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愣子啊！」張霄岳聲音趕啞，擦了一下眼睛，繼續順流而下，嘶聲大叫：
王恆岳也不管自己的衛隊，拔腳就朝前沖。
「又升了，又升了，升得好快！」
「看這樣子，今年水不會小，一定要把汛情告訴所有人，千萬不可耽誤！」
「漲水了！漲水了！」
「我是參謀長，哪有參謀長呆在安全地方，讓鎮守使來冒險的！」蔣百裏面色凝重地道。
「漲水了！漲水了！」
「小水！」隊長忽然叫了一聲。
……
「恆帥，早晚有一天你會得天下的！」蔣百里忽然說了一句。
「去吧！」
……
「沈愣子！」張霄岳大叫一聲。
眼看著羊報就要散去，張霄岳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讓所有的兄弟都呆在了那裡。
可是只一眨眼的功夫，沈愣子已經消失在了大水之中。
可是雨實在是太大了，王恆岳沒有聽清：「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
揮毛竹打斷馬腿的那條壯漢低聲說道：「老爺，阻礙汛卒，那是大罪。」
說著，奮身躍入羊舟之中……
「沈愣子，到哪了？」
「好！」王恆岳拚命朝前趕著：「老子阻擋不了洪水，可老子還能救人！老子就不相信這洪水還能把老子吃了！賊老天，王恆岳在這裏！」
「弟兄們，都上羊舟報警啊！」張霄岳急了，嗓子嘶啞了：「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的啊！」
「滾！」王恆岳紅著眼睛甩開了自和*圖*書己忠心耿耿的衛士：「把我們的人都拉出去，救人！不救財產，專門救人！救出一個是一個！」
水來的太迅猛了，之前才加固過的河堤，根本就阻擋不住來勢洶洶的洪水！
忽然水流變急，沈愣子一個不妨，羊舟被一下朝著水流最湍急之處衝去。
汛卒紛紛牽來塘馬，翻身而上，一揚馬鞭，急奔而出。
自己能救人，能救許多許多的人！
「漲水了！漲水了！」
「他媽的，老魏的羊舟漏了，小二的羊舟撞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前面忽然出現了許多人，冒雨在那趕路，還有一頂轎子。
「沒有什麼，我說，老百姓們一定會感激你的！」
這時轎子停下，急忙有人打上黃油傘。
遠遠看到有汛卒奔了，張霄岳和沈愣子連連揮手：「漲水了！漲水了！」
「駕！」
汛情比天大！小水一邊拚命催動塘馬，一邊繼續大叫：「漲水了，水報報警，都閃開！」
本來總是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張霄岳，在這一瞬間急得大聲嘶吼起來：「沈愣子，弟兄們，上羊舟，上羊舟，弟兄們都上羊舟報警啊！」
急忙有人上去，在小水鼻子下探了一會：「老爺，還有氣呢。」
「是，放心吧！」小水一拍胸脯！
「恆帥！這裏太危險了，走吧！」黃子煊擔心恆帥危險，大聲叫著，一把拉住了王恆岳的胳膊。
「宜賓決口、瀘州決口！，其它地方和*圖*書也都快保不住了！」王慶露跌跌撞撞，一腳深一腳淺的在水中跑來：「洪水到處，各地紛紛決口，百余村莊淹沒！宜賓等地我們疏散得快，死的人不多，但其它不是我們勢力範圍內的，之前根本沒有人信我們的……」
「是！」
此時大雨傾盆，十幾個羊報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不好，光緒三十一年的大洪水來了！四川要起大水了！」
可是對面的人卻反而好像在那對自己指手畫腳，大喊大叫。
唯一所慶幸的，是出現了一個王恆岳！他已經盡到自己的一切努力，來竭力把洪水帶來的損失降到最低！
一枝枝水簽奮力擲了出去。
這時忽然感覺到邊上有人追了上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參謀長蔣百里！吃了一驚：「參謀長，你不呆在樂山，來這裏做什麼！」
「衛隊集合！集合！」
看到弟兄們停住了腳步，張霄岳的聲音已經哽咽：「當年甲午一戰，朝廷坐視不理，北洋水師全滅，那麼多弟兄的命啊！今天難道我們也坐視不理，眼睜睜的看著幾萬人死嗎？我張霄岳代四川百姓給你們磕頭啦！」
緩流處，張霄岳看到沈愣子的羊舟就在前面，大聲叫了起來：「其他的弟兄呢？」
「不去，不去……」這些之前本來就是老百姓的羊報紛紛搖頭說道，然後想要散去。
「一寸了，一寸了！」
「大人，大人，羊舟水簽hｅｔubooｋ.com•ｃｏｍ，漲水了！」
「那裡，那裡有人！去救，去救！」
腳下的水正在迅速上升，讓王恆岳被迫轉移到了一個地勢稍高的地方，拿過望遠鏡，只一看便心急如焚。
一個五十來歲，長著山羊鬍子的人走轎子里走了出來，鼻子里「哼」了一聲：「一個小小汛卒，居然敢讓本所長閃開，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去，看看，死了沒有！」
滿清光緒三十一年，公元1904年，四川遭遇百年不遇大水，死傷無數。但這一次的洪水，來勢卻比那一次更加兇猛！
「漲水了！漲水了！」
弟兄們全都呆住了，張霄岳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全是鮮血，被雨水一衝，看起來如此凄慘。這時候張霄岳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一打來，裏面金燦燦的竟然全部都是金葉子：
說著，他當真「咚咚」的磕起頭來。
山羊鬍子冷笑一聲：「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扔到江里去，有誰知道是我做的啊？」
小水感覺到自己被人抬了起來，身子的骨頭好像全都斷了，他勉強睜開了眼睛，看清了，小水看清楚了，那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山羊鬍子……
說著走到張霄岳面前，拿了幾片金葉子，小心的放到貼身口袋裡：「兄弟，我沈愣子要是死了，麻煩活著的兄弟找到老子屍體，把金葉子給我送回去啊！」
各處河堤紛紛決口，大水如同一隻張開了血盆大口的猛和*圖*書獸一般，無情的吞噬著所到之處的一切。
「爸，什麼事？」才上馬的小水勒住塘馬問道。
沈愣子沒有想到真的要發水了，想到羊舟可怕，身子有些發抖：「老張，要死人，我們先要死的啊！」
想像和現實完全是不一樣的。當初在高餉的誘惑下，這些羊報膽大，可是現在險境真的發生了，心中的恐懼自然而然的升起。
小水特別為自己驕傲，當初本來是想加入獨立混成師的，但別人嫌自己年紀小，沒有要。後來爸爸當上了汛卒隊長，自己乾脆也當上了汛卒。
沿途所有的人都驚愕的看到一匹匹的快馬從面前飛奔而過，忽然反應過來，一齊發出驚恐，四散而逃。
忽然，對面那群人中一條壯漢操起一根毛竹，看著塘馬來處，蹲下身子用力一揮，塘馬慘叫一聲，應聲倒地，小水也一下從馬上翻出，在地上滾了好幾滾這才停下，身子一動一動的……
指著前面，王恆岳嘶聲吼道：「衛隊，衛隊！集合，都跟著老子救人去！」
不顧一切的拿起羊舟，推到江中，怪叫著坐了進去，順流而下。
「漲水了！漲水了！」
隊長接過一看，面前大變：「上塘馬，上塘馬！」
「他媽的！」沈愣子第一個罵了起來：「老張是個外省人，尚且為了四川不要性命，老子們都是四川人，這張臉不能不要！死了也有金葉子養家裡人了！」
「弟兄們，不能走，不能走啊！」大雨中，張霄岳直挺ｈttps://m.hｅｔｕboｏk•com.ｃｏm挺的跪在了那裡，臉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弟兄們，下游有一段一定漲水了，而且漲得很快，但卻還沒有形成決堤，大家都不知道，一旦漲無可漲，河堤一決，周圍再無生機！那是幾千幾萬人的命啊！我老張求求你們了啊，求求你們了啊！」
一個接著一個的弟兄過來，拿走了金葉子，然後都學著沈愣子的樣子坐進羊舟。
「諸位兄弟，諸位兄弟，這些金葉子全部給你們，全部給你們啊！你們就算死了，家裡人一輩子也有保障了啊！」
這一句話，說到了所有羊報的心裏。
張霄岳巍巍顫顫的站了起來，朝著北面拼盡全力一聲大叫：「玉堂兄，我生不能報國，今日為四川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北洋之恥，靠你來報了啊！」
這不能怪四川人大意，以往洪水，總發生在春夏之季，這次的洪水來的實在太突然了！
「上游一寸，下游某地就是一丈！漲水了，漲水了！」張霄岳的叫聲大是急促。
原以為這汛卒也就是混混日子的，誰想到自己立功的時候真的到了。
可是，儘管王恆岳知道會有洪水發生，但他卻沒有本事避免這一災害！
……
1914年2月，四川連日暴雨，終於釀成水災！
小水和自己的同伴們一樣大聲叫著，拚命的鞭打著塘馬。
汛情來時水報比天大，踩死人可以不用償命，任何人都要讓路，小水手裡不斷揮動著手裡的黃旗：「漲水了，水報報警，都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