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雲激蕩
第八百九十四章 掣肘

張治中的話音一落,室內就一片靜寂。是啊,劉一民本來對於學忠部沒有敵意,這要是針對劉一民部採取行動的話,豈不就是給劉一民提供武力解決于學忠部和那些地方武裝的借口么?
看了一會兒,蔣介石抬起頭來,冷冷地說:「文白,你的思想很危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共產黨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他們那一套搞兵運的把戲,也從沒有停止過爭地盤、拉隊伍的行動。任何對共產黨危害視而不見或者是故意視而不見,都是極端危險的,都是要亡黨亡國的!」
可憐渝城街頭把討飯要來的最後一毛錢捐給抗戰的乞丐,恐怕永遠都想不到住在豪華別墅里指揮抗戰、推廣新生活運動,感覺是多麼的愜意。
張治中走後,賀國光開始發言了。
何應欽說的有條有理,而且也都切實可行,真不愧是當過黃埔軍校教育長、第一師師長、第一軍軍長、軍政部長、第四戰區司令官的現任參謀長,果然是老辣異常。
張治中站起來再次聲明:「報告委員長:我認為凡事要看大局。雖然現在抗戰進入了一個新階段,但並不是說我們可以高枕無憂。日軍仍然很強大,我們需要八路軍在敵後戰場拖住日軍的後腿,需要八路軍教導師這樣屢創奇迹的精銳部隊來消耗日軍。對於國共雙方來說,在當前合則兩利,分則兩敗,這是不爭的事實。假如沒有八路軍拖住日軍華北方面軍,我們能有現在這種局面么?因此,我堅持自己的觀點,請委員長三思。」
何應欽伸手推了推眼鏡,有點激動地說:「中共的問題是老問題,也不光是山東,山西、河北、蘇皖邊區、皖南,到處都是中共在擴張勢力。像川北地區,在紅軍改編時都沒有談妥,屬於遺留問題,到現在還威脅著成都平原的安全。中共團結抗戰的口號喊的山響,實際上就是利用抗戰搶地盤、招兵買馬。特別讓人氣憤的是和-圖-書,國軍在正面與日軍浴血拚殺,中共卻跑到敵後去發展武裝、佔地盤。這裏面為禍最深的就是劉一民部。我敢斷言,別看劉一民打鬼子勇敢,屢立戰功,身上披著無敵戰神的閃閃發光的外衣,將來他必定是中共與我們爭奪江山的頭號戰將。對於這個人,決不能只看他的戰績,而要看到他對黨國的危害,必須未雨綢繆、及早謀划!五中全會早已作出了防共、限共、溶共、反共的決定,但是由於日本人把進攻矛頭一直對著國民政府,致使我們騰不出手來應對共產黨的擴張。現在華中戰局穩定,但是華南日軍又蠢蠢欲動。一旦華南局勢穩定,就應該毫不猶豫地限制異黨活動。」
此刻,德安里101號蔣介石官邸辦公室里的凝重氣氛在持續。連門口站哨的侍衛官似乎都感覺到了官邸里氣氛的沉重,身子站的更加筆直了,眼睛瞪的更大了。
說完,戴笠趨前一部,將一個文件夾遞給送沈鴻烈走後返回的王世和,由王世和呈送給蔣介石。
宋美齡的官邸103號別墅,是富商丁次鶴於1936年委託華西興業公司建築部設計建造的,被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徵用后,改名叫美齡樓。加上歌樂山上林園中的美齡樓和南山鎮黃山上的松亭,宋美齡在渝城有三處官邸,兩處都叫美齡樓。
1891年渝城開埠后,法國天主教和基督教衛理公會美籍牧師銳璞陸續在這一帶購置房地產,修建了真原堂等建築。到了20年代後期,渝城開始建設和擴展新市區,這裏興建了高級公館、住宅和別墅,逐步形成了德安里和大溪別墅區。
蔣介石用凌厲的目光制止了沈鴻烈,鼻腔里又「嗯」了一聲,說道:「成長兄,你去吧,不要遠離,可能敬之他們還要找你繼續了解山東的情況。」
何應欽說:「委員長息怒,辦法多的是。眼下就是機會。劉一民挖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個坑,讓于學忠部以反擊吸引日軍,把日軍重建的第十師團主力給消滅了。日軍絕對不會吃啞巴虧的,必定調集重兵圍剿劉一民部。而劉一民,必然會趁著魯南空虛,揮兵橫掃魯南,把八路軍魯西、魯西南、泰西根據地和沂蒙山區連成一片,擴大戰略迴旋餘地,以應對日軍可能到來的重兵圍剿。這個時候,我們的機會就來了。一是命令于學忠部、新四師和魯南地方武裝迅速控制魯南山區,讓劉一民主力不能隨意退回魯南山區,讓他們去與日軍硬碰硬。無論是劉一民重創日軍還是日軍重創劉一民部,都好。二是立即以軍委會名義,整編山東各地國軍地方武裝,給他們統一番號,劃定防區,空投軍費,讓他們合法地大規模發展。現在山東遍地都是扛槍吃糧人,短期內這些地方武裝就會膨脹,重新恢復15萬人甚至更多。三是迅速加強山東的兵力。上個月委員長不是已經召見李仙洲了么?讓他加快行動,早日進入山東與于學忠部匯合。三個軍的兵力,加上一、二十萬地方武裝,劉一民想獨霸山東就只能是一種夢想了。」
何應欽是中央軍二號人物,蔣介石自然是要先問他了。
這個何應欽,蔣介石是想讓他說具體辦法,他卻來了個長篇大論!就聽蔣介石煩躁地說:「不要管華南,那裡有白建生坐鎮桂林行營,日軍翻不了天去!說具體的怎麼控制山東局勢問題。」
賀國光這次是專門被蔣介石招回來的,因為蔣介石要召見沈鴻烈,一定要議山東戰事,專門讓賀國光回來參贊軍機的。
曾家岩德安里是一片別墅區。
不等蔣介石訓斥張治中,何應欽就憤憤地說:「共產黨之所以坐大,就是因為黨內同志總有一些糊塗認識,前怕狼后怕虎,以致形成今日之局面。劉一民雖然沒有主動挑起與國軍的衝突,但是他www.hetubook.com.com打壓了國軍在山東的生存空間,破壞了山東的基層政權,罪不可恕!而且,劉一民倚仗部隊戰鬥力強橫,到處為中共開疆拓土。如果沒有他和他的教導師,蘇皖地區會是今日的局面么?陝西、山西、河北會是今日的局面么?婦人之仁解決不了問題。」
沒辦法,張治中這個人就是這脾氣,但是對蔣介石又非常忠心。他受命指揮南京保衛戰,打的又很好。蔣介石氣的不行,也不忍拿他怎麼樣,揮手讓他下去好好學習領會五中全會精神。
戴笠站了出來,先給蔣介石敬了個軍禮:「報告校長,學生近期接連接到報告,在敵後活動的忠義救國軍多次遭到新四軍襲擊,損失慘重。第三戰區顧司令長官給新四軍各部劃分防區,該部卻陽奉陰違,以新編部隊冒充骨幹部隊在防區應卯,骨幹部隊四下流竄,游而不擊,一心一意搞槍搞錢拉隊伍。另據山西方面報告,八路軍各部與閻司令長官所部關係趨於緊張,有動員部署跡像。山東同志報告,于學忠部有共產黨在活動。」
頂的蔣介石一愣一愣的。
賀國光剛才在沈鴻烈向蔣介石報告完后,生氣之下說劉一民其心可誅。現在冷靜以後,仔細琢磨了何應欽和張治中的話,又思謀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報告委員長,我想了一下,有點心得,向委員長報告,請你斟酌。」
侍從室一處主任張治中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報告委員長,我覺得何總參謀長的建議值得商榷。自從劉一民部北上抗日以來,一心殺敵,多次支援國軍主力作戰,並沒有作任何有損國軍的事情。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徐州會戰、武漢會戰、南昌會戰,包括剛剛結束的長沙會戰,我軍都從劉一民將軍那裡得益良多。于學忠發來的電報說的清楚,魯南大捷的戰利品雙方平分,劉一民將軍還將費縣留作于學忠部基地,由八路軍為于部傷員醫和-圖-書治,讓于學忠部在費縣招兵訓練,而且還協商讓于部向日軍極度空虛的台兒庄一線前進,就地補充。這些事實說明劉一民教導師是一心一意團結抗戰的,也是一心一意聯合於學忠部堅守山東的。山東截至目前為止沒有發生國共雙方衝突,與劉一民將軍堅持團結抗戰密不可分。試想,以教導師的赫赫威勢,如果想對國軍地方武裝實施繳械的話,他們有反抗能力么?我們在大後方鞭長莫及,恐怕也只能接受既成事實。不要說地方武裝了,就拿于學忠的第五十一軍、五十七軍來說,一直沒有很好補充,進軍山東時兩個軍也不過4萬人馬,連番激戰下來,最多也就是兩萬五千人馬左右,加上吳化文的新四師,總兵力也就3萬人。這點兵力,劉一民如果不是看在委員長面子上,看在團結抗戰大局份上,恐怕他們早就被劉一民部繳械趕出山東了。如果以山東的武裝去挑釁劉一民的教導師,無異於送羊入虎口。劉一民本來恪守團結抗戰,我們這一搞,劉一民將軍會怎麼想?八路軍教導師的將士會怎麼想?而且,他們會怎麼做呢?我們能承受得了這個後果不能?這個事情萬萬做不得,那是親者痛仇者快!」
蔣介石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蔣介石兩口子,一個忙著指揮對日戰事,一個忙著開展對美外交和賑災、慰問傷員,都在為國事操勞。忙成這樣,蔣、宋二人還不忘推廣新生活運動,喝茶都改成了喝白開水,吃飯也極為清淡,官邸陳設也非常簡單,木桌、木椅、木床。只不過宋美齡生活雖然簡樸,卻也不失講究。這不,市區裏面她和丈夫分居兩棟別墅,剛建成的南山鎮黃山別墅群也是按照她的意思分居兩處,蔣介石官邸設在雲岫樓,宋美齡住松亭別墅,而且宋美齡還按照自己的生活習慣,特意要求在自己的一層平房建築的松亭卧室內裝修衛生間、修建了舞廳。包括蔣介石的連https://www.hetubook•com.com襟、行政院長孔祥熙都在黃山上修了漂亮豪華、再過100年都不落後的別墅「孔園」。
作為蔣介石官邸的德安里101號,原為國民黨將領許紹宗所建。因許紹宗號「堯卿」,故此屋又稱「堯廬」。
蔣介石開始聚精會神地看戴笠呈送的報告了,辦公室里暫時安靜下來。
沈鴻烈走後,蔣介石的聲音顯得有點冷峻:「不能再姑息養奸了!再這樣下去,中華民國不被日本滅亡,也會被中共滅亡!敬之,你說說,怎麼樣才能限制八路軍的擴張?」
張治中算是國民黨將領中比較正義的一個人了,剛才他的話客觀地講,說的也都是實話。蔣介石聽不進去,他能有什麼辦法?不過,張治中是一個敢於犯言直諫的主兒,並不怕蔣介石的威壓。
沈鴻烈今天算是收穫極大了,既當上了農林部長,成了國民政府高官,又告了八路軍和于學忠的刁狀,一舉兩得。這一聽蔣介石的話,就知道委員長還有要事,就站起來立正敬禮,隨侍衛長王世和離去。
沈鴻烈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與蔣介石最核心的決策班子朝相,激動的站起來就要給何應欽等人見禮。
賀國光和死了的楊永泰,是蔣介石最信任的軍中智囊。蔣介石能夠收服四川各路軍閥,與賀國光的謀略、智慧有極大關係。紅軍長征劉一民率軍襲占成都后,賀國光帶一個參謀團入川,在渝城設立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渝城行營,以顧祝同為行營主任,賀國光為參謀長、楊永泰為秘書長,督促劉湘等四川軍閥與紅軍作戰。抗戰爆發前,賀國光一直留在渝城,並升任渝城行營副主任。抗戰爆發后,國民政府西遷入川,渝城行營遷往成都,改稱成都行轅,賀國光升任主任,繼續承擔安撫川軍將領任務。劉湘病逝后,蔣介石曾想讓賀國光任四川省主席,結果遭到川軍將領反對,王陵基甚至揚言,賀國光膽敢去上任,就以機槍大炮歡迎他。此事也就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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