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坐起來，重新握住周懷軒的手：「等下娘過來，我來跟她說，希望她不會介意。」
瑞娘撂開床簾，用帳鉤鉤了，對盛思顏福了一福。
芸娘急忙道：「奶水！當然是奶水！」一邊說，一邊別過頭，不敢看盛思顏的眼睛。
盛思顏驚訝：「才出生一天的孩子就會笑？！」
芸娘也極擔心，便想了個法子。道：「大少奶奶，我才剛出去換衣衫，覺得漲奶，就擠了一碗出來。大少奶奶不如試試用調羹喂一喂？」
周懷軒抿了抿唇。眼風飛快地掃了盛思顏的前胸一眼，垂眸道：「那你太累了，一個月還好。以後呢？」
盛思顏心裏一動。
盛思顏打定主意，等一會兒王氏來了，就把這芸娘退回去。
她倒是不用換衣衫出去見人，但是每天早上還是要洗臉漱口的。
周懷軒把孩子抱了過來，放在盛思顏懷裡，微眯了雙眸，定定地看著她餵奶。
正好阿寶努力吸了半天，還是什麼都吸不到，委屈地小嘴一癟。又嚎啕大哭起來。
胎便拉了出來。這孩子的第一關就算是過了。
周懷軒想起剛才芸娘在迴廊上說的話，微微抬眸：「嗯？」了一聲。
盛思顏攏上兜衣，道：「又睡了，把他抱走吧。」
拉完臭臭，阿寶當然又嚎了起來。
瑞娘低下頭，輕聲道：「自然是想的。怎麼能不想呢？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
周懷軒回過神，伸手推了推盛思顏的肩膀，勸道：「一個乳娘，不要就不和圖書要了，做什麼生氣？——生氣傷身。」
因阿寶哭鬧，盛思顏本來就有些心浮氣躁，一舔之下，發現那奶水有股太過濃郁的甘甜，忍不住扔了勺子，沉下臉道：「我怎麼不能吃了？你這是奶水，還是蜜水？」
剛在迴廊上轉了個彎，芸娘就看見周懷軒走了過來，忙上前行禮道：「大公子，大少奶奶要趕我走……」一邊咬了下唇，一邊滿臉委屈地看著周懷軒。
瑞娘應了一聲：「大少奶奶，那奴婢撂開帘子了。」很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盛思顏冷笑道：「你真是個寶貝了，身上不產奶，竟是產蜜！」說著指著那碗擠出來的奶水，對瑞娘和陳娘道：「你們嘗嘗，難道我還嘗錯了不成？」
盛思顏笑道：「那就不用問了。瑞娘和陳娘都是內務府送來的。芸娘是盛家藥房出來的。讓她們幫襯著照顧阿寶換尿布吧。我琢磨著這孩子，大概只會吃我的奶。」
那碗奶水裡面，絕對是摻了蜂蜜，才有這樣濃郁的甘甜。
周懷軒一想到那畫面心裏有些不舒服。
盛思顏有些悵惘，低聲道：「你想自己的孩子嗎？」
盛思顏看著周懷軒道：「做什麼去了？」
好吧，盛思顏承認她是想多了。
周懷軒眼皮都沒抬，背著手，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像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一樣。
話音剛落，小搖床里的阿寶像是就要跟他爹作對，哼唧了兩聲，表示小爺我醒了！哼哼哼哼……
盛思顏也m•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m有些著急，便道：「那就試試吧。」說著。命人把芸娘擠出來的奶水端過來，自己先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習慣性地放在嘴裏先嘗了嘗。
「大少奶奶！您怎麼能吃我的奶呢！」芸娘驚叫起來：「這是給小少爺吃的……」
盛思顏笑彎了眉眼，道：「抱過來吧，大概又要吃奶換尿布了。」
「大少奶奶拈酸吃醋？跟你？」那掃地的婆子笑得前仰後合。「哎喲喂！老婆子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頭一回聽見這樣的笑話兒！你不是藥房里出來的，你是戲班子里出來的吧！」
得吃啊，不吃怎麼行？
盛思顏哪裡想到周懷軒心裏的彆扭，她一直想著芸娘的事。伸手抓住周懷軒修長的手指，一根根撥弄，低聲道：「芸娘跟別的乳娘有些合不來，要不把她退回去吧？」
放下碗，兩人都有些不解地看著芸娘道：「芸娘，大家都是做乳娘的，難道你的教習沒有跟你說過，剛出生的孩子不能吃蜂蜜嗎？」
木槿和薏仁聽見盛思顏起身了，忙進來服侍她。
芸娘這才慌忙跪下，對盛思顏磕頭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是我一時糊塗！我也是看小少爺一直不肯吃我的奶，沒法子，才想著抹點蜜，他也許就吃了。我家孩子就很喜歡吃加了蜜的奶！」
周懷軒給她掖了掖被角：「出去尋乳娘了。找人問了一圈，都說內務府和盛家藥房是兩個最能出乳娘的地方。」
居然是個愚婦！
阿和*圖*書寶這一覺睡到中午，拉了人生中第一泡臭臭，黑黑的帶著油氣，並不怎麼臭。
阿寶鬆開小嘴，抬眸看著盛思顏，唇角微微上翹，像是露出一個微笑的模樣。
瑞娘、陳娘和換了衣衫過來的芸娘試了個遍。阿寶還是不吃她們的奶，只吃盛思顏身上那可憐兮兮的一點初乳，聊勝於無。
因芸娘是盛家藥房出來的，也是盛七爺給她挑的乳娘，盛思顏一直礙著王氏和盛七爺的面子，又覺得芸娘還算老實本分，換尿布換得盡心，才讓她留下來，沒想到她竟然愚昧到這種地步！
周懷軒把手抽出來，撫了撫她的面頰，俯身親了一記，道：「睡吧。趁阿寶沒醒，你多睡會兒。」
連自己的孩子都這樣喂，盛思顏也懶得再教她做人，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今天不要過來伺候了。」
芸娘嚇得渾身一抖，不敢再說話，哭哭啼啼地磕頭出去了。
她見過這個俊美的男人很溫柔地對待盛思顏，料想他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再說她一心為他兒子著想，哪裡做錯了？便又道：「就因為昨兒我多了一句嘴，說坐月子不能洗澡洗頭，大少奶奶就一直不高興。今兒越發不聽我勸，小少爺餓得嗷嗷哭，我看了心疼得不得了，比我自己的孩兒哭還要難受……」
瑞娘出去換了另一個陳娘進來接手。
瑞娘小心翼翼把阿寶放到小搖床里，然後才回頭轉身對盛思顏道：「回大少奶奶的話，奴婢才剛去內務府當差。不過奴和_圖_書婢家世代都在內務府，規矩是熟的。」
周懷軒回到卧梅軒。瑞娘和陳娘忙行禮退下。
芸娘不忿，跺了跺腳，道：「我是盛家藥房千挑萬選挑出來的乳娘，若是大少奶奶真為她兒子著想，就不該拈酸吃醋。故意為難我！」
不去餵養自己的孩子，卻來餵養別人的孩子，就算主僕有別，但是人心都是相通的。
總不成一直吃吧？
「這是胎便。」王氏過來仔細看了看：「好了。不用再擔心他了。」
從浴房出來，盛思顏坐回床上。薏仁給她在床上擺了小桌，服侍她吃早飯，又喝了一碗豬蹄黃豆湯。
偎依在盛思顏懷裡的小阿寶打了個寒戰，越發靠得緊緊地，大口大口拚命吮吸。
瑞娘和陳娘急忙端過那碗奶水，一人嘗了一口。
周懷軒臉色頓時黑了一半。
把阿寶叫到瑞娘手裡，盛思顏輕言細語地道：「瑞娘，你在內務府多久了？」
芸娘一驚。拂袖道：「胡說八道！我在盛家藥房五年，吃的是專門的葯膳，喝的是調好的蜜水，養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哼！你們懂什麼？」
「喂！你叫春啊！叫什麼叫！」一個在廊下掃地的婆子看不下去了，拿著笤帚指著她道：「不過是個乳娘，你以為大公子會為你去說大少奶奶的不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盛思顏回過神，也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化有些大，不過想到自己是剛生了孩子，又釋然了。——產婦本來就容易抑鬱，因此她生氣都生得理和_圖_書直氣壯，不會憋在心裏抑鬱自己。
周懷軒別過頭，悶悶地問：「他要吃多久？」
盛思顏嘆了口氣，靠坐在床上沒有說話。
芸娘吃了一驚，緩緩站直了身子，難以置信地看著周懷軒漸漸遠去的背影。喃喃地又叫了一聲：「大公子……」
「這可怎麼辦？」盛思顏很是擔心地看著在她懷裡努力吮吸的阿寶，才兩天。孩子好像比生下來的時候還瘦！
盛思顏便給他解釋，指著芸娘擠出來的那碗奶水，道：「……實在是太過膽大包天，居然連奶水裡都敢私自摻東西，不知道誰給她這麼大胆子。別說小嬰孩不能吃蜂蜜，就算是能吃，她也不能私自給孩子吃的東西裏面亂加料。我的兒子，我難道還說不得她？還敢跟我頂嘴！」一幅氣哼哼的模樣。
瑞娘在帳簾外笑道：「剛出生的孩子是這樣的，不一定是在笑，但是會有各種表情。」
人家阿寶不過是吃飽了喝足了換尿布了心滿意足而已。
盛思顏一想到芸娘的樣兒就不高興了，扔了周懷軒的手，側躺下來生悶氣。
芸娘還想狡辯，薏仁已經焦急地走進來，道：「芸娘，你說你想吃蜂蜜，讓我給你拿了一瓶過來，你怎能摻在奶水裡？」
周懷軒微皺了眉頭，對這樣兩面三刀的人更加不悅。
當年鄭大奶奶活著的時候，可是專門誇過我的！——芸娘在心裏暗暗不滿。
盛思顏若有所思地看著阿寶也笑了笑，阿寶卻閉上眼，滿足地睡了過去。
原來也是剛生了孩子的產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