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修之表白(3)

一路狂奔至宅內的喬木林,蕭縱卿一拳重重地打在粗壯的樹榦上,猛烈的力道,讓樹冠沙沙地搖晃起來,而他的手上,木屑深深地扎進肉里,血肉模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夠了。」蕭縱卿低吼一聲,此時的他,比來時更加暴躁,轉身踢開房門,衝出了屋外。
「小師叔。」商君停頓了一會,祁風華認真地聽著,只聽見低低的聲音幽幽說道,「你越來越像師公了。」
但是現在是什麼情況,情敵相見嗎?襲慕和夜焰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緊張地傾聽著裡邊的動靜,生怕自己主子吃虧。
秦修之看著蕭縱卿狂奔的背影,一動也動不了,雖然他一直讓自己保持著冷靜,而他的心就如同胸前的傷口,血流不止。只有真正的強者,才配站在君的身邊。這是蕭縱卿告訴他的。或許他是對的,即使他願意不要命去守護他,結果也不過是讓他再受一次傷而已,血浸濕了薄薄的純白中衣,他毫無所覺。
蕭縱卿不耐煩地回道:「不知道!」那個自稱是君師叔的祁風華,問什麼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他要是知道君的毒能不能解,還需要急成這樣。
公平競爭?蕭縱卿忽然狂笑了起來,笑聲張狂而凄楚。
商君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半信半疑地看著祁風華。祁風華低嘆一聲,解釋道:「他運氣好,劍從心臟旁邊擦過,只是失血過多而已,死不了。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帶著怒火,隴琉璃急匆匆往外走,和門外迎面而來的人撞著正著。隴琉璃惱怒地抬頭,看清來人時她驚得話都說不出來,這人是那個俊美瀟洒的無聲門門主蕭縱卿?一臉的鬍子,形容憔悴,滿臉寒霜。
打開房門,襲慕冷硬地說道:「郡主請吧。」
秦修之吃力地坐直身子,說道:「襲慕,把葯給我,下去吧。」
祁風華半跪在床前,緊緊握著商君冰涼而孱弱的手,眼眶通紅,哽咽著說道:hetubook.com.com「和我說什麼謝,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好你個秦修之,好心當成驢肝肺。暗暗壓下心裏的怒火,隴琉璃起身回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秦修之尷尬得不知應該如何回應,他也實在沒有精力和她周旋,低喚道:「襲慕。」
隴琉璃微微撅起嘴,哄道:「你這樣怎麼自己喝?乖乖地張嘴。」
「有你在我身邊,即使是死,我也無憾了。」他知道小師叔已經儘力了,胸口的疼痛已然麻木,這傷怕是沒這麼容易治好了。
一醒過來就關心這些有的沒的,他怎麼都不關心自己還能活多少天?心裏氣悶,祁風華冷冷地回道:「死了。」
「是又如何!」
秦修之握著葯碗的手一緊,氣息狂亂,回視憤怒的蕭縱卿,冷冷回道:「你這算是在警告我?」
房間里,兩個男人,一卧一站,四目相對。
蕭縱卿倏然抬頭,「你不知道他……」是女子?秦修之居然不知道君是女子?蕭縱卿驚得腦子一瞬間一片空白。他一路相隨,不顧生死為君擋劍,卻是不知道,君是女子?
祁風華回過神來,商君已經睜開眼睛,還想要坐起來。一把壓住他的肩頭,祁風華說道:「不要亂動。」
「如果我說不呢!」
「蕭縱卿,你今晚來,不僅僅是為了來警告我吧,想問什麼就問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商君和秦修之為什麼屢次遭到暗殺?他們身上到底還有什麼秘密?隴宜亥若有所思地緩步退出了房間。
「他要殺的人,應該是我。」是他連累商君兩次受傷,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莫名地被人追殺,即使很多次,差點丟了性命,他都沒有懊惱過,而這一次,他痛恨自己。
又是這樣愛理不理的樣子,以前他就是這樣,祁風華哼道:「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沒事。」
又是他!蕭縱卿雙目通紅,狠瞪著半躺在床上面m.hetubook.com•com無血色的男人,怒道:「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夠危險了。你不能保護他,更加不能幫助他,就給我滾遠一點!只有真正的強者,才配和君站在一起!」
「小君!」祁風華將商君抱著懷裡,搭上他的脈搏,再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墨衣男子,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
暗暗咬牙,蕭縱卿壓下心中的不安,沉聲問道:「你和君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修之偏過頭,吃力地說道:「多謝郡主,我自己可以喝。」
回憶著與商君相識的點點滴滴,秦修之自顧自地低笑道:「喜歡一個男子,對於原來的我來說,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情,但是在遇見商君之後,一切都變成那麼自然。」蕭縱卿和他,應該有一樣的經歷吧。
「修之……」
蕭縱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房內,憔悴的臉,通紅的眼,一身的狼狽,讓屋裡的兩人都是一怔,襲慕戒備地隔在他與修之中間。
僵坐了五天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在床前站了一會,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間,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暗黑的夜裡看不見男子的表情,只是那寬厚的背影,透露的滿是情殤。
門外,襲慕、夜焰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有些尷尬。主子、商公子、蕭門主之間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一開始雖然詫異,但是一路行來,卻不得不承認,也只有商公子這樣的無雙之人,才配得上他家主子。
「小師叔。」
只是朋友嗎?想到五天來,耳邊那不間斷的低喃,蕭縱卿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如果只是朋友,君會在傷重昏迷的時候,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如果只是朋友,自己又何須這樣不理智地衝過來質問!
你在怕什麼?蕭縱卿一怔,望進眼前冷凝如水的雙眸之中,他看見了自己狼狽狂亂的眼。他是怕,他怕君最終都不會留在他身邊,他怕他再怎麼努力,終於都是要和君失之hetubook.com.com交臂。
蕭縱卿的咄咄逼人,終於還是刺傷了他。冷視著蕭縱卿,秦修之怒道:「蕭縱卿,或許我沒有能力如你這般,給他更周到的保護,但是我愛他、護他的心絲毫不比你少。」
淡淡的花香縈繞,月下梨花美得讓人憐惜。祁風華半靠著門廊,斜睨床邊臉色鐵青,胡碴滿臉的男人。小君昏迷了五天,他就在這兒坐了五天,幾乎不吃不喝,一雙眼熬得通紅,卻始終不肯離開小君一步,而且他知道小君是女扮男裝。這麼說他們的關係應該非比尋常,但是為什麼,他那天見到小君對墨衣男子的感情似乎也不簡單?小君到底在幹什麼?
「小君!」祁風華低吼,「你怎麼這麼不會愛惜自己?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
如果他不是早知道君是女子,他現在會怎樣?或許早早放棄,或許糾結自苦,或許依舊痴戀。
門內,秦修之與蕭縱卿四目相對。蕭縱卿滿臉的胡碴,幾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雙含怒的通紅雙眼,起伏不定的胸膛顯示著他的怒意。秦修之別開眼,一邊喝著葯,一邊低聲問道:「他,醒了嗎?」
「公平競爭?」這四個字刺|激著蕭縱卿,指著秦修之,蕭縱卿失控地吼道,「你憑什麼跟我公平競爭?」你連他是女子都不知道,還算什麼公平競爭。秦修之不知道君是女子,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但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捶了一拳一般,又酸又痛。
一直站在床旁的襲慕立刻閃身上前,接過隴琉璃手中的葯碗。秦修之趕快說道:「時候不早了,送郡主出去。」
祁風華扶額哀嘆,又來了。
隴琉璃細心地吹涼手中的湯藥,盛了一勺,輕輕遞到修之唇邊,說道:「修之,大夫說你絕不能亂動,還是讓我喂你吧。」她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的,她不信,她的柔情不能將他攻陷。
襲慕遲疑了一會,還是將葯碗遞給修之,悄聲退到門外www.hetubook•com•com
秦修之半躺在床上,失血過多讓他虛弱得連抬手都困難,而他現在最頭疼的是床前的女子。
「修之……」
一定不會!
幾乎是同時,蕭縱卿亦冷聲問道:「君為什麼會中毒?」五天了,君都沒有醒過來,當時只有他和君在一起,也唯有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死了?商君瞪大雙目,彈坐起身子,修之死了?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覺胸口好悶好悶。
關係?輕撫胸前辣疼的傷口,秦修之自嘲地低下頭。他們之間算是什麼關係呢?秦修之並不避諱,坦然回道:「我,喜歡他。他對我,或許只是朋友吧。」
「修之,修之他怎麼樣?」腦子裡仍是一片混沌,修之倒在血泊里的樣子一直在他腦中盤旋,心痛的感覺比身體的疼痛更加折磨他。
商君緩緩閉上眼睛,輕柔的聲音若有似無地說道:「謝謝你,小師叔。」謝謝你一路陪伴我成長,謝謝你給我帶來手足之情。謝謝。
他也想知道,商君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回想那天的經歷,秦修之搖搖頭,回道:「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中毒的,我到房間的時候,白衣男子已經在裏面了。他的毒能解嗎?」
蕭縱卿看也沒看她一眼,直直衝進秦修之的房內。隴琉璃想留下了看看是怎麼回事,守在院內的夜焰冷冷地出現在她身後,沒辦法,隴琉璃只好出了修之住的庭院。
「修之!」帷帳內,商君低叫一聲,氣息變得紊亂起來。祁風華立刻趕到床前,搭上他的腕間,四處衝撞的內勁讓商君不安地扭動起來,抽出銀針,封住他的幾個大穴,商君才慢慢安靜下來。
……
「我知道這樣的感情會對他造成困擾,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其實我很佩服你,不懼怕任何人的眼光和世俗的流言,我卻是到了最後,才敢說一句喜歡。」在這一點上,他的確不如蕭縱卿敢愛敢恨。
輕嘆一聲,秦修之淡淡笑道:「我們公平競爭吧,不管商君最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選擇是什麼,我都會接受,並且祝福他的。」他,放不下他。聽不到商君的選擇,他放不開手。
「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麼要殺君?」查了幾天,關於白衣男子的信息幾乎是零,這是無聲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低低淺淺的呢喃,從帷幔內隱隱傳來,帷帳外的男子又是渾身一震,拳頭握緊了又松,鬆了又緊,臉色一次比一次暗沉。祁風華有時真的很想問,既然如此痛苦,何必還要留在這兒自苦?
收回銀針,看著商君消瘦的臉龐,祁風華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著一樣痛。這毒若是解不了,他的性命只怕不保。即使治好了,武功也大不如前,他可受得了?
他沒死!商君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一下子力氣像被抽空了一半,癱軟下來。祁風華扶著他小心地躺好,忍不住數落起來:「我才離開多久?你就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樣。你知道那是什麼毒嗎?居然還敢催動內力,你這一身的武功不想要了?小命也不要了是不是?」
蕭縱卿的臉色則是一陣青一陣白,商君蒼白的臉上淚痕密布,那淚讓他心痛更心傷,君幾時這樣哭過?
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祁風華扶著他,趕緊說道:「好了,我騙你的,他沒死。」
什麼意思?越來越啰唆嗎?聽清楚他說什麼,祁風華一怔,笑罵道:「死丫頭!」罵完祁風華自己笑了起來,也好,還能開他玩笑,也好。
放下手中的葯碗,秦修之扶著床幃,吃力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向暴怒的蕭縱卿,胸前的傷口因為他的舉動,隱隱透出幾縷猩紅。直到兩人比肩而立,秦修之清冷的聲音平靜說道:「你在怕什麼?」
本就不大的房間里,兩個男人,一個暴怒,一個冷凝,互不相讓,緊張壓抑的氣氛,就連站在外面的襲慕、夜焰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他們跟著主子兩年來,從沒見好脾氣的他動過怒。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偏過頭去,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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