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零落成泥(2)

若做隱士,就陪他放歌于山野。
有很多時候,看似位高權重的人,其實就是最身不由己的人。
「你們先下去吧。」
曉禾在後堂聽到和親二字不由得全身一顫,一股寒冷莫名升上心頭,她屏氣聽去,只聽李淵嘆道:「你真糊塗啊!我大唐基業未穩,劉武周未平,還有王世充,竇建德在旁虎視耽耽。四下里流寇四起,突厥兵強馬壯,誰現在得了他們的支持誰就等於是掌握了半個天下的騎兵戰馬,勝券大大加重。劉武周若不是得到了突厥的支持,這次又怎能如此囂張的攻打我河東龍興要塞。你上次出使突厥,雖沒建成盟約,可是好在史必可汗的小女兒看上來你,現在他們主動來和親,是多麼寶貴的一個機會,若是能夠娶了突厥的這個公主,對我大唐一統天下大大有利,對你的前程也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只聽李淵說道:「你這帳內的味道不錯,是什麼香?」
「父親!」李智雲突然說道:「她不是這樣的和-圖-書人……」
然後就聽一陣兵甲稀疏聲之後,李淵沉聲道:「朕之前對你說的話,你可有想過。」
她轉身走到了大帳的后室,這個大帳是給李智雲專用的,平日里在前面議事,在後面休息,是以洗漱用具,床塌被褥一應具全。曉禾走到水盆旁邊拿起一條凈臉麻布輕輕的擦著頭髮,緩緩的坐在了床塌上,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帳內靜悄悄的,李智雲並沒有答話,一會只聽李淵沉聲勸道:「為父知道你心裏存著怎樣的心思,可是大丈夫何患無妻,大業未成又怎能兒女情長,女兒鄉就是英雄冢,你還年輕,一定要小心謹慎。古往今來,女色誤國之事層出不窮,你從小飽讀聖賢之書,這些不用為父來為你一一列舉。我看這個女子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妖媚橫生,心機深沉,你最好還是敬而遠之。」
「好了!」李淵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厲聲道:「你昔日里的沉著冷靜都哪裡去了,一個女m.hetubook.com.com人就把你的魂都勾走了,你到底還懂不懂得以大局為重?」
李淵的聲音在帳內響起,說不上有多麼的威嚴,可是卻從骨子裡透出一股沉重的壓迫和涼意。
若為權臣,就陪他沉浮於廟堂。
既然這一生的到來就是為了於他相逢,那麼又有什麼理由棄他而去呢?
其實,所有的一切,在最一開始,她就是完全明白的。正如李世民所說,這是皇家,就有皇家生存的法則。不按照規則進行的人只會被遊戲所淘汰,而這淘汰帶來的代價或許就是生命。
一陣人聲突然傳了進來,曉禾心下一喜,剛想站起來走出去。就聽幕簾一動,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帳內響起,不由得腳下一顫,軟軟的坐在塌上。
曉禾不由得輕聲苦笑,那不是太任性,太矯情了嗎?
「是嗎?」李淵說道:「這個蘇姑娘倒是一個才女,本事層出不窮,以前在太原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
「哈……」李淵突然笑道:「和-圖-書讓楊廣的女兒做丫鬟,不算先代,恐怕就是現在,朕也是頭一份了。來,咱們父子倆說話,不用這麼拘謹,坐下來說。」
曉禾也差點被自己嚇到,看到自己的這副樣子,卻不由得笑了起來,這一年來的奔波,已經完全沒有了她當初在念瓷庵時的紅潤,這算不算也是一種變相的減肥方法呢?
李智雲恭敬答道:「兒臣也說不上,是蘇姑娘為我配的,兒臣夜裡失眠,她說這味道有助於休息睡覺。」
難道她真的能夠就因為這樣一件事情一走了之嗎?
若爭天下,就陪他逐鹿于皇家。
她真的就不能理解李智雲所做的一切嗎?
他忠也好,奸也罷,老謀深算,狠辣毒絕,那都是為了自保的無奈方法。只要他還是真心對著自己,只要他面對自己時可以卸下那一層厚厚的面具,那麼,她就要陪著他。
李智雲見他這話說的不甚清明,連忙說道:「她以前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父皇不知道她也是應該的。」
她想了很久,和-圖-書終於還是忍不住來到了這裏。
就因為他太有心計,就因為他瞞了自己太多的事情,就因為他算計了自己的二哥?
「父親,兒子從小跟隨在你身邊,十六歲披甲上陣,從來沒有一次半次的任性胡鬧,可是這次兒子卻無論如何也要任性一次,這個人對兒子至關重要,沒有她就沒有兒子的今天,兒子自問沒有那份心腸能斬斷情絲,父親要兒子做什麼兒子都沒有任何怨言,只有這一件,請贖兒子難以從命,還請父親成全。」
身上的雨水還在不停的向下滴著,落到地上的皮毛里,瞬間就被吸收的無影無蹤了。曉禾摸了摸濕漉漉的頭髮,不禁向記憶中的鏡子處望去,果然那處豎著一個大大的鏡子,裏面的女子臉孔尖瘦青白,活像大病了一場一樣。
李智雲聞言一愣,隨即說道:「父親,劉武周大勢以去,不足為懼,不消半月,孩兒定將提著劉武周的頭來面見父親,以告慰我大唐在河東戰死的萬千軍魂。突厥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實在和-圖-書不值得我大唐再與之相謀,和親一事更是無從談起,還請父皇三思。」
未來的李建成,明日的李元吉也許就是將來的李智雲。而她蘇曉禾,真的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到那終結的一天嗎?他和她之間的牽絆情誼難道真的連這樣一個問題都解不開嗎?
曉禾緩緩地笑了笑,想到了這,別的就都不用再去多想了。她擦著頭髮突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首詩來,不由得輕聲念道:「但得兩心相照,無燈無月無妨。」
曉禾不由得慢慢彎起了嘴角,她站在白色的獸皮地毯上,臉上的神情漸漸的溫和了起來。
曉禾坐在床塌上一動不動,大氣都不敢出。若是被李淵看到她這樣深更半夜自己跑到男人的帳中來,還不知道要怎樣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小心的坐在那裡,一聲不吭,好在他們也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不過離開了才三日而已,為什麼感覺就像是重生了一次一般,這幾日驚心動魄的逃亡,改變的究竟是她的意志,她的身體,還是她的心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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