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她的眼神那麼可憐,好像所有的希望都只剩下那麼薄薄的一層脆紙,白石巫醫長嘆一聲,終於還是閉上眼睛,沉重的搖了搖頭。
「不必說了,」秦之炎冷然的打斷他,緩緩的放下長劍,側過身去,沉聲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以後若有再犯,休怪我不顧兄弟情分。大秦皇室本就是虎狼之穴,祖訓也從不阻止我們私鬥,你若是還想嘗試,不妨來掂量一下我炎字營的份量。」
李顯衝上前來,拉住青夏的手,大叫道:「青姐,你冷靜一點。」
「郡主,」黑木巫醫沉聲說道:「已經沒有轉機了,除非商丘一族突然現世,否則,是沒有機會的。」
這一晚,秦之炎一直都在昏迷,南疆的八位巫醫束手無策,藥石無效,無法可醫。白石巫醫明言即便大長老親至,也未必能妙手回春,只有熬過這個晚上,或許還有救治的機會。整座宣王府都籠罩在陰霾的天空之下,所有人屏息靜氣,翹首以望,等待著白日的來臨。
那些聲音像是一個個巨大的驚雷一樣,反覆的轟擊在青夏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天空上。強弩之末?大限將至?他才只有二十四歲啊,為什麼會大限將至?她不相信的瘋狂的搖著頭,緊緊的抓著白石巫醫的衣袖,強忍著將要掉下來的眼淚,慌亂的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他們都是些什麼東西,之炎那樣淡定的一個人,怎麼會被他們m.hetubook.com.com氣死?你救救他,你不是南疆最好的大夫嗎?你救救他,他不會死的,你不會讓他死的,不會的!」
青夏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冷冷的鬆開秦之珉的肩膀,手上巧勁一使,竟然生生的將他的手臂拽脫了臼。秦之珉咬緊牙關,硬氣的一聲不吭,只是面色陰沉毫無悔過之意的看著青夏幾人。
「三、三哥,」七皇子秦之呈面色蒼白,聲音都幾乎有些顫抖,一些雪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眼前,像是一抹慘叫的亡魂一樣刺破了他的神經,他半舉著手,想上前來拉住秦之炎的手,卻又有些不敢,只得急忙說道:「九弟行事魯莽,口不擇言,他並沒有惡意的。」
於是,他們越發張揚跋扈,越發無所顧忌,越發洋洋自得,直到觸怒了那頭沉睡中的猛虎,他們才赫然發現,原來自己只是一隻孱弱的螻蟻。
低沉的聲音緩緩的響起,並不如何響亮,也並不如何冷冽,可是聽在秦之珉秦之呈兩人的耳里,卻好像利刃劃過皮膚一般帶著濃濃的煞氣和驚恐,他們不可置信的向著秦之炎望去,只見一身青袍的男子劍眉星目,眼眸微微斜望著兩人,門外的長風呼的吹進,掃在他翻飛的衣角上,好似有戰場上的血腥味道,在空氣里輕輕飄蕩了起來。
「對!」青夏的雙眼陡然升起一絲華彩,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和*圖*書後一根稻草一般,她突然沉聲說道:「對!還有藏在大山裡的神醫,我要去找他們,連舟,備馬,我要去找他們。」
嘭的一聲,青夏眼前一黑,就摔在地上,周圍的眾人瘋狂的奔上前來,想要攙扶她,可是她卻掙扎著爬起身,推開眾人的手,悲聲說道:「走開,我要去陪著他,都走開。」
秦之珉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秦之呈眉頭緊皺,對著青夏拱手施禮,就追了上去。誰知還沒走出宣王府,迎面就碰上了聯袂而來的六皇子秦之贏和十三皇子秦之昱。秦之昱向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眼見秦之珉面色不善,仍舊湊上前去笑眯眯的問道:「呦!九哥,這是什麼造型,難道幾日不見九哥也跟著八哥上了戰場不成?」
「早晚的事,我看你小子就是色心不死。」
白石巫醫面色沉重,苦聲說道:「郡主,非老夫不願,而是不能,以三殿下如今的病情,哪怕是大長老親至,或是西林家主復生,都沒有治愈的可能,前幾日大長老送來的葯,本來就是壓制毒素蔓延的靈藥,治標不治本,一旦衝破,危害更重,三殿下如今,哎……」
青夏陡然愣在當場,那麼多的事實像是一擊重鎚錘在她的心上,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面色蒼白,幾乎站不穩,搖搖欲墜的拄著桌子,強撐著身體。她夢魘一般的緩緩抬起頭,哀求一般的小聲問著白www.hetubook.com.com石巫醫,聲音可憐的像是一隻垂死的小獸:「沒機會了?救不活了?」
「姑娘!」連舟嘭的一聲跪在青夏的腳下,這個身手矯健堅韌倔強的男子此刻早已淚流滿面,他緊緊的抓著青夏的裙腳,大聲叫道:「你不要這樣了,就算你現在騎著千里馬,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將幾十年不出世的神醫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趕在天亮之前帶回來啊!」
「為什麼要嘆氣啊?」青夏勃然大怒,一把緊緊的揪住了白石巫醫的衣領,怒聲叫道:「你是大夫啊,就算救不了也要試試啊,難道能就這麼等著嗎?」
「碧兒,」青夏雙眼發直,突然轉身緊緊的拉住碧兒的手,沉聲說道:「我的朝服呢?皇帝不是賜了一件朝服給我嗎?我要進宮去,我要進宮去給之炎找大夫,那個什麼大長老要是還敢不來,我綁也要把他綁來。」
連舟想伸手拉住她,輕聲叫道:「姑娘。」
秦之炎冷冷一笑,雙眼微微眯起,沉聲說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早在十年前,我就深深明白了這個道理。老九,十年前的太和大殿上,老五血濺軒轅台,十一自斷一臂,方才保得性命,當時你也在場,難道這麼快就全忘了嗎?」
「我怎麼冷靜?」青夏怒聲尖叫,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潺潺而下,她站在房間里,當著宣王府所有的掌權下人的面,淚眼滂沱的大聲叫道:「和*圖*書我怎麼冷靜,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這樣,你們都在騙我。」
青夏拿起桌子上的人蔘,嘭的一聲將盒子蓋上,對李顯說道:「將這些東西都扔出去,不要污了宣王府的地方。」
「走開!」青夏回過頭來,厲聲喝道:「都沒有事做了嗎?去城外,穩住炎字營,若是之炎有什麼事,我要秦二秦七秦九我要整個大秦皇室血債血償!」
秦之炎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弟弟,看著這個方才還趾高氣揚,此刻卻只能站在原地發抖的男人,緩緩的沉聲說道:「大秦一脈,同氣連枝,我自問從來沒有薄待過你,奈何你屢屢逼迫,得寸進尺,難道真當我宣王府無人嗎?還是,就是欺我秦之炎是無能之輩?」
曾幾何時,他們都忘記了這個溫文爾雅的男子發怒時的樣子?曾幾何時,他們都天真的以為他就會永遠的雲淡風輕、淡笑冷靜的面對著周遭的一切?曾幾何時,他們甚至忘記了這個看起來孱弱不堪的男人,就是威震北疆,令殘忍的匈奴人聞風喪膽的大秦戰神?
說罷,也不理會幾人,赫然轉身而去,獵獵青衫在長風裡飄動鼓舞,好似北地勁草一般,有著勃勃的生機和冷冽的肅殺之氣。
秦之珉面色越發蒼白,努力了幾次,方才從驚恐中緩過神來,再也不復剛才的囂張跋扈,說道:「三哥,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
秦之珉怒火中燒,也不理會秦之昱的挑釁,拂m•hetubook•com•com袖而去。秦之呈追在後面,和兩人打了招呼,連忙跑了出去。
「對!我要進宮!」青夏陡然抬起頭來,眼睛直愣愣的,手忙腳亂的在屋子裡四下翻找著。
秦之贏和秦之昱哈哈大笑,大步走進大廳,見了青夏,秦之贏爽朗一笑,誇張的彎腰鞠躬,大聲叫道:「拜見三嫂子。」
碧兒被嚇得直哭,拉著青夏的手,跟在她的後面,哭著叫道:「姑娘,姑娘,你在找什麼啊?」
「胡說什麼?」秦之昱怒道:「庄姑娘還沒同三哥成親,應該叫敏銳郡主才是。」
一生之中,青夏從來不知道,夜晚竟是這樣的難熬,她反覆的跟自己說,她要堅強,她是現代的特工,見慣了生老病死,又怎麼會被這樣的事情打敗。可是白石巫醫那張嘴反覆的在她眼前一張一合,他的聲音像是從二十一世紀傳來的一般,遙遠且空洞。他說秦之炎已是強弩之末,當日在白鹿原上接到青夏的來信嘔血重病,醒來之後又不肯回京醫治,強行以藥石壓制,如今急怒攻心,五臟破敗,已是大限將至之局,十有八九是熬不過這個晚上的。
青夏擔心秦之炎,也不願看這兩個敵我不明的傢伙在這裏胡攪蠻纏,剛想打發走他們,突然只見連舟神情沉重的跑進來,沉聲說道:「姑娘,白石先生去了哪裡?」
好似一個驚雷般猛的打在青夏的頭上,她身軀一顫,險些倒在地上,胡亂的搖了搖頭,向著秦之炎的寢房就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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