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長順抵達庫倫的第二日，應天城的渤海公府總管倭仁便從應天趕到了庫倫。倭仁是蒙古正紅旗人，烏齊格里氏，字艮峰，道光九年進士。他是河南駐防八旗出身，生活習慣早就漢化了，而且還是這個時代著名的程朱理學大師，素有「孔孟程朱之真傳」和「程朱之正脈」之稱。他是光復四年春得到肅順可能被捕的消息后逃出應天府的，沿途喬裝改扮，還不敢走大路，繞了不少小道，走了幾個月才到庫倫。

「我的渤海公還得做下去的！」奕欣避開了長順的視線。「大明在渤海國派了監國，還在北滿設立了數百個軍屯（指集體農莊），設了會寧、長春、吉林、松原四鎮。更是在南滿重建遼東軍鎮，部署了遼東軍團，我若不做這個渤海公，數十萬八旗子弟可就要盡遭屠戮了。」

「六王爺，先帝的遺命就是希望您和四爺同心協力，恢復大清江山。現在四爺已經得到了柴達木蒙古的擁護，還遣僧帥督軍進入拉薩，達賴、班禪兩位佛爺已經站在四爺一邊了。」

……

瓜爾佳·長壽笑道：「現在太平天國在關隴之地強制推行拜上帝之教，還平分土地，又徵收ｗww•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m.cｏm重稅，已經鬧到天怒人怨了。而且洪秀全又荒淫無度，沉迷女色，朝政全委于馮雲山、韋昌輝和洪仁玕等人。」

不過現在也不是舉兵的時候，因為俄國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在信裏面明確要求他忍耐！奕欣死一般地沉默，半晌，才長嘆了一聲道：「倭仁，你馬上帶厚禮去長春見曾國藩，向他解釋原委。」

「什麼，曾國藩來庫倫了？帶了多少兵馬？」奕欣吸了口氣，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倭仁一愣，點了點頭，心道：「不趕緊腳底抹油難道等人來捉拿？」

「皇上，肅順壞了事，不知道怎麼跑去了成都，還和一票鬧事的四川士子一塊兒被抓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通報聲：卓師傅求見。

「這個渾球！」奕欣跺跺腳，忽然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倭仁，「倭仁，你得到這個消息后就離開應天了？」

「你要留在應天府還能解釋一下，你回了庫倫不就是不打自招嗎？」奕欣煩躁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皇上，奴才留下也沒用，除非皇上入朝，否則朱逆早晚要對渤海下手的。」

卓秉恬在心裏嘆口氣，面無www.hetubook.com.com表情地道：「曾國藩只帶了衛隊，人數不過500人。」

奕欣苦笑著搖搖頭：「那又如何？我大清最大的敵人是明朝，朱濟世已經擁有漢地16省和滿洲大部，兼領朝鮮國王，最近還收復了交州失地設立了一個交州省……已經不是我和四哥能夠對付的。」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在蒙古的腳跟沒有站穩，不敢做這個皇帝，你回去告訴四哥，他如果想當皇帝就當吧。」

大明光復四年秋，太平天國恭順王奕詝的使者和奕欣駐應天的總管倭仁，一前一後來到了庫倫城的渤海公奕欣處。奕詝的使者乃是領著太平天國恭順殿尚書名義的瓜爾佳·長壽。雖然奕詝還沒有公開打出反對太平天國的旗幟，但是瓜爾佳·長壽已經換上了大清朝的頂戴花翎，儼然一副大清朝臣的模樣出現在奕欣跟前。

「新疆？浩罕汗國的阿利姆庫里不是派遣和卓家族的邁買的明、布素魯克帶兵回新疆了嗎？」

奕欣靜靜地閉上眼睛，依舊沉默著，倭仁的思路還停留在大清，捅了簍子就去通路子找關係，只要能找到路子，多花點銀子總能把事情剷平的。可是現在的渤海國名wｗw.hetｕｂook•coｍ•coｍ為大明藩屬，實際上卻是劍拔弩張。曾國藩是渤海監國當然能說上話，就算說錯了頂多是個失察。常大淳雖然是國戚兼重臣，但管的是湖北省，在當下這個時候怎麼敢收受渤海國的禮物為渤海國開脫？

「四爺的意思，是在西北恢復大清。」瓜爾佳·長順笑道。

奕欣長嘆一聲：「你也是渾球！你怎麼能跑回庫倫呢？」

奕欣大鬆口氣：「還好，只帶了500人……知道曾國藩是來做什麼的嗎？」

「沒有誰，是他自己要去的，他聽說四川士子罷考鬧事，就想去看個究竟，沒有想到竟然被抓了！」

「皇上，曾少滌說話恐怕不管用，現在湘湖一黨是以左宗棠、常大淳、羅澤南三人為首的……不如奴才往湖北一趟，請常南陔出面？」

「帶了財物和洋槍？」奕欣皺眉自語道，「這財物和洋槍肯定不是朱濟世賞給我的，那就是給……喀爾喀四部汗王的！」他咬了咬牙，「朱濟世要拉攏喀爾喀四部了，這是在掘我的根基啊！」

這個消息是俄羅斯帝國駐庫倫領事扎伊采夫男爵告訴奕欣的，目的是給奕欣打打氣。

「傳卓師傅上來！」奕欣大聲吩咐門外的侍衛和-圖-書道。

不愧是理學大師，說這話的時候居然還氣定神閑。

奕欣緊握拳頭，嘴唇哆嗦，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氣的。他很想如此說：「晚死總比早死好！」但于自己的身份卻不適宜。若早晚是個死，那大家跟著他這個「皇上」還有什麼奔頭？還不如早些散夥各奔東西吧。

卓秉恬道：「傅方報說曾國藩是帶了大量財物和洋槍出發的。」

「這，四爺麾下的控弦之士不下二十萬，領有甘肅的河西四鎮、西藏地方，還有新疆……」

「皇上，奴才要留在應天府現在就……」

這消息讓奕欣為之心驚，忙道：「什麼？肅順在成都被抓……誰讓他去成都的？」

「四爺想和六爺共治天下，如果六爺不想複位，四爺願意尊六王爺為太上皇。」

「主公。」卓秉恬進了門，一臉嚴肅地打千行禮，然後才稟報道：「寧古塔將軍傅方遣人來報，說曾國藩已經離開長春往庫倫來了。」

這話算什麼意思？奕欣到底是跟著一起干還是冷眼旁觀？瓜爾佳·長順又試探了一句。

「邁買的明和布素魯克已經給四爺上表，願意奉四爺為主，共討太平天國。」

來人是奕欣的老師卓秉恬，現在是渤海公府長吏，現在奕欣還和_圖_書被屬下在私下場合稱為皇上，但是公開的身份只是一個公，他的屬官自然不能稱大臣、大學士什麼的，都是用置師、長吏、司馬、郎中、主簿一類的官號。

奕欣不語。他早就猜到了奕詝的意思，不是要恢復大清，而是想在西北割據一塊地盤過皇帝癮。但是又擔心太平天國發兵討伐，所以就想拉他一起下水。

奕欣哼了一聲：「是他自己想過把皇帝癮吧？他現在到底有多少地盤，多少軍隊？」

「六王爺，四爺的意思是先把咱大清的旗號立起來……」瓜爾佳·長壽道。「六王爺是做過皇帝，四爺說了，如果您願意複位，他願意奉您為主。」

奕欣看著被初雪覆蓋著的庭院，「四哥可知道俄羅斯艦隊在日本吃了敗仗的事情？」俄羅斯艦隊兵敗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庫倫。這個消息讓奕欣等渤海國高層極為恐懼，緊接著俄羅斯皇太子訪問庫倫的計劃也被取消，亞歷山大直接回彼得堡去了！看來是吃了敗仗沒有臉見人。不過穆拉維約夫在今年春天的時候到了庫倫，提出了一個共同防禦計劃。還要求從渤海國的地盤上雇傭士兵用於東西伯利亞的防禦。這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俄羅斯海軍艦隊真的在遠東遭遇了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