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生死
第575章 白髮少年

不多時,無名回返,手中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紙包,那灰狗見他來到,歡喜的迎上前來,沖其連連吠叫。
那灰狗回頭看了一眼,並未前來阻止。
「貴徒無有……」
黑白無常走後,莫問默然站立,閉目思慮,他先前所猜不差,動手的果然是無名,無名此時就在南郡,他有心立刻前往問明緣由,但前番發生了清凈禪院一事,雖然無名不曾埋怨過他,但過門不入已經說明無名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怨氣,主動現身相見怕是不妥。
「是我。」莫問強自忍耐,不曾立刻發怒。
見到無名的瞬間,莫問心中一陣悸痛,無名的頭花已然花白,不過兩紀的少年,眼角已經出現了些許皺紋,一直以來他都視無名為己出,見無名如此模樣,他既心痛又自責,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當年他不該收走滅緣和尚的魂魄,哪怕他不認無名,也不該收走他的魂魄,收走魂魄等同殺了他,這些年,無名一直承受著師父殺死父親的糾結和痛苦。
思慮良久,莫問瞬移北上,他先前曾經多次路過南郡,凡是之前到過的地方都可以瞬移前往,他現身於南郡城外,看到了位於城東的偌大鐘樓,轉而再度瞬移,來到鐘樓樓頂。
此人話音剛落,無名已經閃身上前,擒風鬼手接連施出,先封啞穴,再斷心脈,在二人倒地之前將二人手中的柴棒踢回對面柴垛,轉而劍歸背後,雙手各執一屍,凌空東去。
莫問此番並沒www•hetubook•com•com有跟隨前往,而是皺眉站立原地,無名先前動手異常果斷,不曾有絲毫的猶豫,由此可見類似的事情他此前曾多有為之,不過僅僅因為那兩個市井無賴試圖殺死灰狗就取他們性命,下手太重了。
犬吠傳來,無名陡然坐起,皺眉側目,凝神傾聽。
莫問不曾答話,出門之後瞬移離開,到得城外僻靜之處喚出了黑白無常。
白無常聞言自懷中掏出生死簿,翻找過後停于其中一頁,定睛看罷愕然抬頭。
無名豎指唇前,那灰狗立刻停止了吠叫,無名蹲身下去,打開紙包,將其中的滷肉喂于灰狗,轉而探手草窼,拿出幼犬撫摸打量。
片刻過後,無名離開小巷回到了鐘樓,自鐘樓內坐了下來,打坐練氣。
「何事如此急切,吃完酒再去。」張洞之起身相留。
「正是,正是。」白無常出言附和。
見此情形,莫問心中有了計較,根據這條灰狗與無名的熟悉程度來判斷,無名自南郡已經停留了不短的時日,而且一直自鐘樓上落腳。
良久過後,莫問長長嘆氣,「說吧,與我說實話,你是吳雲的骨血,縱有天大的過錯,我也不能殺你……」
莫問言罷,吳吉兒應聲驚醒,見一道人背立房中,心中大驚,怯聲問道,「老爺。」
「怎個沒有,查關無名。」黑無常打斷了白無常的話頭。
莫問聞言怒髮衝冠,陡然轉身給了吳吉兒一記耳光,雖然不曾使用靈氣,力道卻沉,和圖書吳吉兒哀叫一聲,跌倒在地。
時隔九年,莫問再度見到了無名,無名斜躺在鐘樓之上,身旁放著七星劍,手中抓著一隻酒罈,但他並沒有飲酒,而是仰望天空,若有所思。
此時兩個手持棍棒的市井癩人正在打那母狗,那母狗左右躲閃,不時被那二人擊中卻並不離開草窼。
到得此時,莫問恍然大悟,無名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之所以前往晉國行刺,一定與秦國有關。
「穿戴整齊,下榻見我。」莫問背對床榻沉聲說道。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徒弟和子女是一樣的,都是傳承和延續,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技藝的傳承,後者是血脈的延續,見到無名因為作法過度導致陽壽驟減,莫問心中無比自責,多看無名一眼,他心中的自責就多上一分,子不教父之過,這些年他雖然一直挂念著無名,卻並未過多出手干預,他認為過多的干預會導致無名缺乏自立,此時看來他做錯了,無名離開他的時候太小了,他當年找到無名應該將無名帶回道觀才對。
黑白無常的生死簿上並沒有標註無名都做了些什麼,但莫問心中很清楚,無名之所以如此短壽乃是因為作法過度,傷及本命元神所致。
無名聽得犬吠,抓起七星劍旋身飄下,莫問后隨,只見無名落下之後快速轉到了鐘樓右側的一條小巷,犬吠之聲正是自那裡發出。
黑白無常乃識趣之人,聽得莫問言語,拱手告辭,隱身而去。
想及此處,莫問一刻亦不和-圖-書耽擱,瞬移來到秦國皇宮,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偌大的皇宮再度進行了擴建,莫問熟悉老五的氣息,吳吉兒是老五的女兒,氣息與老五有些相似,凝神感知片刻,莫問來到後宮的一處院落,穿牆而入,只見吳吉兒已然卧床休息,鳳冠及諸多金玉首飾擺滿了雕花鳳床床頭的柏木立桌。
黑無常說完轉頭看向莫問,見莫問神色如常方才放下心來,他之所以知道莫問的徒弟姓關,乃是當年自清凈禪院聽到了莫問與滅緣和尚的談話。
這條小巷並不整潔,住的都是尋常百姓,街道之中堆積著木柴和草垛,在其中一處草垛底部有一處內凹的小洞,洞外站著一條不大的灰狗,那灰狗雖然個頭不大,卻是只成年母狗,草窼里的幾隻幼崽說明這條母狗此前剛剛生產。
「老爺為何打我。」吳吉兒捂臉抬頭。
「真人,可需要我們做些什麼。」黑無常問道。
「穿戴整齊,下來說話。」莫問語氣冰冷,吳吉兒的驚怯語氣說明其心中發虛,換言之她已經猜到他為何前來。
見白無常此等神情,莫問心中暗道糟糕,探手自白無常手中拿過生死簿,一看之下駭然大驚,無名竟然只有陽壽三十二年,他此前曾經看過無名面相,如無橫禍,無名應該有八十歲以上的壽數。
莫問直視吳吉兒,吳吉兒眼神飄忽卻佯裝無辜,雖是老五所出,卻無有老五半分忠厚。
「真人,何事相召。」黑無常沖莫問拱了拱手。
犬吠再度傳來,www.hetubook.com.com這幾聲犬吠明顯是吃痛之後發出的。
「老爺。」吳吉兒還要拖延。
無名自然不知道莫問就在其身旁,他一直在看著滿是星辰的夜空,臉上無有任何表情,空洞而深邃。
「老爺,皇上在中正殿,我差人去請。」吳吉兒並不下床。
根據無名呼吸,莫問判斷出無名此時已經渡過天劫晉身紫氣,似無名這種年紀,能夠晉身紫氣的並不多,但無名亦只是處於淡紫靈氣,若是無名一直留在他的身旁,此時至少是紫氣巔峰,缺少了他的教導和幫助,無名修為提升的並不算快。
「你懂什麼,你沒聽人說嗎,狗肉滾三滾,神仙都站不穩,快堵住,別讓它跑了。」另外一人揮棍上前。
「我找的是你。」莫問處於發怒的邊緣。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又沖二人抬了抬手,算是道謝。
無名是修行中人,他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獲取錢財富貴,他自己也很清楚做法過度會導致陽壽驟降,但他仍然去做了,能夠讓他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些事情都是吳吉兒授意。
「麻子,這東西還得扒皮沖洗,太費事了,去弄只雞得了。」其中一人說道。
莫問沖二人抬了抬手,算是見禮,轉而出言說道,「煩勞二位與我看看貧道的徒兒壽數幾何。」
「他現在何處。」莫問將生死簿還與白無常。
見到無名此等神情,莫問內心巨震,無名的這一舉動與他極為酷似,師父對徒弟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
海東青不是尋常人家能夠馴和-圖-書養的,通常是皇室或軍部傳遞消息之時使用,鳥糞出現在北側窗戶,說明海東青自北方飛來,而北方數百裡外就是黃河,再往北就是秦國的領地了。
就在莫問默默打量無名之時,鐘樓下方傳來了幾聲犬吠。
吳吉兒無奈,只得戰戰兢兢的穿戴整齊,抖若篩糠的挪到莫問身後。
當年不辭而別之時無名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此時他已經長大成人,五官像極了他的父親,雖然神態慵懶,眉宇之間卻透著聰慧和銳氣,身上穿著一席上清道袍,道袍和道靴並不非常整潔,多有污漬,這說明無名一直孤身一人,無人照顧他的衣食起居。
「老爺,您怎麼來了。」吳吉兒語帶顫音。
「本宮……不、不,吉兒幽居宮廷,少有外出,當年一別,不曾再見到他。」吳吉兒答道。
「你與無名有無聯繫。」莫問直涉正題。
「不能耽擱二位司職做事,待他日得閑再尋二位敘舊。」莫問搖了搖頭。
「真人,承您高抬,視我們二人為友,這道謝的話就不必說了。」黑無常擺手說道。
自鐘樓上落腳說明無名並不准備在這裏定居,由此可見他來這裡是做事的。
自鐘樓北側的木窗上,莫問發現了線索,鳥糞,他曾經統軍出征,熟悉各種信鳥,根據鳥糞可以看出這泡鳥糞屬於海東青。
「下來。」莫問陡然抬高了聲調。
白無常聞言閉目感知,片刻過後睜眼開口,「正北千里之外的南郡鐘樓。」
「多謝二位。數次煩勞,貧道甚感不安。」莫問出言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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