同志中二選一了。我覺得既然是選擇,就應該擇優。李衛東同志的承包方案,各位都看到了,不知道楊鵬同志的承包方案,打算每年向公司上繳幾萬利潤呢?」
1988年國家發布了《全民所有制工業企業承包經營責任制暫行條例》,才讓承包國企有了明確的政策依據。
「就你這腦子,蠢成這樣,怎麼想到去服裝廠當廠長好陞官的?」朱士聰不解的問。
在李衛東看來,服裝廠這個爛攤子,應該沒有人願意接手才對,卻沒想到還有人跟自己爭,真是不嫌山芋燙手。
「這個嘛……」這個話題讓朱士聰無法回答,他也知道服裝廠是個爛攤子,無論誰去當廠長,都很難保證工人的工資,更何況每年上繳兩萬塊的利潤。
幾位領導迅速傳看了文件,大家都沒有表態。畢竟服裝廠是個爛攤子,既然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爛攤子跟朱士聰較勁,那更沒有必要為了同樣一個爛攤子跟于正誠過不去。
企業管理者當然是能者居之,把民主選舉帶到企業管理當中,讓員工自己選領導,就是嫌企業死的不夠快。
「楊鵬,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李衛東仔細的思量了一番,突然想起來,上輩子的這個時間點,被派去當服裝廠廠長的,就是楊鵬。
還有兩年就退休的于正誠,的確是一個很保守的領導,比如之前的以運代銷,于正誠就是反對的,他不願意承擔政策風險。
比如每年選出一批職工代表,參加職代會,參与企業的重大決策,是國企里必備的事情。
于正誠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別人說這話,我未必會相信,可李衛東嘛,我倒是覺得他有這個能耐,各位覺得呢?」
會議室內,運輸公司的領導和中層幹部齊聚https://m.hetubook.com.com一堂,這次主要討論的是服裝廠的事情。
一聽是自己表姐背後出主意,朱士聰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他只好耐著性子說道:「現在服裝廠不是沒有業務么,等投票那天,你就說你攬到了很多訂單,讓大家有工作可以做,有工資可以發,到時候不就都投你了么!不過光靠你一張嘴可不行,這樣吧,我讓採購處王海濱提前採購一批工裝,到時候你拿著採購單,吹起牛來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另外,你還可以去服裝廠里,找幾個托,選那些年齡大資歷老的,給他們點好處,投票當天,讓他們在現場幫你說好話。你要知道,普通職工大多數是沒有主見的,要是有人說你好,其他人也會跟著投你一票。」
只見於正誠拿出一份文件,開口說道;「貨運處的李衛東同志,向公司提出的一套承包服裝廠的方案,我覺得有可行性,大家不妨傳閱一下,討論討論。」
「那個李衛東,我聽說過,可是一個能人呢!要是投票的話,服裝廠職工肯定會投給他,再說我也沒有什麼承包方案可講的,這廠長也沒有我什麼事了。」楊鵬一臉沮喪地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農村搞土地承包已經搞了這麼多年了,土地還不一樣是國家的?我們國有企業也一樣,不會說把三產承包出去,企業性質就改變了。」
「你以為讓你上台去講承包方案,是真的講承包方案啊?那是讓你去忽悠那些服裝廠的職工,把票投給你。忽悠會不?吹牛會不?畫大餅總會吧?先給服裝廠職工一個許諾,等選上了,能不能兌現也就無所謂了。」朱士聰開口答道。
「我媽教我的。」楊鵬老實回答道。
聽到「楊鵬」這個名字,大家覺得有些熟悉,仔細一想才發現,這不是朱士聰的表外甥么!
國內第一例的國企承包發生在1984年,在當時引起了非常大的爭議。而改革開放正處於摸著石頭過河的時期,國家對於承包國企,也處https://m.hetubook.com.com於謹慎觀望的當中,不提倡也不制止。
朱士聰很清楚,換成楊鵬承包的話,別說是上繳利潤,怕是連工資都無法足額發放。如果真的擇優選擇的話,那服裝廠肯定是李衛東的。
換成沃爾瑪、亞馬遜、蘋果、三星等公司,哪有職代會這東西,有啥重大決策,董事會和管理層說的算,員工連「被代表」的機會都沒有。然而這些企業卻能夠成為世界頂尖。
與此同時,在朱士聰的辦公室,楊鵬也被叫了過去。
朱士聰一句話,說到了眾人的心坎里。對於這種政策尚且不明確的事情,包括于正誠在內,大家都不願意承擔責任。
現代企業靠選舉來確定掌舵人!世界五百強當中,有哪家企業的CEO是靠員工自己選出來的?
「是公司醫院的後勤科長,叫楊鵬,他好像是朱士聰的外甥。」于正誠回答道。
「承包?」眾人紛紛吃了一驚,大家都沒想到,行事風格向來穩健的于正誠,會說出「承包」這兩個字。
「于書記有什麼高見?」工會陳主席立刻問道。
「讓職工自己選?」于正誠眉頭一皺,這絕對是個很愚蠢的建議。
然而朱士聰並不打算認輸,他稍微一思考,便開口說道:「既然這樣,我原則上同意,讓我們公司的同志承包服裝廠。不過該由誰去承包,我們是不是得再討論一下?」
朱士聰冷哼一聲:「不改成承包,你哪有機會去服裝廠當廠長!」
但是現在是要解決服裝廠四百職工的飯碗,于正誠還是展現出了果決的一面。
朱士聰沉吟幾秒鐘,終於開口說道:「服裝廠現在的情況非常困難,能把工人的工資掙出來已經很不錯了,還要每年上繳兩萬塊錢的利潤,這怕不是在放衛星吧!」
所以當朱士聰提出,讓服裝廠職工自己選擇承包人選的時候,于正誠雖然心中暗罵瞎胡鬧,但卻不能反駁。
……
「現在國家不是提倡改革嘛,我們也應該響應國家的號召,我覺得,可以試著把服裝廠承包出去m.hetubook.com.com。」于正誠開口答道。
于正誠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更何況又不是承包給外人,而是承包給給了李衛東,李衛東可是咱們公司的幹部!他去承包服裝廠,也相當於是公司直接派了個幹部,去當服裝廠的廠長。」
作為一個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二十多年的老油條,還能不會「忽悠」!
讓服裝廠職工自己選擇承包人,一旦出了問題,那也是服裝廠職工自己的選擇,運輸公司的領導層可以推卸掉大部分的責任。
李衛東這兩年來的表現實在是太耀眼了,250條輪胎,還是十五輛黃河重卡,這都是別人辦不到的事情,可李衛東偏偏能把實力辦成,這本身就是一種能力的體現。
「朱總說的有理,不過現在的服裝廠,可是一個爛攤子,不說是扭虧為盈,想要給工人發上工資,都是個難題,該讓誰去接任這個廠長呢?」工會陳主席開口問道。
「你笨啊,你不會想辦法么?」朱士聰開口說道。
然而於正誠卻乾咳一聲,開口說道:「其實除了委派廠長之外,我們也可以想一想其他的方法,來盤活服裝廠嘛。」
而真正讓運輸公司上上下下都認可李衛東的,是那個「以運代銷」的方案,每個月給運輸公司帶來十幾萬的額外利潤,單憑這一點,就不會有人質疑李衛東的能力。
楊鵬在服裝廠當了兩年的廠長,非但沒有讓服裝廠起死回生,反而徹底的把服裝廠搞垮了,最後連縫紉機都當廢鐵賣了。
于正誠將李衛東叫到了辦公室,大致說明了開會的情況。
于正誠說著,故意望向朱士聰。
「表舅,這大餅該怎麼畫?」楊鵬一副朽木的樣子問。
「既然承包跟直接派個廠長過去都差不多,那不如直接派幹部當廠長嘛,還省去了不少的麻煩。」朱士聰開口反駁道。
朱士聰畢竟是老油條了,他眼珠一轉,馬上計上心頭。
見到眾人都不說話,朱士聰只好開口說道:「于書記,我們是國有企業,雖說制衣廠是三產,可承包給個人的話,不就變成和_圖_書私人的了!」
牽扯到承擔責任的事情,運輸公司的領導班子瞬間站在了朱士聰這一邊,大家都支持,讓服裝廠的職工自己選擇承包人。
于正誠看了一眼朱士聰,開口問道:「士聰同志,除了李衛東,還有別的人要承包服裝廠么?」
于正誠則接著說道:「過幾天,公司會舉行一次投票大會,服裝廠所有職工都會參加,到時候你跟楊鵬先上台講講各自的承包方案,然後讓服裝廠職工現場投票,現場唱票。」
……
只見朱士聰乾咳一聲,開口說道:「于書記,我覺得嘛,咱們這幾個人,在這裏開個會,然後就定下承包服裝廠的人選,實在是太草率了。服裝廠畢竟有四百名職工呢,誰去承包服裝廠,關乎著這四百名職工的生計,所以我認為,應該讓服裝廠的職工,自己去選擇由誰去承包服裝廠。這樣選出來的人,才符合職工們的心意,也更能體現咱們公司以職工為本的優良傳統。」
而在1986年,國家雖然已經開始推行多種形式的經營承包責任制,給經營者充分的經營自主權。但畢竟沒有白紙黑字的政策依據,很多國企領導,對於承包這件事情也是很謹慎的。
李衛東這兩年苟在國企里,也不是白苟的,最起碼做生意的本錢有了,人脈關係積累的一些,也讓其他人認可了他的能力。這也算是從開局一條單身狗,苟出了一套神裝。
朱士聰則繼續加碼道:「關於國有企業的承包,政策方面雖然沒有禁止,但也沒有明確的依據,說不定哪一天,政策一收緊,這承包也就成了違規的事情。我們讓服裝廠的職工選擇承包人,也可以規避政策方面的風險嘛!」
然而在國企當中,員工發揮主人翁意識是值得提倡的,國企搞民主建設,更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怎麼又是這個李衛東出來攪局!」朱士聰有些不情願的接過文件。
「表舅,有啥辦法?」楊鵬很乾脆地問。
「哦,那除了李衛東和楊鵬,還有誰要承包服裝廠么?」于正誠望向眾人。
朱士聰知道,如果論起和*圖*書能力的話,他那個表外甥楊鵬,肯定不如李衛東,更何況李衛東為了承包服裝廠,還開出了每年上繳兩萬塊的誘餌。把李衛東和楊鵬擺在檯面上比較的話,楊鵬肯定完敗。
「那是當然。」朱士聰點了點頭:「我剛才提到的楊鵬同志,也有承包服裝廠的意願,他之所以沒有主動提出來,是擔心公司不允許職工承包服裝廠。」
朱士聰望向眾人,發現並沒有人反對,畢竟大家都知道,服裝廠已經是個爛攤子了,誰接過來都燙手,沒有人會為了這麼一個爛攤子,跟朱士聰較勁。朱士聰想讓自己的表外甥去當這個廠長,那就讓他去吧!
于正誠說著,率先將文件遞給了朱士聰。
而服裝廠垮掉的時候,于正誠已經退休,朱士聰成為了公司一把手,採購處王海濱也順勢進入了運輸公司的領導班子,楊鵬便接任了王海濱,成為了新的採購處長,還相當於高陞了。
直到1985年,新華社發了一篇文章,肯定了第一例國企承包案例,承包國企逐漸的開始被認可。
「終究還是有區別的。」于正誠指了指那份承包方案,接著說道:「李衛東承諾了,他承包服裝廠以後,不但會負擔服裝廠工人的工資,每年還會向公司上繳兩萬塊的利潤。咱們直接派個廠長過去,能做到這些么?」
眾人全都沉默不語,看著公司一二把手鬥法。
「上繳你個頭!」朱士聰心中暗罵一句。
國企倒閉潮當中,類似的情況並不少見。企業倒了,領導幹部可以轉崗,換個地方繼續當領導,工人們就只能下崗了。
只見朱士聰開口說道:「今年以來,服裝廠虧損嚴重,工人們已經三個月發不出工資了。服裝廠的原廠長王蘭同志,也正在辦理退休手續,所以當務之急,應該給服裝廠指派一位新的廠長,這樣才能穩住大局。」
「講承包方案?這不是比忽悠么!」李衛東呵呵一笑。
「表舅,不是說直接派我去當廠長的么?這麼就成了承包了?」楊鵬一臉不解的問。
「這麼說,我多了一個競爭者?」李衛東一臉詫異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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