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少？」

新郎訥訥道：「那我說，其實我和美麗就是王八看綠豆——對了眼兒了。」

我茫然道：「哪呢？」

我尷尬地問店老闆：「有裁紙刀嗎？」

「我教你啊。」

我揣著一紅包的報紙，躡手躡腳地溜進王愛強和李靜的場子，手心裏一個勁兒冒汗——這還是我第一次幹這種事兒，我忽然想到一個詞：這就叫心懷鬼胎吧？

天界娃娃道：「你這不是入戲挺快的嘛？」

「當然不會，人有喜怒哀愁，說白了就和拉屎撒尿是一樣的，你不要了的東西我拿走你受什麼影響了？」

我們拉扯了一會，新娘也跟著幫腔：「大兄弟你再這樣就是瞧不起我們了，快坐吧。」

我一想也是，看這群人穿的「制服」，我被分屍以後估計半小時之內就能給送到全市各個垃圾處理站，而且術業有專攻，再想把我拼起來海豹特種部隊都得歇菜！

「你要再磨蹭才引人注意呢！」

老工人重重在魏大民肩膀上一拍：「你以後要好好對美麗，要不然我們可饒不了你。」

不一會儀式正式開始了，總歸就是老一套，新郎新娘訴說戀愛史、當眾接吻、集體敬酒，我眼瞅出了這地兒也沒飯轍了，不管台上怎麼熱鬧，一頓蒙頭大吃——還真有海鮮！其間張偉還敬了我兩次酒，我吃飽喝足問天界娃娃：「能走了嗎？」

天界娃娃嘆口氣道：「明明找了家最喜慶的，收集的喜氣還是不多。」

「然後呢？」

再次衷心地祝福了新郎新娘，我步出小飯館。天界娃娃道：「你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快點！你還想不想賺情緒幣了？」

出了酒店門口我小心地回頭張望，生恐李靜和王愛強衣冠楚楚地前來追殺，等轉過一個街口和圖書這才徹底鬆了口氣，抱怨道：「以後這種事能不能別找老子，老子怎麼說也是龍傲天大大，也有一萬多人眼巴巴地等著老子回去更新呢，今天這事兒要給人抓住多丟寫手圈的臉啊，本來地位就不如傳統作家高！」

「還包報紙？」

天界娃娃笑嘻嘻道：「其實你幹這一行還挺有天分嘛，臉不紅心不跳還不耽誤佔新娘便宜。」

新郎趕緊賠笑：「多謝多謝。」

我四下張望，這是一條偏僻的小路，除了幾家理髮館和維修電器的根本沒有像樣的酒店，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這裏結婚，我又往前走幾步，天界娃娃大聲道：「就在這裏！」

我依依不捨地放開這個穿著低胸婚紗的麗人：「你們忙，我自己進去。」

「就在附近！」

有人在下面喊：「是啊，美麗可是我們隊的女神！」

等老頭走了我這才徹底鬆了口氣，這一路多險哪！也就是小強哥我智勇雙全外帶豁得出去，婚禮上紅包塞報紙，這事兒你們聽說過可自己干過嗎？不過幸好我全推給張偉了——人這輩子誰還不認識個把張偉啊？

天界娃娃道：「我不管，再說你和新娘是同學呀。」

「我……我還是有點怯！」

「……」我說涼颼颼的呢！媽的這種感覺從我早上出門那會就有了，合著我一整天都是在門戶大開中度過的。

我先站得遠遠的觀察了一會，發現別人也都是直接遞上紅包，而且主人也不會當場拆開來看這才稍稍放心，新郎和新娘就站在大廳門口迎客。

黑臉膛迷惑道：「李靜沒分過班啊，她不是一直學文嗎？」

「張偉。」

我倆垂頭喪氣地往前走著，天界娃娃忽然道：「等等，好濃的喜氣！」

「m.hetubook.com.com不夠20個情緒幣的。」

我這才努力裝出一副笑臉快步走了過去，老遠就沖新郎和新娘揮手致意：「嘿，你們這對狗男女！」

我鬼鬼祟祟地四周張望道：「這不好吧？」

我緩緩道：「嗯，仗義每多屠狗輩，看來真正的幸福跟金錢無關，大富之家未必快樂，平頭百姓也有平頭百姓的愛情，對於幸福才真正是心誠則靈——你今天給我上了一課。」

接過裁紙刀，我比著100塊錢大小把報紙裁成一疊裝進了紅包，見店老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訕笑著道：「跟朋友開個玩笑。」

「呵呵呵。」我心說你那倒霉名字！

天界娃娃道：「其實我就是想提醒你——你褲子拉鏈開了。」

天界娃娃再次提醒我：「別讓人摸出來報紙的圓邊。」

我撇嘴道：「這是玩命啊，再窮兩袋方便麵還是買得起的吧？」

我紅著臉隨手從報架上拿起一張日報，比劃了兩下覺得過於單薄，於是抄起一份《體壇周報》，見報紙旁邊還有免費的招工黃頁，這次無師自通地又順了一疊。

「怪不得看著眼熟呢。」老頭熱情地把我領導寫著同學席的桌子旁，還囑咐已經坐在那的幾個人：「你們老同學敘舊吧。」

「我該怎麼做？」

新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爽朗道：「來的都是客，你隨便坐，這錢不能要！」

我甩開他一把抱住了新娘，埋怨道：「要不是張偉跟我說我都不知道你結婚，咱倆能有六七年沒見了吧？」

天界娃娃道：「這裏喜氣最濃，我們進去！」

新郎看著有五十多歲，臉膛比張偉黑65個百分點，穿著一身廉價的西服，新娘看著也有四十大幾歲了，除了胸口戴著一朵大花之外，ｈtｔｐs://m•hetuｂｏoｋ.ｃoｍ•coｍ並沒有穿婚紗，此刻殷勤地招呼著客人們。飯館老闆忙手忙腳地把一些家常炒菜端上桌子，所有人臉上都掛著最燦爛的笑容。

黑臉膛這才恍然：「好像有，你拉手風琴的吧？」他給我髮根煙，「怎麼稱呼來著？」

我起身和「同學們」告辭，李靜她爸見了還一直把我送到門口。

我把手伸進兜里道：「恐怕不如你吧。」細節決定成敗，要不是它提醒我把圓邊裁了恐怕早就穿幫了。我問它，「咱們什麼時候能走啊？」

「那我裝什麼？」我偷偷看了看錢包，裏面就兩張紅票了，慢說裝進去我就得喝西北風，這兩張的效果還不是跟沒裝一樣？

「呃……是。」原來是紅包太鼓引起人家注意了，還是沒經驗，其實日報就管夠。

新娘愣怔道：「六七年……得有得有。」

店老闆立刻用那種多年地下黨工作者的口氣跟我擔保：「放心，我從沒見過你！」

經過戰爭洗禮的我現在應付這些小場面簡直安之若素：「是啊，你是李靜分班以後的同學吧？我是以前的。」

天界娃娃激動道：「真浪漫。」

天界娃娃鼓勵我道：「上！」

天界娃娃道：「等儀式結束。」

天界娃娃似乎情緒不怎麼高的樣子：「走吧。」

我無法，只好來到新郎面前實話實說道：「這位大哥，兄弟我想沾沾你的喜氣，這200塊錢就當是隨禮你看行嗎？」

人們哈哈大笑，在笑聲中，老實巴交的新郎新娘笨拙地吻在一起。

眾人起鬨道：「那也得說。」

「甄強，你呢？」

「裁好了再裝。」

「多少了？」

魏大民撓著頭道：「其實不光是喝湯，有時候頂不住了也買個饅頭。」

「程序很複雜你聽好了——買份報和-圖-書紙裝進去！」

我無法，鑽進酒店旁邊的小商店，這裏果然有賣紅包的，我花一塊錢買了一個紅包，天界娃娃提醒我：「空的和裝了東西的摸起來可不一樣。」

我說：「我找個旮旯吃碗面就走行嗎？」

這會桌上那幾個人打量了我半天，離我最近那個黑臉膛青年支吾道：「咱們……是同學嗎？」

我急道：「那怎麼辦？」

韓美麗哽咽道：「大民對我有多好只有我自己明白，泡袋方便麵都是我吃面他用暖壺把湯裝走，一耗就是一天，我能嫁給他是我的福分。」

「這就叫化繁為簡，快點！」

「快點進去，要不就來不及了！」

到門口我把鼓囊囊的紅包往禮桌上一放就走，不防被一個胸前戴花的老頭一把拽住，我暗道不好就想拔腿而逃，老頭暗中發力將我拽牢，掂量著紅包滿臉慈愛地問：「你是我們家小靜的高中同學？」

我忽然擔心道：「你把人家的喜氣都吸走了，他們不會受影響吧？」

那邊笑鬧著，席上的人們卻各自感慨起來，都說兩人走在一起不容易，我聽他們閑談才知道，新郎叫魏大民，新娘叫韓美麗，魏大民在街上擺攤賣水果，韓美麗是一名環衛工，都是從鄉下打工來到這個城市，因為家境不好都沒對象，兩人從認識到走到今天，已經經過了五年的戀愛長跑，如今終於攢錢在郊區買了一間50平的房子，算是有了一個甜蜜的小窩，為了攢錢，兩人省吃儉用，有時候每天就吃一頓飯。

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進飯館，老闆急忙道：「對不住，小店今天被包了，您換一家？」

我納悶道：「這是什麼情況？」

我上前一把拉住新郎的手道：「小樣，還挺帥的。」

「那怎麼辦？」

「你是特大號的，我可不是。hetubook.com.com」

天界娃娃怒道：「呸，你懂個屁。」

「你要不怕被分屍就包！」

新郎紅著臉憨厚道：「有啥回憶的，我們的事兒你們不是都知道嗎？」

「裝……」我小聲道，「這事我也沒幹過啊！」

我心裏一熱，挨著一群環衛工擠著坐下，桌上有酒有菜，酒不是什麼好酒，菜也都是家常菜，但是氣氛卻異常熱烈，一個年紀比新郎新娘都大的老工人站起來道：「人家結婚都有司儀，今天老哥我給你們冒充一回主持人，那些小年輕們有的程序咱一樣都不能少。」

天界娃娃興奮道：「哇，喜氣好多，二十三十……已經有五十個情緒幣了！」

我隨口道：「那我就不是你們一個班的，那會我學小三門，還有印象嗎？」

眾人一陣起鬨，老工人站在狹窄的當地，大聲道：「首先有請新郎新娘回憶戀愛史。」

老闆為難道：「可是也沒您待的地方啊。」

新娘嬌羞地擰了他一把道：「你能換點好聽的說不？」人們頓時鬨笑起來。

「然後就沒然後了。」

我幽幽道：「咱倆其實就是兩個特大號的屎殼郎唄？」

「就這麼簡單？」

「媽的那她得留多少級，我不如說我是新郎的私生子還比較靠譜。」

新郎和新娘同時一愣，遲疑著往愛人臉上看去，都以為是對方的朋友。

天界娃娃道：「現在人的婚結得太功利，前面幾家人非富即貴，可是連新郎新娘自己都不開心，更別說沾喜氣了。」

「裝報紙啊笨蛋！」

我抬頭一看不禁啼笑皆非——這裏酒店沒有，小飯館倒是有一家，低矮的門面、七八張桌子，這會格外熱鬧，大約有三四十號人正在穿梭不止地笑著、鬧著，其中大部分人都穿著橘黃色的環衛工作服，飯館里赫然有一對新人正在舉辦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