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三)

「你殺了紀稹?是你們殺了紀稹?」
然後是幾天幾夜的爭執、吵鬧,無論她怎麼以兒子為憑,去哀求去哭泣,對方卻是郎心如鐵。眼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按耐不住,眼看著他好幾次都要對自己的母親脫口而出,她看著懷中的稚兒,想到母親與衛家如今的處境,想到那高高坐在至尊之位上的父親對衛家,其實只缺一個下手的借口而已。如果放任丈夫,那麼這個借口就理所當然地誕生了。所以最終,還是尋衛家的表弟要了一點葯,只是一點點,足以讓一個人死得無聲無息,自然而安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衛伉說道,「誰讓曹襄那小子,一點也不地道。明明已經和我們衛家走到了一條船上,卻還念著什麼同袍之義,兄弟之情。和那霍去病一個樣子。」
「爹!」
「所以……」劉姍已經猜出了霍光的決定,只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笑著。
從此噩夢相伴,她以為那就是她的終極懲罰,可當看到兒子因為傷寒,由嫣紅而轉為蒼www.hetubook.com.com白的小臉時,她才明白,地獄還遠未結束。
劉姍轉過身,看著霍光,笑道:「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了。」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那你們也不能,不和我商量就私自決定啊。尤其是對衛長公主來說,那還是她的夫君,這,這……」縱然陳掌對敵人十分冷血,但是他對家人卻始終是溫情的,因而對衛伉方才所說之事,實在不能接受。
「看來,讓我去勸服我那姐姐,才是你這次來見我的目的。」劉姍轉身說道,「子孟,你可知道,如果我們這一次動手,就必須要萬無一失,要讓衛家永世不得翻身。你有那個把握嗎?」
「仲卿!」
劉姍微微低眉,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衛青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你,你說什麼啊。紀稹是被匈奴人殺死的。關我們什麼事?」
那一日,他終於決定在早朝後向自己的岳父兼舅父奏明,她便眼含熱淚,向他以訣別為名,呈上了一杯冷和圖書酒。他是眼中帶著對她的憐惜喝下的,因為他以為,這一杯是他們之間的生離,而她眼中的淚卻是為了他們之間的死別而流的。藥效,真的很快,他還沒來得及靠近未央宮,便氣絕在車駕內,當家僕帶著他的屍體歸來,府中掛白,她亦昏了過去。
衛伉咬了咬唇,說道:「當時,我們也是沒辦法,誰叫那曹襄一點情面也不講,一心要為紀稹報仇。」
「多謝公主。」霍光拱手行禮道。
「所以,我才著急。」衛伉說道,「衛長公主對當年我們如何設計紀稹的事情可是一清二楚的。萬一有人從她口裡掏出什麼來……戰陣之上,暗殺我方將領,這可是視同通敵的大罪。」
其實她並不願讓一切變成這樣。雖然初嫁時,或者有那麼一點點怨忿,那麼一點點不甘,可是這麼多年後,她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白頭。可他卻不明白,她雖是劉家的公主,卻也是衛家的女兒。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和衛家瓜葛匪淺hetubook.com.com的兩個男人,對衛家卻總是那麼無情。一個又一個,都離棄了她,離棄了衛家。
※ ※ ※
「這麼說來,當年事,衛長那丫頭也是有份的。」南宮公主劉姍折下一支花,湊到鼻尖上,喃喃道。
燭燈明滅,劉芯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看到貼身婢女關切的面容,便坐起身,問道:「我又說夢話了嗎?」不等回答,她便呵呵一笑,說道,「算了,這夢魘合該伴著我一生一世了。」
「什麼!你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呢?」陳掌神色大變。
「等死而已。」霍光的薄唇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如果她知道是為了什麼的話,我想,以陽信長公主的性格,她是不會反對的。」霍光毫不退讓地與劉姍對視道,「公主殿下這些年來與陽信長公主往來密切,想必比光更了解她吧。」
「……以前,因為不願讓兄長的名聲受損,所以此事,光只想著私下調查。」霍光緩緩說道,「但是,事隔多年,很多事情早就被掩蓋得滴水和_圖_書不漏,想查出來,已是不可能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雖然費盡心力,但是所得,實在有限得很。」
「昨日,衛府有消息傳來,他已經陷入昏迷了。」霍光說道,「衛家甚至拉下臉來,到昭平君府上,祈求細君翁主過去了一次。」
「大將軍!大將軍。」衛伉的話音才落,便聽到了一陣驚呼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音。陳掌與衛伉同時臉色大變,衝出房門,正看到衛青口吐鮮血,昏倒在門邊,而管家正在一旁試圖攙扶他。
「……看來,你是真的決定了。」劉姍說道,「也罷,拖了這麼久,事情也該有個結果了。你算好時機,託人來和我說聲便是。只可憐我那姐姐,機關算盡一輩子,卻要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夫君,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夢中醒來,只見丈夫以前所未有的可怕眼神,凜厲地掃視自己。
「所以,倒不如以靜制動,靜待對方露出馬腳。」霍光說道,「我想,重新調查平陽共侯之死,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廣玉公主曾告訴過我,死和*圖*書人是不會說謊的。有她在,只要我對平陽共侯的屍體進行再一次的檢測,就能發現很多。到時,就是衛家腳步大亂的時候了。」
※ ※ ※
「太子離開博望苑,接觸朝政已經有兩年了。他這兩年來禮賢下士,在朝廷與民間風評都是極好的。陳掌已經在為他籌備婚事了,對象是李敢的女兒。」霍光淡淡道,「此時不取,再往後,你有把握嗎?」
「結果?」
霍光點了點頭,說道:「她近日做夢,我已去聽過牆根,的確是那件事。」
「你以為,我那姐姐會允許你擅動她愛子的棺木嗎?」劉姍微笑道。
「你剛才在夢裡什麼都說了。芯兒,我還道,是什麼事,讓你這些日子來,心神不寧。卻原來……」那個素來溫和,永遠帶笑的人,臉上的五官第一次呈現扭曲狀。
聽到霍去病這三個字,陳掌心中一痛,開口說道:「那現在怎麼辦?此時,你們也瞞得我太苦了。現如今也不好對太子明說。衛長公主她又入了那隔離區,若真有什麼意外……」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