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出事了!
德勝樓里虹橋上的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客人搖搖頭,左右看了看,下邊的廳堂內已經坐滿了人,此時酒宴正酣,而左右的包廂內隔絕了一切聲音,安靜嫻雅。
一瞬間慌亂后,廳中的他們都安靜下來,幾個明顯的家僕隨從的人,就算再兇悍強壯,也還嚇不到他們。
程娘子!
不會是那個!程娘子吧!
廳內安靜無聲,顯然都看的失神。
「我就是,你……」高小官人神情柔和一些。
醉客心內忍不住嘀咕道。
燈光下,年紀十七八歲的小女子安靜端手而立,寬大鬆散的暗青緞罩衣,再普通不過的齊胸的素花襦裙,烏髮高挽,只插了一根木簪,似乎施了粉黛,又似乎沒有,面白如玉,唇紅一點,耳垂白凈,渾身上下別無飾物,就那樣安靜的站著,一絲神情也無,就好似畫上的人。
江州傻兒!
「行啊,你問吧。」他笑道。
她看著眼前的女子,那女子卻沒有看她,身子站的端莊挺直,讓人不自覺的生出幾分敬畏。
醉客忍不住看過去,只見從門外湧進來一群人,手中持弓箭。
「你們幹什麼,站住……」
「這不是給你的!」周六郎忙喊道,一面抬頭。
不,不能去程家,去找大娘子,去找大娘子!
高小官人嗤笑一聲,但旋即他的笑一凝。
耳邊那小廝的聲音再次響起。
春日的京城夜色被一匹橫衝直撞的馬驚亂,不理會身後的罵聲,小廝慌亂的抖動韁繩,催馬疾馳。
「德勝樓。」小廝忙乾脆的說道。
皺眉一刻,周六郎又深吸一口氣,將面前的箱子再次猛的推過去。
伴著喊聲旋即是擊打聲以及痛呼聲。
德勝樓里,竟然還能見到這樣的絕色……
小丫頭急促的聲音在耳邊不時的回蕩。
「人在哪?」她問道。
沒有人理會她。
「你們什麼和圖書
人?想幹什麼?」
「竟然給秦十三準備禮物,秦十三又送她什麼了?」
說罷沉默一刻,又伸手將箱子拉回來。
「傷都在身上,臉上不顯,都是皮外傷。」侍從說道,說到這裏停頓一下,目光落在程四郎的手上,「只是,右手腕被打斷了。」
「官人?怎麼了?」
好兇悍,醉客嚇得摟著官妓忙在橋上讓了讓,但他還是忍不住看向這被所謂的喝醉了被架著的男人們。
往哪裡去?去哪裡找幫手?
這一說話讓整個畫面也活了起來,眾人也回過神。
她竟然主動來找他!
這程什麼郎的家裡可真是有意思。
正嘀嘀咕咕,門外蹬蹬腳步響。
站在身後的婢女應聲是,上前附耳,聽程嬌娘說了幾句話,立刻轉身飛奔而去。
幹什麼啊?
這聲音撕心裂肺,在這亂鬨哄的德勝樓中直直的穿透醉客的耳膜。
程?
「我是想問,你們是在幹什麼。」
「娘子來了。」
「你們是那個程什麼郎君的人吧?」他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莫娘子心中喊道,下意識的後退。
程家的娘子?
「這,這……」醉客揉揉眼,「怎麼看起來……。」
「很多?」
「十四官人!出事了!」
程……!
不過他們身上看起來沒有刀劍血口傷,被扔進來后正捂著胳膊艱難的起身,大約是被什麼重物擊中了吧。
嚇死了!
這般良家閨閣女子這個時候還是頭一次見,還帶著身帶兵器的這麼多侍從,一柔一強硬鮮明的對比,帶著詭異的美感。
她們就是雞,不管什麼時候,不管是不是他們的緣故,都先被揪過來噼里啪啦一頓打罵,都是被殺給猴子看的那個。
門邊小廝不解的看著他。
臨出門時四郎君才惹惱了二夫人,這樣子回去,能搬來人幫忙嗎?
程家……
「喂,給你的
和*圖*書。」他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娘子?
「程郎君。」她喊道,起身有些踉蹌的要撲過來。
大娘子在周家,周家在哪裡他知道的,當初走時半芹姐姐帶著他親自走了好幾遍路,直到讓他牢牢的記住。
對女子,尤其是美人,他還是很溫柔的。
她回過頭,見那女子在十個侍從的擁簇下闊步而行,罩衫飛揚,燈下其上金邊若隱若現。
「不多啊,這是三年裡所有的。」
高小官人笑了,屈膝換個舒服的姿態。
「程娘子在哪?」他問道。
她來了!她來了!
更何況,京城之中天子腳下,還沒有亂到可以隨意殺人的地步。
身後兩個男人戰戰兢兢跟隨,再其後,是幾個男人分別架著三個男人。
「是我讓人打的,小娘子,你想怎麼樣吧?」他笑問道。
莫大娘子尖聲喊道,看著廳堂里站著的手持弓箭的男人們。
「那你知道我家官人的妹妹是誰嗎?」
「就是他們!」小廝抬頭看向廊橋,伸手指著尖聲喊道,「四公子!」
「不行不行,說的我好像三年裡都挂念著她似的。」他嘀咕道,「說那麼詳細做什麼!」
最前邊兩個倒還好,身上有股尿騷味,但最後一個,胳膊無力的垂著,頭也垂著……
他又說道,似乎對對方的問話滿不在乎。
「我哥哥是你讓人打傷的?」程嬌娘問道。
但剛走了沒兩步,就被高小官人伸手揪住,伴著一聲尖叫人又狠狠的被甩回來。
……
金銀首飾鐲子朱釵木雕玩偶等等散落。
「那這麼說,還真是個傻子家的……」莫娘子喃喃說道。
聲音從門外傳來。
要問了!要打自己了!
德勝樓並非不招待女客,但只有白日以及觀燈節的時候才有女客來,大多數時候,尤其是夜晚,這裏屬於男人以及官妓的天下。
和圖書
待看到這女子的形容,高小官人不由失神。
「問什麼問,給你就拿著,那有那麼多是什麼。」
醉客伸手抱住頭尖叫著蹲下,胯下一熱,鼻息間有尿騷氣散開,酒徹底醒了,人也暈了。
「你就是高小官人?」女子開口問道。
說到這裏他又抬起頭,伸手將箱子抓回來。
程官人……。
莫娘子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
「四郎君!」小廝哭著爬過去,見著閉著眼不動的年輕人,頓時嚎哭。
一聲慘叫響起,但旋即沉寂無聲。
女聲?
不過他並沒有害怕,在這京城之中要他害怕的事還從來沒有呢。
小廝咧嘴大哭。
念頭閃過,門邊邁步進來一人。
「沒事沒事,我聽錯了。」醉客笑道,攬著官妓的細腰,「這德勝樓里怎麼會有慘叫聲?」
扶著他的官妓問道。
正在此時樓下一陣騷動。
程嬌娘點點頭。
「非兵非差,私持弓箭,還敢在德勝樓打人,反了你們了!」
周六郎呸了聲,席地而坐。
咚的一聲,門被拉開了,屋內的靡靡之音傾瀉而出。
他的話音未落門外腳步急響。
這幾個人便是他派去給適才那什麼程郎君一個教訓的侍從們,此時看來是吃虧了。
這小娘子有意思,神情既沒有焦急也沒有哭鬧,看樣子真的就是來問問。
周六郎深吸一口氣,將面前一個大大的箱子推過去。
高小官人嘴邊浮現一絲不屑的笑。
當時他還埋怨半芹姐姐折騰人,現在看來半芹姐姐真是有先見之明。
哥哥?
「快走。」為首的男人帶著幾分兇悍說道。
「來就來唄,關我什麼事?」他沒好氣的說道。
高小官人哈哈笑了。
「六公子,六公子。」小廝喊道,「程娘子來了……」
莫娘子的眼睛頓時瞪大。
怎麼辦?怎麼辦?
燈火明亮的德勝樓里,花枝招展的環肥燕瘦m.hetubook•com.com中,這個暗青罩衫,碎花襦裙的清瘦少女卻瞬時成為焦點。
伴著她的這句話,程四郎被人抬了進來。
來的是個女人?
高小官人慢慢問道。
當他說道程娘子跟著來人急走了的時候,周六郎已經跳起來向外而去。
「快些,跑快些,要不然,你家郎君就要被人打死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喝醉啊?」見他看過來,為首的男人立刻拉下臉喝道。
兩個男人抬著程四郎過來。
「程娘子來了人,又是哭又是喊……」小廝忙說道。
弓箭?
沒想到這程什麼郎君的幫手來的這麼快,來的人還不少。
「出什麼事了?」他漫不經心問道。
樓上樓下的人看到微微出神,場面更加安靜下來。
看到這幾個人,高小官人眯起眼,明白了。
周六郎忙蹲下來胡亂的往箱子里放,有人已經站定在門口。
而此時的周家夜色安詳,周六郎院落里燈火明亮。
周六郎向他身後張望,院內夜色安靜,兩三個婢女站在廊下嘀嘀咕咕的說笑,並沒有其他人影。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原來是妹妹。
而做了這一個動作的高小官人神情不變。
有意思。
看著站在廳中用弓箭對準他們的男人們。
伴著一聲喊,男人們忙讓開一條路,樓上樓下圍觀的人便只覺的眼前一亮,一個女子出現在視線里。
難道那小廝真的是在和人比?而不是失心瘋了或者說錯話了?
「公子,然後程娘子就跟著來人急走了,帶走了好些人,都還拿上了兵器。」小廝忙說道,「門上的人只聽到那小廝哭著說什麼德勝樓,花魁,高小官人,打死了幾句話,老爺怕有什麼事,讓你去……。」
「什麼給我的?」他問道。
合著自己後邊的話白說了……。
「你們什麼人?」
娘啊!
不是畫,是活的。
不都是這樣,出https://m•hetubook.com•com了事,但凡第一個倒霉的都是她們。
周六郎猛地站起來,旋即又想到什麼,慌亂的伸手將箱子抱起來就胡亂的要藏,卻一時不知道藏到哪裡,走的急一腳絆的踉蹌一下,箱子蓋子被盪開,裏面的東西嘩啦掉出在地上。
要是真敢傷了他或者他的人,可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小廝獃獃的將餘下的話說完,才發現眼前的人走了,再轉身見人又奔回來。
小廝狠狠的甩馬鞭,馬兒在才開張的小吃夜市上橫衝而過。
「娘子。」
「你要幹什麼。……」她尖聲喊道。
果然是個女子。
一直被忽視的莫娘子似乎想起些什麼。
話音未落,人已經越過她。
「我要先問清楚了,才知道要怎麼樣。」程嬌娘說道。
想來這些人也知道,要不然怎麼手中握著的弓箭上的箭都是折去箭頭的?
他的話才說完,就見對面的包廂拉開門,湧出來一隊人。
什麼時候,男人們在外受了欺負,會要當妹妹的出頭來了?
看著被抬進來的程四郎,一直跪坐在高小官人身旁神情木然獃獃的朱小娘子猛地醒過來。
「這女人臭脾氣,這樣說說不定她會扔回來。」他皺眉說道,說到這裏又是沒好氣,「扔回來就扔回來,說的我好像非要給她似的!愛要不要!」
廳內的人都回過神,高小官人也一把推開官妓,坐直身子,還沒來得及問,門外的人已經進來。
「她去哪裡了?」周六郎喝問道。
「半芹。」她說道。
過去了?
這也不像喝醉了啊……
伴著高小官人的問話,回答他的是幾個人被扔進來。
難道這個就是……。
「幹什麼的,你們什麼人……」
醉客瞪大眼看過去,見涌過來的人紛紛舉起手中的弓箭,對準自己這邊,他的念頭還沒閃過,箭頭已經流星般飛來。
這一聲喊讓正被一個官妓喂酒的高小官人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