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兒染病(3)

「是。」
「嗯。」商笑點點頭,低聲問道,「那最近不出門了吧?」
低淺壓抑的聲音讓商君的心一陣緊縮。他,或許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
「商君不需客氣。」
還沒走進院子,就聽見葉子刷刷落地的聲音,商君不解,加快腳步走進園中,就見商笑坐在石凳上,兩隻手不停地拔著園裡的矮叢,嘴裏不知道在嘟囔什麼。放眼看去,原來鬱鬱蔥蔥、美輪美奐的園子,現在一地的落葉殘花。
商君微微拱手,真誠地謝道:「那就麻煩你了。」
商君無奈地走到她身邊,半蹲下身子,抓住商笑兩隻忙碌的手,輕輕拍掉她掌心的葉子,今年十三歲了吧,生起氣來,還是只會做這些孩子氣的事情。商君並不打算瞞她,解釋道:「我去虎丘村處理瘟疫的事情了,怕自己染病,不敢來見你而已。」
商君一邊向永樂閣走去,一邊交代道:「你幫我挑選十名身體強健、能適應海上行船、會泅水的侍衛,明日隨我前往東海。」畢弦船隊里的船員、經驗豐富的舵手都已經做好準備,他幾乎不用操什麼心,就怕侍衛不適應海上生活,航行十多天,那就為難他們了。
「好。」看看商君身後的營帳,阮聽風關心地問道,「蕭公子怎麼樣了?」
又是一天開始了,阮聽雨踏著晨光,端著葯走向蕭縱卿所在的營帳,小心地掀開帳簾,雖然外面太陽已經漸升漸高,帳中依然有些昏暗,蕭縱卿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穩了許多。商君坐在凳子上,頭靠著床沿,睡著了。帳簾掀起時照進來的陽光,讓商君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可能是太累了,他並和圖書沒有醒過來。
商君隨著阮聽風向藥房走去,一路上不少村民都主動和他們打招呼,大家聽說已經有了治療疫病的葯湯,心裏彷彿一下子有了希望,一直籠罩在虎丘村裡的陰霾似乎隨著炙熱的陽光消散不少。
小姐畢竟是主,他是仆,將她關在房裡,主子沒怪他,還謝他,反倒是楊忠有些不好意思了,連連搖頭,不敢居功。
誰要她照顧!蕭縱卿吃力地撐起身子,叫道:「把葯給我,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著別人照顧。」伸手拿過阮聽雨手中的湯碗,眼睛一閉,將葯汁倒進嘴裏,喝得乾乾淨淨,然後放下藥碗,別過身去躺下,胡亂拉扯著被單幾乎蓋過頭,不耐煩地低吼道:「你們都走,別吵我休息。」
商君才走出營帳,就看見阮聽風手裡抓著一大把草藥興沖沖地往煎藥房走去,看見商君,阮聽風滿臉笑容地說道:「商君,綠縊草終於見效了。試服用的村民的癥狀都有所好轉,神志也清醒了一些。」
蕭縱卿別過頭去,氣悶地回道:「頭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反正就是心裏不舒服。
蕭縱卿低低地笑了起來,乖乖地閉上眼睛。商君又生氣了,若是一直都能看見他生氣,那該多好。
兩人並肩走出營帳,蕭縱卿用力掀開被單,怔怔地看著床頂,他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蕭縱卿就著他的手,咕嚕咕嚕地就喝了一杯,倒在床上,繼續生著悶氣。
匆匆趕回縹緲山莊,楊忠早早地等在門堂,嘆道:「主子,您終於可以回家了。」雖然只是十幾天的時間,但是每天都在擔心主子的安全,確hetubook.com.com實十分煎熬。
「三兒?」商君緊張地問道,「你怎麼樣?」
商君看著手中空空的水杯,笑道:「你看起來,精神好像好一點了。」也不知道三兒在鬧什麼彆扭,不過比起昨晚的精神渙散,現在好太多了。商君心情很好地轉身,對一直低頭站在身後的阮聽雨說道:「聽雨,你哥的葯真的見效了,麻煩你再煎一碗拿過來。」
商笑瞪大眼睛,抽回手撫上商君的前額,急道:「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商君好笑地搖搖頭,不知道他又在生誰的氣,或許是不好意思和女孩子單獨待在一間房子里吧。看他精神頗好,商君對著阮聽雨笑道:「走吧。」
蕭縱卿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卻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他困難地睜開雙眼,入目的是簡陋的床幃,有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微微側過頭去,卻看見阮聽雨臉色潮紅地盯著商君熟睡的臉,極度曖昧。
疫情基本控制住了,今天已經沒有新增的染疫村民,自從阮聽風的葯汁見效之後,也沒有人因為疫病而死去。三兒能下地走動,飲食也正常,他可以準備海域之行了,只是去之前,他還挂念一個人。
雖然有了阮聽風的承諾,但是想到三兒那倔脾氣,商君還是決定等三五日再啟程,都已經晚了這麼多日子了,也不在乎這幾天,畢竟三兒染病,皆由他而起。
商君淡笑回道:「服了你的葯,比昨天好了一些。後山的將士你可去看過?」
他的側臉,柔和而光潔,高挺的鼻子,完美的唇形,還有他的睫毛,好長。第一次這樣近地盯著他看,阮聽和_圖_書雨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嗯。」阮聽雨點點頭。
「嗯。」商笑用力地點點頭,兩人手牽著手,向前廳走去,夕陽,如印象中一樣美好而絢爛,只因身邊是自己最最牽挂的那個人。她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是的,幸福有時很簡單。
「哥!」聽見商君的聲音,商笑一臉的驚喜,不過想起他十幾天對她不聞不問,還把她關起來,商笑又很不甘心,越發用力地拔著樹葉,賭氣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商笑似乎早有預感會是這樣的結果,失望地垂下頭,卻沒有撒嬌胡鬧。「那,今晚在家陪我吃頓飯好不好?」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一起吃過一頓飯了。
三日後。
商君滿意地點點頭,腳下不滯地向永樂閣走去,走到門口,四個侍衛看見商君先是一怔,隨後紛紛行禮。商君揮揮手,四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永樂閣前。
哐當一聲脆響,葯碗被商君掐碎,幾乎是哽咽著請求,商君低叫道:「我說了不許說話,快睡。」
商君搖搖頭,輕嘆道:「有一件事,半月前就應該去做了,只是疫病嚴重,我不放心去,現在腐屍已經掩埋,葯也見效了,我也應該去辦原來要做的事情,只是——」
楊忠連忙拱手一禮,回道:「主子言重了,老奴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好小姐的。」
拿下商笑的手,商君回道:「放心,我都能來見你了,說明疫病已經得到控制了。你長大了,以後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也不許任性,知道嗎?」
他,應該沒有發現她剛才一直在看他吧。阮聽雨臉色微紅地轉過身,端起葯,低聲回道:「已經煎好了,我和圖書哥讓你過去一趟。」
商君微笑問道:「笑兒呢?」
「早上去看過了,目前沒有人有疫病的徵兆。」他還拿了一些葯湯過去,如果真的有人染疫,也能及時救治。
咽下心中的苦楚,就像以前他每次下山的時候一樣,商君輕刮著她的鼻子,輕哄道:「好。讓廚房做我們都愛吃的酒釀丸子,看誰吃得多。」
蕭縱卿雙目圓睜,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原來的混沌一掃而光,一陣大聲而猛烈的咳嗽震得阮聽雨尷尬地趕緊後退了好幾步,商君也驚得立刻睜開了眼。
「嗯。」商君放心地點點頭。
阮聽雨趕緊把帳簾放下來,將陽光隔絕在營帳之外,她輕輕放下藥湯,拿起床尾的一張薄被,輕柔地蓋在商君身上。快中秋了,臨風關的早晨還是有些微涼。商君忽然動了一下,嚇得阮聽雨手上一僵,好在他只是側過頭去,眼睛並沒有睜開,繼續睡去,可想而知,這幾天,他是真的累壞了。
低啞虛弱的聲音,一點也不像他們初見時的清朗少年所發出的,商君握著葯碗的手,幾乎將碗捏碎,語氣也暴躁了起來,「別胡說,我幾時哄過你?酒我隨時都能陪你喝,叫你睡你就睡。不許說話。」
迎著笑兒希冀的眼睛,商君張了張嘴,又不忍心說出來,他竟有些不敢看笑兒的眼睛,最後,他還是將自己的行程告訴了商笑,「明天我要去一趟東海,可能數月才能回來。」
商君起身,溫和地說道:「好,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
身體幾乎不受控制,蕭縱卿只能微微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矮桌,說道:「桌上有一封我寫給哥哥們的信,如果我死了,你和_圖_書幫我交給他們,他們就不會為難你了。」那是昨晚商君走後,他寫下來的,來找商君是他自己任性所為,卻不能讓商君為此被哥哥們錯怪。
商君失笑,低喚道:「笑兒,你這是在辣手摧花嗎?」
商君未盡之意,阮聽風卻已經聽出來了,承諾道:「若是耽擱不得的事情,你就去吧,蕭公子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
「三兒,你喝了葯好好休息,我待會兒再來看你。」
楊忠有些為難地回道:「小姐十幾天沒見到您,鬧得厲害,老奴怕她跑出去有什麼危險,讓侍衛守著永樂閣的門口,她現在還在房裡生悶氣,老奴越矩了。」
他知道笑兒倔起來一定很讓人傷腦筋,商君拍拍楊忠的肩膀,笑道:「笑兒頑劣,辛苦你了。」
這麼多天了,他還是第一次見阮聽風如此興奮,笑得這般輕鬆,商君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笑道:「那就太好了,既然有效,多熬些湯藥,分給村民們服用吧,這疫病已經拖得夠久了。」
「此次航海之行歸期不定,笑兒又要拜託您了。」海域之行,航海、備貨、交易,少說也得兩三個月,希望這丫頭不要鬧才好。
據畢弦的說法,八月中秋,是前往海域最好的時機,危險也最小,尤其是像他這樣第一次前往的人,更是應該把握好這次機會。他早就應該準備了,想不到又爆發了瘟疫,現在離中秋還有不足一月了,快馬加鞭,應該還能趕得上。就是三兒,病情才略有起色,他始終放心不下。
商君一路上若有所思,眉頭始終不見解開。阮聽風不解地問道:「商君還在為何事煩惱?」
商君倒來一杯水,輕聲說道:「喝點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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