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連環計(4)

「蕭縱卿呢?」從昨日起就未見三兒,商君猜他一定另有安排。
祁風華伸出手,暗嘆一聲,又緩緩放了下來。罷了罷了,隨他吧!
不一會兒,便聽見方繁大笑著說道:「來人,今日太開心了,再上些好酒好菜,我要與莊主痛飲。」門外的侍衛對看一眼,輕推開門看去,只見自己大人與商莊主都背對著他們坐著,兩人看來都有些微醺地靠在一起,又看見商莊主連連搖手,回道:「大人太客氣了,商君實在不勝酒力。」
「快坐下。」秦修之利落地從腰間掏出易容所需用具,好在剛才方繁只是扒了他的衣服而已。說起這個,他想到方繁所說的話,商君會是女子嗎?不,不可能。即使心裏一直在否定,腦中又不由得想起商君光潔的面龐,紅潤的薄唇。
輕搖著手中的嫣紅摺扇,玄鐵面具閃著森寒的銀光,喑啞的聲音在月夜裡冷冷地響起,如貓捉老鼠般愜意:「不急,等他們進去了再來個瓮中抓鱉。」
秦修之一驚,回頭就看見蕭縱卿暗沉的臉。未等秦修之開口,蕭縱卿丟下一句:「退回去再說。」轉身走進了環翠樓。
「是。」黑衣人躬身退去,數道黑影也朝著馬車的方向掠去。
予函不能死,他死了,蒼月的希望也就死了。其他親王要麼被下放,要麼是扶不起的阿斗,予函是唯一有機會與隴趨穆對抗的人,他的品行和治國之道他是見識過的,他或許能將蒼月從苦難中帶出來。
小二們立刻轉身出了包間。御楓拍拍幾個侍衛的肩膀,頗為熟稔地笑道:「主子們不知道還要喝多久,不如我們就在旁邊的小間吃點東西候著,如何?」
將最後的鬍子打理好,秦修之笑道:「好了。」
這聲音?襲慕急忙推開門,夜焰也進了屋內,看清屋裡的商君,兩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是商公子?那他家主子?忽然想到下午說話奇怪的「商公子」,兩人立刻瞭然,那才是他們的主子。
握緊雙拳,商君緩緩低下頭,對著身旁的祁風華低聲說道:「對不起,小師叔。」hetubook•com.com他知道自己在拿命搏,但是有些事情,是死也要去做的。
帘子被掀開,何紹華興沖沖地鑽了進來,將手裡的東西激動地遞到予函手中,說道:「主子,令牌送到了。」
男子聽命,趕緊將屍體塞進大圓桌下。
燭光下,四人圍坐在圓桌前緊張地部署著。尚書府外,剛剛拿到令牌的予函仍舊不知,危險正一步步臨近。
「嗯,惟妙惟肖。」秦修之滿意地點點走,臉上已經差不多完成了,加上這聲音神態,沒有十分也有九分。
好一招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那八十鐵甲軍應該只是監視三兒他們,為的就是讓他們不能脫身去救援,誰說新任鐵甲軍將領有勇無謀,這一招真是精明。
予函緊握手中的令牌,掀開窗帘,一束月光射進車內,瑩潤的光華照在令牌上,能清楚地看見上面精細的花紋還有每一處細微的凹槽,這是仿製不出來的。確定手中的令牌確是真的,予函說道:「抓緊時間,我們進去。」
小二魚貫而入,菜品也紛紛上桌。
走到商君身邊,祁風華說道:「鐵甲軍真正的目的應該是予函。讓夜焰帶一隊人馬去通知蕭縱卿,保護秦修之,我和襲慕帶一隊人馬陪你去救予函,如何?」
御楓見小二們都已出來,這些侍衛並未注意少了一個,反手關上門,笑道:「咱們開著門嘛,一眼就能看見有沒有異樣。」
方繁一雙眼早已充血,不敢置信地死盯著眼前的男人,他居然可以模仿他的聲音!他到底是何人?
整了整衣襟,秦修之說道:「待會兒你和他們回府,令牌明日我會派人送回侍郎府,屍體留給御楓處理。」
兩人說笑間已經到了環翠樓外,正當秦修之與男子告別,準備踏上馬車的時候,數支利箭朝著他射過來。
商君暗暗舒了一口氣,現在他身邊可用之人真的不多。
一輛純黑的馬車停在離尚書府不遠的暗巷裡。馬車旁,年輕的車夫蹲在巷口,戒備地注視著四周。一個布衣男子從車夫身邊走過www•hetubook•com•com,忽然將一塊黑布包裹的東西扔到了車夫手裡。
何成亦是大驚,回頭看去,只見祁風華帶著一隊人馬,追上前來,對他大聲叫道:「有埋伏,快走!」
聽見聲音,幾個侍衛趕快出了小間,打開房門,只見商莊主微微拱手,回道:「大人客氣了,商君一定到,請。」
「方繁」一愣,連連搖頭,他也是一頭霧水。
正在秦修之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道冷硬的男聲響起:「我們被包圍了。」
祁風華搖搖頭,師父曾經說過,如果你不能說服一個人,你只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走得遠遠的,一種就是與他一起沉淪。他走不了,那麼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秦修之收起用具,說道:「趕快把衣服換上。」
忽然,搖晃的桌布讓秦修之眼前一亮,對著愣在一旁的男子說道:「把他塞在桌子底下。」只要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異樣就好。
包間里一切重歸平靜,一個三十齣頭,一身布衣的男子從圓桌後面站直身子,躬身叫道:「主子。」
那男子點頭:「是。」
今日大人派足了人手,應該沒有人能對大人不利,只略微思考了一會,幾人點頭回道:「也好。」
「是。」
商君掙扎著站起來,大聲說道:「襲慕,進來說話。」
尚書府。
予函一定不能死!
秦修之喘著粗氣,全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手中帕子早就被方繁暗黑的血浸濕。秦修之閉上眼,深呼吸了幾下,才緩過勁來。屋外人聲鼎沸,不時傳來美妙的樂曲,包間里卻安靜得讓人心驚。
門外御楓的心也提了起來,手緩緩移到腰間的長劍上。此時,屋內忽然傳來方繁的一聲怒吼:「都給我滾出去。不過就是碎了個杯子,別打擾我與莊主談話。」
方繁半趴桌上,不一會,略帶酒意頗為不耐的聲音再次響起:「都下去吧。」
一聽是方繁,衛兵立刻收了氣焰,回道:「是方大人啊!請您出示令牌。」
已易容的何成朗聲回道:「吏部侍郎方繁。」
男子坦然和_圖_書一笑,回道:「主子放心,小人在侍郎府潛伏過一段日子,對府中事務和方繁都有了解。至於聲音——」
秦修之眉頭緊蹙,難道被發現了,不可能,因為站在「方繁」身後的侍郎府侍衛也是個個一臉警戒。
御楓一臉戚戚然,回道:「既然如此,可別壞了主子們的興緻,上菜吧。」
「糟了!」商君低叫,「予函有危險。」
按照商君的計劃,事情才完成了一半,想到這裏,秦修之趕緊站起來,費力地將癱倒在地的方繁扶起來,讓他坐在椅子上。擺弄了半天,方繁仍是不能坐直。秦修之轉念一想,乾脆讓他半趴在桌上,塞了一個酒杯進他手裡,自己也趴在桌子上。
待秦修之他們都退迴環翠樓之後,潛伏在房檐上的黑影也消失無蹤。
「嗯!」商君心頭一暖,輕輕點頭,掩下心中的感激。商君走到圓桌前,拿來筆硯,攤開天城地圖,說道:「夜焰、襲慕你們過來,我們討論一下如何營救,然後準備出發。」他要他們都能活著回來。
「蕭門主與您,不是,與主子一同出發了。據說調集了無聲門上百精英,暗伏在環翠樓內外。」
其中一個侍衛點頭回道:「那可不是,大人也極少如此開懷。」
尚書府前方的城樓上,一個炫白身影傲然而立,如鬼魅一般。
「大人?」門緩緩地被推開,侍衛伸出腦袋,想要一探究竟。大人今日特別交代,要密切注意款待之人,若是他有一點點異動,立刻擒住。
空拿著用具,秦修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男子擔憂地輕聲喚道:「主子?」
清了清嗓子,男子開口了:「莊主,你我再飲一杯如何?」
何成正打算送出令牌,一隻透骨釘朝著他的方向直射而來,嵌入馬車壁上。衛兵大驚,叫道:「有刺客!」一時間尚書府前一片混亂。
透過光潔的琉璃玉盞,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臉,再看看趴在桌上的方繁一眼,不禁嘆道:「主子的易容術真是出神入化。」他也學過幾年易容術,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易容得如此相像,他真是望塵莫hetubook.com.com及。
我不找你,你倒是送上門來了。白衣男子一掃剛才懶洋洋的樣子,輕撫著右臂上的傷,指著最前面的祁風華,沙啞的聲音冷冷說道:「追!那個人,我要活的。」
「是。」
男子將方繁放倒,利落地扒下他的衣衫穿好。看著地上的屍體,男子為難地問道:「這屍首應該如何處理?」
「走。」馬車裡,予函沉穩的聲音傳來。何成意會,狠狠地揚起馬鞭,馬車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顧不得他們的震驚,商君急道:「有多少伏兵?」
襲慕終於理清了頭緒,人也冷靜下來,回道:「大約八十人,分別埋伏在環翠樓四周,手中兵器多為弓箭。」
幾個侍衛對看一眼,看包間里觥籌交錯,有些動心,又故作矯情地回道:「這不好吧。」
襲慕夜焰對看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神情,拱手于胸,兩人毫不遲疑地回道:「聽憑公子差遣。」只因為眼前此人從未讓他們失望過,也因為主子離去前的交代。
「是是是。」侍衛趕緊縮回腦袋,又合上了房門。
秦修之打量了他一番,身形與方繁頗為相似。剛才只一瞬,他已經匿藏在圓桌下,可見此人機敏。點點頭,秦修之問道:「就是你?」
「對。」侍衛連連點頭,對著樓下的小二大聲叫道:「來人,上菜上菜。」
看著馬車離去,黑衣人輕聲問道:「主人?」
「主人,他們來了。」
秦修之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一邊幫男子易容,一邊問道:「你是否了解方繁的日常行動,語調神態?」要易容成功,光是容貌相似是遠遠不夠的,尤其是聲音、語氣神態等等,有一樣不像,便要敗露。
兩人走至門邊,男子率先大聲笑道:「今日與莊主喝酒,真是盡興,下次還請莊主光臨寒舍。」
御楓側過身,微微擋住側開的門,對幾個侍衛低笑道:「看來我家主子與大人真是一見如故,平時他是很少喝得如此盡興啊。」
「是!」何紹華鑽出車外,坐在何成旁邊,輕揚馬鞭,馬車從暗巷裡奔了出來,向著尚和*圖*書書府正門駛去。
或許是藥效發作,或許是方繁已經失去希望,只掙扎了一會,他就不動了,只是那雙眼依舊大睜著,滿是詫異、恐懼和不甘。
「是他?」透骨釘,還有那張年輕的臉龐他可是記憶深刻。
「小心!」守在門外的衛溪飛身而起,長劍隔開了飛馳的利箭。
不一會,七八個菜同時端了上來。看大人與商莊主相談甚歡的樣子,侍衛也放鬆了些,意思意思地搜了搜小二的身,沒有什麼異樣,揮揮手,說道:「快進去吧。」
商君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就好,有無聲門的人,再加上他原來的部署,對付八十鐵甲軍和方繁的手下,三兒和修之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但是為什麼才八十人呢?商君皺眉,上次追捕予函,他們就出動了兩三百人,這次怎麼——
秦修之環顧四周,包間里既沒有隔間,也沒有屏風,更沒有壁櫃,空空蕩蕩的。輕拍著桌面,秦修之暗嘆,這屍體要怎麼藏呢?
方繁點點走,回道:「請。」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包間。離開前,秦修之向御楓使了一個眼色。御楓瞭然地走在最後,趁著他們下樓的時候,退回了包間里。
……
秦修之又看他一眼,沒有什麼破綻,說道:「走吧。」
馬車未靠近尚書府,已被衛兵攔截,喝道:「來者何人?」
說完,商君抬起頭,眼中是平時常見的堅毅冷靜的光芒,看向襲慕和夜焰,朗聲說道:「襲慕,為我準備快馬。你們可以選擇去環翠樓救你們的主子,也可以選擇陪我去救予函,你們自己選吧,我絕不阻攔。」
秦修之一驚,抬頭看去,四周的屋頂之上,隱約可見無數黑影,手中的利箭閃著隱隱寒光。秦修之站定,他們倒沒有再射箭,看向「方繁」,問道:「怎麼回事?」
屋內久久毫無動靜。忽然,商君驀地睜大眼睛,彈坐了起來。剛才襲慕說什麼?鐵甲軍,為什麼會有鐵甲軍?對付方繁,修之就已經夠危險了,如果還有鐵甲軍——
「請。」御楓與他們一起進了旁邊的小間。
「是。」黑衣人不敢多說,立刻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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