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五陵無樹起秋風

「不用了。」陳嬌聽到這裏心中一緊,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立刻回頭說道,「這些我都不希罕。而且,主父大人恐怕忘記說了,如果陛下知道了我和姐夫在遼東做下的這些,收我入宮或者可能,但是姐夫和遼東的很多人,恐怕難逃一死吧?」
「李賢弟!」主父偃淡淡地看了李希一眼,「這是給老夫來送行嗎?」
李希慢慢地踱步離開陳嬌的房間,沿途的幾個護衛暗暗向他打了個招呼。
「肯定沒有看錯,太子,就是一年多前在楚國遇到的女子。」一個男子諂媚地對劉建點頭哈腰。
很快就有一個黑影來到他身邊,正是日夜追隨於李希的庄昕。
「呵呵,姐姐別忙了。我又不是外人。」陳嬌看著張萃,心中暖暖的,她說道,「姐姐,我的侄兒侄女怎麼樣了?我這個做姨的可還沒見過呢?」
而李磷入朝早於主父偃數日,宣室殿相會後,皇帝親許為右北平太守,同日,啟用李廣為滄海郡太守。考慮到邊關戰亂紛起,墨門受旨遷往長安,封韓墨為左內史,兼理墨門事,待詔金馬台。
看著主父偃的身子漸行漸遠,李希對著身旁無人處說道:「庄昕。」
「爺放心,聶一僅僅知道城中事乃是由一對兄妹主事,姓李。如今哥哥早已經領兵離開遼東城,妹妹則仍然在城中。兩人與墨門關係匪淺。」庄昕回報道,他心中對聶一很是不屑,作為一個密探,行動卻完全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啊!」庄昕有些奇怪地看著李希,李希雖然會飲酒,但是除非必要是絕對不會主動要酒的。因為他的妻子張萃,非常不喜歡酒味。
「主父大人,陛下的意思是請您快些啟程。」宣完旨之後,差役殷勤地說道。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姑娘,你有如此才華,卻和李兄一樣甘於隱姓埋名?」主父偃走近陳嬌身邊,說道,「雖說你是一女子,不能封侯拜相。不過,若是老夫上報朝廷,那麼無論你原來是何身份,今上後宮之中,上三品夫人之位,定然是逃不出你手的。若是產下龍子,問鼎后位,也未可知啊。」
「不過,李希,現在還太早!」主父偃說到這裏,轉頭對李希說道,「現在的她還遠遠不能和那個人對抗,此時入宮只會害了她。」
「主父兄,」李希聽到主父偃這話,手中的酒壺也是一凝,頓了頓,露出一絲苦笑道,「以主父兄之才,做一富家翁亦足矣!」
「如果要說忙,姑娘既要去實驗區指點墨門的弟子,還要去察看高利和各方的貿易賬目,想來忙碌更甚於我吧?」主父偃淡淡地說道。
陳嬌似乎有些疲累了,她很不淑女地伸了個懶腰,將紙筆收好,爬上床睡覺。待得陳嬌睡去,李希才走到她身邊,輕輕撫開她頰邊的亂髮,沉思道。
在這一個多月里,主父偃也抵達長安,又一次上書覲見,再一次提出了震驚世人的一個諫言。
李希沉默了,剛才他的確想過,陳嬌回宮的可能性,但是他也明白這條路有多麼的艱難。如果要保全性命,那就必須消除皇帝對陳嬌的戒心。但是陳嬌在宮外所做的一切,她所結識的人,都會成為致命的原因。
「明日,就是我離開的日子了。李賢弟,你難道不想和我說些什麼嗎??」主父偃看著沉穩的李希,不由得出聲試探道。
在東陽的日子,讓陳嬌又一次嘗到了被人寵的滋味。不像在遼東的時候,要考慮給墨門的「發明」,又要擔心遼東城的安危。現在的她只需要在李家的後院里,抱著孩子,享受著李希和張萃給她張開的保護傘,像孩子們那樣吃喝玩樂。
「沒事了,沒事了!」陳嬌一邊撫著胸口,和圖書一邊和自己說道。
「是啊,回家了。」李希微微一笑。
「庄昕,給我拿點酒來。」李希知道庄昕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後,便開口吩咐道。
自從組織了那次對匈奴的伏擊之後,這種感覺一直跟著她,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主父偃奇異的目光和越來越繁華的遼東城,常常讓她想到一句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這個問題,李希不止一次在自己心中問過。如果說,之前在彭城的相處,自己還能夠以她是因為廢后之事而導致性格大變來安慰自己的話,那麼自龍門客棧歸來后的這一切,又怎麼解釋呢?偏偏無論自己怎麼查探,結果都明明白白地顯示著,這位和自己相處了兩年的女子的確是自己的妹妹,前皇后陳阿嬌。
「他正和來交接的一個馬夫報告城中之事。」庄昕回報道。
「說笑?老夫從來不說笑。」主父偃看出了她的緊張,嘴角微微一抿,說道,「姑娘不用如此緊張。老夫並無惡意。」
「不錯,我主父偃得罪世人甚多。終有一日,即使是陛下,也不願意再護著我。那時,主父偃將死無葬身之地。」主父偃淡淡回道,生和死早在叩閣上書的那天就已經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主父兄,我們認識有二十年了吧?」李希舉起玻璃酒杯,看著那酒液在其中輕輕晃動,開口問道。
李希看著庄昕笑道:「聶一,他從前還有一個名字叫聶翁壹。我真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他的眼睛看向床下的那個箱子,他知道一切的秘密都來自那個箱子,只是他雖然打開過,卻不知道其中的事物究竟是如何操作的,而那些本子里所使用的語言,似是而非的漢字,他觀察了多時,卻沒能學會上面的字。是諸老先生教的嗎?李希如此自問道。
「是!」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庄昕,給主父兄斟酒。」看著主父偃坐下,李希對著庄昕如是說道。
「你確定沒有看錯?」劉建驚喜不已地回身問道,粗魯地推開身邊給自己送上葡萄的美姬。
「嘿嘿,殺我,並不難。」主父偃雖然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但是卻並不擔憂,如果李希肯殺他,那麼他有很多很多的機會。
「主父大人,貴人事忙。」陳嬌不知道主父偃今日的和顏悅色到底是為了什麼,說話越發的謹慎。
月光透過密密的窗帘,射入室內,讓整個房間別有一種幽暗之美。陳嬌白色的長裙在這種月光下,泛起了一絲詭異的銀光。
如果,沒有在元光五年的那年秋天遇到陳嬌,如果,那時沒有把她帶到身邊,如果後來沒有給予她太多的關心,如果……那麼,李希應該只是一個鄉野間平常的富家翁吧。
陳嬌沉默地點了點頭,這半年來,和主父偃的同城而處,讓她的精神無時無刻不在緊張之中,可惜最終還是讓主父偃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不過,眼前兄長的沉靜和主父偃的如期離去,讓陳嬌錯以為主父偃原來根本就不認得陳皇后,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主父兄重歸中樞,可喜可賀!」李希走到主父偃身邊,自顧自倒了一杯酒,對著主父偃敬道。
穿上外衣,任由自己的長發披在肩上,陳嬌推門而出,試圖讓夜半的空氣使自己清醒一些。這個時候的北方,其實已經相當的寒冷了,陳嬌明顯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氣息化作白色的霧,飄在空中。
東陽的這個家,陳嬌還是第一次來,雖然之前曾經聽張萃給她形容過很多次。府里的陳設十分的樸素,不過,陳嬌也可以看出裏面漸漸多了一些與這個時代的普通人家不同的東西。比如大廳牆上的掛鐘,比www.hetubook.com.com如廳中擺著的椅子,比如高腿的桌子還有上面擺放著的紙張。
「妹妹,你可回來了。」張萃,美麗依舊,她熱情地上前扶起陳嬌,帶著她入府。
主父偃沒有回答,李希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二十年前,你我在齊國初遇的時候,怎能想到會有今天?當時的你,不過是一介寒士,遊學多年,都未有所成。你知道,當時我的叔叔給你的評價是什麼?」
「主父偃,我不殺你。」李希放開手,看著主父偃的身子因為他用力過猛而踉蹌後退,冷冷地說道,「因為,即使我不殺你,你也命不久矣。」
「那兩個小調皮啊?」張萃故作苦惱地搖頭,說道,「這會兒正好睡了,不然非把家裡攪得天翻地覆不可。」
「志大才深,隨性而為,憤世嫉俗,縱有出頭之日,亦無葬身之地。」
「屬下不甚清楚,不過衛皇后入侍陛下已經十余年了,想來也不年輕了吧。」庄昕雖然不明白李希為何有此一問,仍然乖乖回答道,「至於關內侯,庄昕聽說他正是戰場殺敵的好年紀呢。」
「李賢弟。」主父偃似乎毫不意外,他冷靜地看著李希陰著臉,越走越近。
陳嬌站在城牆之上,送別了主父偃,一直到主父偃的隊伍消失在碧藍的天際。
陳嬌心中暗道一聲,糟了,立刻掩面而去,卻不知道已經太遲了。主父偃已經看到了他想看的東西。
伸手,掐住主父偃的脖子,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爺!」庄昕的臉上有著和年齡不符的冷峻,一反他白日的陽光形象。
「她就是廢后陳嬌。」主父偃看著李希的身影,費力地站起身子,「為什麼會在這裏?」
張萃輕輕搖晃著嬰兒床,輕聲說道:「幸而有妹妹特意設計的這個嬰兒床,讓我可以親自照顧他們。」
這個時間,天地都是一片寂靜的。
「嘿嘿,不錯,不錯。」主父偃笑了笑,說道,「李賢弟,現在和我追憶過去,你想以情來動我嗎?」
走到庭院里的時候,陳嬌驚訝的看到了一個落寞的身影,孤獨地仰望著月亮。
「為什麼?」主父偃所問的自然是李希為什麼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庇護這樣一個女子。
如果真的是我妹妹,為何一點也不見婦人之態?這種純然的少女姿態……難道宮中的保養之法,真的如此之好嗎?
庄昕自然不敢駁李希的話,立刻去準備好酒水來到亭中。
「是啊,衛子夫已經老了,可是衛青還年輕呢。」李希看著酒杯,望著其中琥珀色的酒光,想起此杯初成時候,阿嬌念過的那首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衛青,衛青……」
「主父大人說笑了!」陳嬌緊緊捏住自己的袖子,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在她的心中,因為這句話激起了多大的風浪。
「機會,還是有的。但是只有一次,如果主父兄你肯幫忙。」李希輕輕說道,「主父兄,希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心愿未了。如果李希保證能為你了解那個心愿,你是否肯答應幫忙呢?」
雖然月光並不是很明朗,但是卻並不妨礙主父偃看清陳嬌的容貌,主父偃臉色不變,開口說道:「姑娘果然天生麗質啊!」
「是啊。只是兩年。」
主父偃沒有說話,他慢慢地喝完剩下的酒,走到李希身邊,忽然開口道:「你說得對。這樣的女子,一生我也只見過這麼一個。主父偃很想知道,如果給她時間,她能夠飛到多遠的地方。如果現在就這樣折翼,那不太可惜了嗎?而且,我也想知道,李賢弟你,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姐姐多禮了。hetubook.com.com我是他們的阿姨嘛。」
美女,他江都王府有的是,雖然說陳嬌和張萃的美貌超出他府中姬妾甚多,可這一年多來他憑著自己江都王太子的身份,在屬國內也搜羅到了幾個不輸給她們的美女。可是,這當中卻沒有一個能夠讓他忘記陳嬌,那個膽敢給他一巴掌的女子。
從遼東到東陽的路,原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漫長,陳嬌望著舉目可見的李家門楣,心中不禁這樣感嘆道。這一次,只有她和李希帶著阿奴和庄昕回來了。而紀稹卻留在了遼東城,因為他捨不得那邊的諸多好友和完成了一半的課業,於是陳嬌便和他約定一年之後,再派人接他回來。
「主父偃!」陳嬌失聲喊道,隨即她便醒悟,自己不應該出聲,因為,她沒有戴面紗。她迅速地退到了月光的背面,希望建築物的陰影能夠為她掩蓋一二。
「是嗎?」主父偃自然不相信李希如今這個年紀,還有著這種心情。他也不追問,只是說,「只是兩年時間,沒想到,她一介女子,能夠做到這個分上。」
在遼東城初遇的時候,主父偃從來不曾將這位姑娘和陳皇后聯繫到一塊。一直到,隨著他對這座城市了解的深入,他越發現這座城市對這位姑娘的依賴。也越發地,讓他對陳嬌有了興趣。某日的午後,高利不慎落到地上的一封信,才激起了他的懷疑。那信上寫著「陳皎親啟」,主父偃親眼看到高利將這封信送到了陳嬌手中。
「主父偃,殺你。並不難。」
「好啊。居然在東陽,在我們江都國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啊。」劉建淫笑著摸了摸臉頰,想到那年遇到的陳嬌,心中激動不已。
不得不說,李希對這個妹妹的保護是極為周到的。主父偃到遼東這半年來,沒有一次和陳嬌單獨相處的機會。可越是如此,主父偃對陳嬌的身份就越是懷疑,以他和李希的交情,李希讓自己的妹妹和自己見個面,問個好,才是應有之禮。可是卻沒有,縱使最近幾次自己刻意提起此女,李希的態度也是迴避,他的謹慎已經超越了一個哥哥對未出閣的妹妹的關心了。
「茂陵初立,天下豪傑兼并之家,亂眾民,皆可徙茂陵。內災京師,外銷姦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且使大姓豪強不得族居。」
到了今晚,這驚鴻一瞥,終於讓主父偃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李希的謹慎,陳嬌的蒙面,陳李二人之間奇怪的關係,終於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主父偃只是沒有想到,這位被廢的皇后,居然沒有在長門宮好好待著,反而跑到了這千里之外,做下了這麼一番事業。
主父偃聽到李希這句話,忽然渾身一震,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
「混賬,誰准你用真名和那些人交遊的!」
「那個聶一,現在在做什麼?」李希淡淡地問道。
「庄昕,你知道衛子夫和衛青今年幾歲嗎?」李希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姐姐帶我去看看吧。」陳嬌說道。
「也許,我只是需要一個借口罷了。」李希坐在院子里,仰望著天空說道。是的,只是一個借口,一個不甘寂寞的借口。
「姑娘。」主父偃馬上就認出了眼前人,看著陳嬌慌張的樣子,他淡淡一笑,「這麼晚了,姑娘這麼會到這裏來?」
記憶中,有很多這樣的片斷閃過,自己正是在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訓斥聲中,被馴服了桀驁不馴的性子,開始懂得隱藏和中庸。少年時曾有過的「欲救天下,捨我其誰」的胸懷被漸漸釋去,作為一個江淮間的行商,看著曾經的朋友們漸漸攀上高位,一展雄才,而自己終生只能躲在黑暗的影子里。
和圖書「希兒,你必須學會隱忍。學會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學會明哲保身,知道嗎?否則,老侯爺將死不瞑目的。」
「姐姐,我現在覺得很幸福呢。」那一日,陳嬌靠在張萃的身上,旁邊是兩個爬來爬去的天使,初冬的陽光透過窗子灑滿了室內,她忽然有了這樣的感慨。
「那,我們回東陽嗎?」陳嬌問道。
遼東城的酒,自然是美酒,即使是在遼東城已經呆過半年的主父偃在飲完這酒之後,也暗暗發出讚歎。當聽李希說完他和陳嬌的相遇,一直到來到遼東建城的這一切,想到這城中的一切與眾不同,都是大漢朝的前任皇后帶來的,讓主父偃有一種莫名的荒謬感。
「是嗎?老夫明日就要離開了,所以也睡不著呢。」主父偃難得露出和藹的笑容。也許正因為是最後一晚了,所以他很希望能夠真正接近這個自己一直十分感興趣的女子。
「我,有些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陳嬌背對著主父偃說道。
主父偃望著陳嬌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靜。主父偃元光元年入仕,其時陳嬌還是漢武帝的皇后,雖然已經不再得寵,不過,主父偃官備內朝顧問,自然和這位前皇後有過接觸。無論是陳嬌還是衛子夫,她們的容貌都可說是一時之選,否則單憑家世或性情是很難讓她們二人得到皇帝的寵愛的。衛子夫性情柔順,待人處事都極盡平和,而陳嬌出身尊貴,使得她身上天生有一種凌駕在眾人之上的貴族氣質,在宮中一旦她發起火來,除了劉徹之外很難有人能夠在氣勢上壓倒她,就算是王太后也辦不到。畢竟,王太后只是一介平民女子,雖然多年來在宮中養尊處優,卻不能和陳嬌這樣的天之驕女比。
「是嗎?聽說主父大人馬上就要高陞了,恭喜大人了。」陳嬌對於主父偃領旨回京一事早已經知道,只是她沒有想到,主父偃居然也會半夜來庭院中,對月傷懷。
李希站起身,緩緩離開,他走到陳嬌房間外。此時的陳嬌正在房中看余磊留下的資料,希望能夠找到新的東西供墨門眾人「研發」,絲毫沒有察覺到門外多了一個人。
「高陞?呵呵。」主父偃對陳嬌的恭賀不置一詞,他笑了笑,對陳嬌說道,「姑娘,相識這麼久,這好像是你我第一次單獨對話呢。」
「主父兄,恭喜了!」李希果然如主父偃所期望的那樣,在差役走後不久,來到了這裏。
一旦有了懷疑的方向,要驗證它就是一件相對簡單的事情,只要你注意好其中的力度。
李希見人已遠去,開口說道:「新的太守,很快就會來到。遼東城的一切已經定型,即使再來一個新的長官,他也必須按照城中固有的規則來做事。有高利在,遼東還是我們的遼東。皎兒,走吧。離開,才是對遼東城最好的保護。」
看到這些,陳嬌心中微微一笑,她知道雖然李希身在遼東,不過對家人仍然十分的關心,任何好的東西都請人帶回來給他們。
「什麼!聶翁壹?」庄昕對這個答案有些目瞪口呆。
「若得阿嬌為婦,當以金屋貯之!陛下,這樣的女子,的確值得你金屋以藏啊。」主父偃大笑著,他對著天空這樣說道。
孩子很漂亮,是現代的嬰兒用品廣告商們最喜歡的那種,白白胖胖的,像天使一樣。看著他們安靜地躺在自己特意讓人做的嬰兒床里,陳嬌不禁有一絲絲的感動。
沒有理會庄昕的反應,李希抬頭看著外面已經慢慢暗去的天空,略略有些失神。
傍晚,陽光透過玻璃窗射到室內,整個房間顯得十分明亮,主父偃緊蹙著眉頭,沉思著,略略有些陰沉的目光盯著門口的地磚,等待著那個人的來臨。
和圖書「你先給本太子好好說說,你是怎麼看到她的,在哪裡看到的?」劉建忽而坐回椅子上說道,既然人在江都,那他就要好好籌劃籌劃,省得被他老子知道后,雞飛蛋打。
「你先坐好,陳伏叔現在還在鋪子里,晚點我們全家人吃一頓團圓飯。」張萃笑著招呼幾個家僕端上茶水。
一片寂靜,彷彿從天地開始之初就是這樣的寂靜。
陳嬌知道,他們這種人家,一般孩子都有自己的奶媽,平日親生母親反而很少有時間照顧。有了這床,兩個孩子睡覺時便可以在自己娘親身邊,給了母親不少安慰。
陳嬌起身走到窗邊,將窗帘拉開,看著天上不甚明朗的月亮,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
「奭兒,你要記住。無論如何終你一生,不可以接近長公主生的弟妹。」
「人各有命,也許只是投緣。」李希說道,那是他內心深處最深的秘密,他不打算告訴主父偃。
「主父兄,當年你只是一介寒生,所以很多消息門路不如李希。李希相信,那些消息一定值得你用一切來換取。」李希的臉上帶著魅惑的笑,說道。
「不,主父偃如果是那種輕易為情所困的人,那麼你我也不會成為朋友。」李希放下杯子說道,「因為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一樣的無情,所以我們才能夠成為至交。主父兄,你不會說的,因為我看得出,你很有興趣,對我這個妹妹的將來。」
「是嗎?」李希的聲音沒有一絲的起伏,「他是怎麼說的?」
「希兒,你若僅得中人之資該有多好啊?」
「今上才智你我心知肚明,他非易與之主。李賢弟你,萬事小心!」主父偃飲下李希所倒的酒,起身向外走去,邊走邊歌道,「長鋏歸來兮,食無魚……」
「呀!」陳嬌從自己的夢中驚醒,渾身冷汗,她又一次夢到了長門宮,夢見了自己被帶往長門宮的那天,那是她初來這個世界的那天。她起身下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急灌了幾口之後,才驚魂不定地坐下。
第二日,天朗氣清,昨夜的一切彷彿都被秋日的風吹得一乾二淨。
「只是一個意外。」李希慢慢地向前走著,走到了剛才自己獨坐著,自斟自酌的小亭子里,他知道主父偃會跟上來的。
她到底是誰?
「老夫知道了。我們明日就起程。」主父偃笑著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自己的下屬將這些人安排到後面去休息。
「拿一點來吧。我需要好好想想將來的路。」李希自言自語道。
「庄昕,你是否認為這個聶一很無能?」李希和庄昕主僕多年,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願意看到自己的下屬如此蔑視他人,他開口點醒道,「千萬莫要小瞧了他,我若不是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以他的謹言慎行,你們想來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吧?」
「是,是這樣的。」那人開始講述他遇到陳嬌的過程。
「主父偃,閉嘴。」在主父偃大笑不止的時候,李希清冷的聲音制止了他的瘋狂。
輕輕幾句話,可說是將天下豪強盡皆得罪了個遍,而他數年前提到的推恩令,也在這次奏摺中重提,使得劉姓宗室中的有識之士無不恨他入骨。
「李賢弟,」主父偃看著李希欲言又止,最後長嘆一聲道,「李賢弟,以你的才華,如果不涉及家國天下事,要保一生平安並非難事。可惜,可惜。」
主父偃清楚地記得,陳皇后和皇帝的一次衝突。在宣室殿上,當每一個人都被劉徹冷峻的神情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那個看來甚為柔弱的皇后卻能夠和皇帝針鋒相對。那個場景讓主父偃印象深刻。陳嬌被廢后,這一切行徑都成了她不識大體的證據,但是在主父偃心中,有這樣膽色的女子,決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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