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十章 戰前

但是國內諸大臣皆認為此時此刻,任何叛將家屬都應受到極刑處理。否則天風大軍一旦開到,只怕一路所過,眾皆降敵,止水軍將不戰自潰。
在那條秘道中,命運安排著兩個人在一起,度過了最困難的一段時光。他們相互依靠,撐起了感情的天空。
她匆匆穿好衣服,捧著臉跑了出去。
但是那樣的奇迹,也僅僅只是曇花一現,而那樣的以完全武力建立起來的一個龐大帝國,最終也還是在短時間內以沒落告終。帝國分崩離析,再現紛亂戰爭年代。
一支箭,一次只能殺一人。一場戰爭,則動輒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死者失去生命,生者失去仁慈。
他的左臂臂骨也曾斷過,那是在兩年前的一次戰事里,和天風人做近身鏖戰時留下的。
現在,則輪到天風人了。
「那不正是軍人的職責所在嗎?」
輕輕地,他吻了上去。
而燭光下,雷火終於寫完了他給父親的信。
他們與新兵不同。新兵總是在戰爭來臨前興奮,渴望殺敵,卻在真正的殘酷體驗到來的同時,心理崩潰。
那個時候不知為何,淺水清脫口而出一句話:「這是一場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進行的錯誤的戰爭……我軍形勢不容樂觀。」
無雙的箭,已經全部塗抹上毒藥,碧空晴的誓言,依然在心中回蕩。
「聽你的口氣,形勢很糟糕?」
一種是可供食用的,是自己的目標,一如叢林中的豺狼虎豹鹿羊牛馬,不管是強大還是弱小,都是自己裹腹充饑的對象。
皇帝的命令,不可違抗。
方虎。
佑字營在生活上的態度是寬鬆的,淺水清在這方面也是最仁慈的。
漫天星光下,戰士們結束了一天的準備。
那件重型鏈子甲,是阿提拆開兩件鏈子甲重新為他編織的。細長的鐵絲勒入肉里,將那對纖纖小手勒出道道血痕。
他不否認自己是個小人,沒有抱飛雪慷慨壯烈時的激勇,沒有拓拔開山堅持不懈的頑強,也沒有范進忠那樣對國一腔熱忱的死忠,但他畢竟做了一個軍人所能做的任何事。
鐵血鎮的官兵,還處在迷惘與不解之中,早一步得到消息的佑字營戰士,卻已經開始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沐血結束了遐思回營睡覺,拓拔開山和阿提的擁抱卻似乎永無盡頭。
然後,他看到營帳里放了一隻木捅。那大桶之中水氣蒸騰。
出征的號角吹響在孤星城的上空,在風中嗚鳴出一片金戈之息。
水面開始激騰,肆意的激|情在這m.hetubook.com•com刻才剛剛開始,兩個緊緊擁抱的身影拚命蠕動著,互相迎和著對方那強猛的衝擊,一如戰場之上,最激烈昂揚的戰鬥……
一種是可供利用的,是自己的同伴,一如叢林中的獵犬,自己最好的夥伴。
他的體型太過巨大,以至於他所有的衣物都需特製。
身高近兩米,體重三百斤,年近三十的莽牛大漢,偏偏卻和一個年紀只有十七歲,體重甚至還不到八十斤的小姑娘在一起了。
他突然左手反抄住夜鶯的頸,將她雪白的頸子用力向下拉了拉,那張美麗的容顏,就這樣靠近了他的眼前。一雙閃亮的大眼睛,充滿了渴望與希冀。
每一個兄弟,每一個朋友,都有屬於自己的事要做,這是出征前的慣例,士兵們會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自由支配的時間。
軍事會議開了一天,淺水清只覺得渾身疲憊欲死。
他遙望天際,回想歷史,突然覺得也許有一天,淺水清也能帶著大家,重現昔日西風草原勇士的輝煌成就。
以兩萬兵去攻打一個人口數以千萬的國家,這種事在歷史上也是極為罕見的。
箭上的毒,殺死的只是人的生命。戰爭的毒,殺死的卻是人的良知。
淺水清摟著夜鶯從水中出來,他們赤身裸體,相擁而眠,彼此間都帶著極大的滿足。
少女的心一沉:「虎子,你當我是街邊的妓|女嗎?」
現在傷心,總比將來絕望要好得多。沐少說得對,軍人,是不可以有感情的。感情是負累,會害了自己,也會誤了別人。
然而他妻子死去的消息傳來的那刻,冰面上立刻裂出無數條細紋。
……
或許在將來的某天,他們會順理成章的走到一起,但在那之前,拓拔開山還有太多的戰鬥要打,他還有太長的路要走。
這種恐懼,不是在戰時,還是在戰前對戰爭的厭倦。
他們兩個在一起,就象是大象配上了小鹿,誰都看不過眼,彼此間卻盛開著愛情的鮮花。
水下升起一朵朵紅色的血花,如玫瑰綻放。
佑字營中。
於是,他有些笨拙地拿起筆,開始給家裡寫信,一行歪歪斜斜的大字就那樣在紙上顯現出來:「父親大人,兒在戰場已經殺了三十多個敵人了,要不了多久,兒就能成為百人斬了。到時候,兒就是英雄,你就是英雄的父親……」
他獃獃地看著空酒杯,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似是少了些什麼。
他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m.hetubook.com.com此時此刻,他正在床上賣力馳騁著。
方虎卻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淺水清步入水捅之中。
老兵們的心情,則永遠是相反的。
「象獵人般狩獵,殺死每一個敵人,絕不給他們翻身的機會。」無雙在口中喃喃著,眼中迸射出如鐵精光。
或許,自己也該做些什麼吧?雷火想。
他腿上的那個洞,是淺水清用虎牙給他留下的,臉上的焦痕也是淺水清燒的。
他的鼻骨曾經被天風的軍人打碎過,雖然好了,可呼吸每常出現困難。
直至完全融為一體。
阿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望著拓拔開山,眼中柔情似水:「有一個,就是你。」
這則消息是他在接到出徵令前的那刻,由天風人在止水的細作傳回來的。這兩個消息的接替,當真及時,以至於碧空晴的心情剛為妻子的死所觸動,轉眼間又為復讎在即而驚喜。
小妮子果然懂得體貼人,早就已經為他燒好了水,就等他回來了。
小姑娘正在為他一針一線地縫製盔甲。
這一刻,拓拔開山將阿提緊緊地摟在懷中,再不願有絲毫分開。
就象拓拔開山的義父一樣。
原本閃爍著鋒利鐵光的箭尖,在藥水的浸泡下逐漸失去了懾人的寒芒,變得黢黑黯淡。
想想又覺得這話說起來太羅嗦,不象個軍人該說的話,想塗掉,偏又有些捨不得。
沒想到方虎卻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淺水清長吸一口氣,壓下心頭升起的欲|火,苦笑回答:「這正是大家爭論了半天的事。結果就是南督負責牽制,鐵風旗負責攻擊水壩。」
無雙正在營里擦試他的大弓。
曾幾何時,渴望拯救天下的心思,逐漸被這陰暗殘酷的現實所粉碎,代之而起的,是掙扎求存的慾望,是冷酷嗜血的靈魂。
「兒子這次上戰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爹你自己在家裡要好生保重,好好照顧娘親……」
少女無比依戀地看他:「答應我,活著回來。」
他說。
「今天,我想要你。」
夜鶯的雙手,在水面上撩撥著,將水從淺水清的頭上灑下,打濕了他的臉龐。
他如此發誓,心底冰湖之下,被壓抑的怒火終於狂涌而出,焚起梵天烈焰。
輕輕在淺水清的身後出現,夜鶯用雙臂環摟住淺水清的身體:「會開得怎麼樣了?」
想學淺水清那樣說話條理分明,卻怎麼也揣摩不出詞句。他是苦出身,能認識字已經是很少見的了,要想再學那斯文說m.hetubook.com.com話,卻是怎麼也做不到了。
小姑娘阿提,只能苦苦等待。
但在無雙的眼中,這些毒現在也不過如此而已。
阿提卻搖了搖頭:「你出征在即,再不趕快做好它,你就沒盔甲穿了。放心吧很快的。」
想想又覺得不好,轉手塗掉后咬著筆哭思冥想用詞用句。
一聲尖利的高叫響起,然後是大口大口地如釋重負的粗重喘息。
他為自己的國家付出了,結果,他的國家卻殺了他的女人,他唯一的親人。
碧空晴曾經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如一片冰湖,湖面已經結冰,任你投進千萬顆石子,卻無法讓冰面有絲毫波動。
「生者,看到的永遠是戰爭的開始;惟有死者,方能看到戰爭的結束。」
聽說在決定是否株連碧空晴的妻子時,商有龍有鑑於拓拔開山的遭遇,曾力勸國主廢棄這種行事做法。
如今這箭,失去了那光芒的鐵色,卻擁有了致命的奇毒。
她臉上露出甜蜜的笑。
水裡,夜鶯如一朵白蓮花般徐徐盛開,一件件著了水的衣衫伴隨著大口的喘氣浮上水面,遮擋住那令人遐思的場景。
淺水清去督府參加軍事會議了,這場會議,不是決定該不打,而是決定怎麼打。
在這段時間里,他們會發泄自己的慾望,消磨時光,打消對戰爭的恐懼。
沐血早早就收拾好了行裝,他仰望天空,難得的休養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很多士兵才享受了沒幾天的幸福時光,下一次的戰鬥卻已經悄然來臨。一些傷勢較重至今未愈的士兵,或許可以幸運地躲過這一次,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他們還是無法躲過這場即將到來的艱苦戰爭。
大樑,就是在那個時候崛起的。
原來,感情也不是那樣輕易就可以抹殺的嗎?
最後的衣物,已為夜鶯的玉手輕輕褪下。
京遠城的那把火,燒死了一切倖存者的希望,僥倖活下來的人,成為這片土地上最後的見證。
將箭取出來,冷漠的眼神盯著那些箭頭,無雙的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衝動。
那是他一生中受過的最重的傷,不僅左臂差點廢掉,連帶渾身的骨頭都被對手打碎打裂好幾塊。他沒有拓拔開山那樣的體型,做不了九命戰神,可他還是堅持著活了下來,然後繼續上戰場殺敵。
一切負面的情緒,總是在被通知即將上沙場前爆發,又在那之後將一切情緒收攏,埋藏,強行壓在內心的最深處,回復他們冷酷鐵血的軍人本色。
沒有承諾,沒有表白,沒有浪漫,惟有軍人和圖書的剛毅果決和激|情四射,在這水中沸揚激騰。
然後,他站了起來,抄住夜鶯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入水中。
喧鬧的孤星城,夜無眠。熊族戰士的篝火焚燒天際。
少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無比。
縱觀歷史,幾百年前的西風大草原之王,沙思汗到是曾經創下過這樣的奇迹。他的鐵騎雄兵,一路所向無敵,最遠曾經打到過觀瀾以北,穿越草原,大漠,荒山,進入遙遠的北方冰原,將那裡數以百萬計的原生土著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創下一個幾乎覆蓋整片觀瀾大陸,將數十個國家融為一體的戰爭奇迹。
老兵,同樣也有恐懼。
他們大聲歌唱,祭拜,在這戰爭的前夕。
……
她唯一能做的,或許只是為拓拔開山縫製盔甲了。
碧空晴這一生,十六歲從軍,十八歲跟著抱飛雪征戰沙場,所負的傷沒有上百,十余處總還是有的。
他的床鋪上,一支支細長箭支整齊擺放著。床頭前還生了火,上面掛著個小藥罐,碧綠的葯汁翻滾,呈現出死亡的幽藍。
「是啊,那正是軍人的職責所在。」淺水清嘆息。
那一刻,他的心頭輕鬆了,代之而起的,卻是從未有過的責任與迷惘。
他收容了阿提,甚至允許她住在拓拔開山的軍帳中,儘管他們之間在這些日子里,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胯|下是一個面容嬌好的少女在婉轉承歡,眉角間露出歡愉的微笑。
當那一股熱流帶著無儘快|感在那瘋狂的衝刺中洶湧奔流出自己的身體時,方虎和胯|下的少女同時發出高亢的歡聲,那一刻的高潮令兩個人同時達到了歡樂的極限。
在他看來,寫信比打仗要難得多了。
血已冷。
他曾經以為久經沙場的自己不會在乎一個女人的死活,但當消息傳來時,他腦中浮現的卻全是妻子的身影。
可是為什麼淺水清就可以允許每一個戰敗被俘的戰士投降對手?為什麼別人就不能有這樣的大度胸懷?
紅唇火熱,滾燙情懷。
兩具雪白的裸體在這刻緊靠在一起,緊密,緊密,再緊密。
營帳里,拓拔開山溫柔地看著阿提。
方虎在反覆地踱步之後,終於讓自己的士兵傳信給那位跑出去的姑娘:「若我能活著回來,就娶你。」
出征前,用女人來放縱心中的慾望,消減戰爭的傷痛,對方虎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和她們比,你不用錢。」
信中的最後一句,他終於寫出了自己這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句話,也是最能表達他心情的一句話:
碧空晴的眼中一片火熱和-圖-書:「如今,我再不是止水人,與止水也再無任何瓜葛可言。羽文柳,你終將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好吧,就讓自己回到曾經的少年時光,回到那曾經在叢林中自由捕獵的年代中去,將整個世界看成一片叢林。在這片叢林里,只有兩種生物。
回到軍營中時,日已近黃昏。
「夜鶯,這次的作戰,可能是我佑字營所將要面臨的最兇險的一次。沒有投機取巧,沒有奇兵突進,有的,只是一路堂堂正正的殺進去,然後再一路鮮血的衝出來。」
夜,深了。
「已經確定了基本方針。明日出兵,先打邊州。打下大樑城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拿下月牙河水壩,卻還有幾分希望。鐵血鎮會兵分兩路,一路牽制敵軍,一路直撲水壩。」
然後,方虎開始穿褲子。
他笑了。
他忘記了戰場上所有的血火磨礪,忘記了自己兄弟倒下時不甘的呼號,忘記了即將面對的一切危險與未知的磨難,惟有眼前的這個少女,那豐腴的肉體,細膩的皮膚,還有少女身上傳來的陣陣溫暖,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並且還能夠有所追求。
淺水清說得沒錯,戰爭,才是殺死一個人最猛的毒藥。
解開他身上的金羚牛皮甲,那還是沐血在葬風坡之戰後特別帶給淺水清的,脫下他身上那一件件衣物,露出那健壯的身體后,夜鶯將自己整張臉靠在他的夯上,呼吸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柔柔道:「那麼……誰牽制,誰出擊呢?」
在他投降時,他曾寄希望於國主會吸取拓拔開山的教訓,謹慎對待此事,那樣的話,或許他的妻子能保留一條性命。可惜他還是錯了,他錯誤地低估了止水人吸取教訓和反思己過的能力。或者,他是錯誤地低估了在國家眼中,軍人忠誠度的重要性。
雷火的面前,酒杯已經空了。
淺水清閉著眼,心潮翻滾。
他認為自己已經盡了義務,對得起自己的國家,而他的國家,卻把他和拓拔開山一樣對待,毫不留情的殺死一切叛將的家屬。
「你休息一會吧。」拓拔開山溫柔說。
拓拔開山想了想,才說:「你在國內,還有什麼親人嗎?」
然後每逢陰雨天,他渾身上下各處傷口就會泛痛,有時候會痛得死去活來。
不能不說,這是一個絕妙的配對。
獵獵風塵,漫漫硝煙,壯士一去幾回還?
「夜鶯,為我打水,我要洗個澡。」他說。
將藥罐取下,無雙很小心地將手中鋒利的箭頭浸泡在葯汁中。
拓拔開山獃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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