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滿目河山空念遠·引
第262章 開口

張嫣回過頭來,椒房殿的水晶帘子嘩啦啦的聲響還沒有落下來,丈夫已經是急急來到自己身邊,一把抱住自己的腰肢。
她輕輕稟道,聲音略微有點慌亂,「剛剛長樂宮遣小黃門前來,說是太後娘娘聽說娘娘病的久了,待會兒會來椒房殿親自探看皇後娘娘。」
她知道,地宮裡隱秘的傷痛還在時時做響,她也知道,劉盈是很心疼自己的。但他是自己的好丈夫的同時,他也是呂后的好兒子。終有一日,他會對年邁的母親心軟。
椒房殿中,皇帝和張皇后的面色一瞬間便變了。
「這些年,我們在這座未央宮裡做夫妻,一直很好,」她微微轉身,向著東北的方向注目,那個方向,是掖庭宮的方向,「但那些女人終究是存在的,我想把她們放出宮去。」
天光照在椒房殿中,朱泥鋪設的磚面上映射出兩道長長的人影,張嫣站在劉盈身後,伸手抱住男人的腰,極盡纏綿之意。
幸福的生活需要我們儘力去守候。
他的確喜愛阿嫣,對掖庭里的那些嬪御,也早已經放下,不再涉足。但她們既被封為嬪御,也就代表著她們是皇帝的女人。在這清健明媚的大漢,人們對男女情事存在著一定的寬容,但也對婦人忠貞有著一定的限制。縱然在民風最放蕩的先秦,君主後宮中的女子也是只能在王宮中活到老死的,這不僅僅關於一個男子的臉面,也和郡主至高無上的尊榮有關。
「好了,」她綿綿的打斷道,「偃兒,我這不是已經好了么?」
所以,在呂后已經低頭示好的時候,她是應該順著台階下來的。
……
石楠和扶搖捧著張皇后的宮服,為難的看著這對母女,悄悄問楚傅姆,「娘娘今兒個可還要去長樂宮朝見太后?」
張嫣想起了呂后在地宮中的怨恨神情和當日椒房殿中的落寞交織在一起的情景,終究道,「大公主這個毛病該改一改了。說到底,」看著無憂無慮的女兒,嘆了口氣,「不管我怎麼疼她,她總要一個人過一輩子的。」狠了狠心將劉芷交給了趕到的桑娘。
張嫣抬起頭,望著丈夫,慢慢道,「我是認真的。」
「舅舅,」
身為她的丈夫,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劉盈抱著妻子的手微微顫抖。
「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呢?」
張嫣坐在床上,笑吟吟的聽著。
張嫣情急脫口喚道,待到見到殿前年老的女子一剎那間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一些什麼話來挽留,竟尷尬卡在那裡。
無論他的阿嫣長到多麼大,又或者表現的多麼聰慧,在他的心中,她始終是那個漢九年需要自己保護的女孩兒。身為她的丈夫,他又如何能原諒自己,讓她遭受這樣的不堪,更不用提,在這件事里,最初的始作俑者竟——
楚傅姆堅定道,吩咐道,「你們等著。」
「你又捉弄偃兒做什麼了呢?」
而她希望劉芷能夠一直這麼快樂的笑下去,永遠不會像宣室殿中那樣傷心和_圖_書痛哭。
得知這個消息,身為男人的酸澀痛恨之意和從小到大對阿嫣的保護感同時發作,無法釐清。這個時候,被阿嫣這樣含淚質問,保護欲瞬間發作,憐惜之心大起,反而將妒火給壓了下去。抱著她,輕輕喚道,「阿嫣。」
張嫣心中暗暗叫苦。
「你這次可真是讓我急壞了。總是讓我擔心,」椒房殿中,魯侯張偃連珠一樣的抱怨聲音一串串的迸出來,氣鼓鼓的,帶了一絲少年時的稚氣。「要不是我是你親弟弟,才懶的管你。」
張嫣將那份摺子握的緊緊的,以至於手心的汗意潮濕了摺紙,「她死的時候,跟我說,『願來生不入皇家。』我就在想,如果我早些辦了這件事,讓她能夠離開這座對她已經沒有意義的未央宮,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也許,她不會走到這樣凄慘的一步。」
「母后,」
「自然要去。」
張偃氣急,恨恨的瞪了張嫣一眼,嘟噥道,「這些日子,前朝有些朝臣在進諫陛下廣納民女,卻都被陛下給推過去了。我看著陛下待你挺好了,倒也放心。只是前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你這麼不肯回答我……」
「你——」
劉盈已經是回到椒房殿,笑道,「聽說如今渭水河的桃花開的很好,過兩天,我們悄悄地出去看桃花吧?」
……
椒房殿外傳來宮人急急的呼聲。卻是今日里繁陽長公主午睡醒過來,到殿上來尋自己的阿翁阿娘。
縱然並非如此,她既然想做好劉盈的妻子,又如何能夠和他的母親交惡?
劉芷坐在椒房殿中,皺著眉頭,看著宮人服侍著阿娘換上了莊重皇后禮服,大紅色鳳紋上綉下畫的襦裙顏色厚重,繫上大革腰帶,平日里溫柔秀美的阿娘竟慢慢的變的有些陌生了起來,心中泛起一種略略的不安,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母親的裙角。
張嫣愕然抬頭問,「怎麼了?」話還沒有問完,他的吻已經是洶湧的如潮水一般的落下來。「唔」,張嫣頸項微微後仰,被動的承受著他炙熱的親吻,心中剛剛升起一絲疑惑,卻在下一刻感受到他親吻里壓抑的怒火,心念一轉,便明白過來,輕輕哼了一聲,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眼角墜下了一滴眼淚。
「我也不想啊。」張嫣貌似無辜的挑了挑眉頭,「誰讓我覺得我身子早就養好了,卻偏偏你非要我繼續躺在床上養病,我既然悶的慌,少不得要逗逗偃兒了。」
親人的抱怨中蘊著真摯的關心,縱然是責罵,也是一片溫情。
她微微一笑,應了一聲「好!」
她低低道,抬起頭來,掩飾去面上的悲傷,一雙杏眸的波光卻讓人觸之流淚。
張嫣閉著眼睛,在劉盈的懷中,哭的撕心裂肺。她的姿態隱忍,以至於除了從她微微聳動的後背看出端倪的劉盈,殿里殿外的人沒有任何能窺視到。
劉盈亦咳了一聲。彎腰將劉芷抱起來,放在張嫣剛剛坐著的床上,面上不由自主的亦染上和圖書淡淡的緋色。
劉盈一笑,正要說話,忽聽得殿外一聲震顫,然後荼蘼掀帘子進來,「娘娘,」
「持已,」
「持已,」待到太后的儀仗已經走的遠了,椒房殿中,張嫣抬起頭,柔聲道,「我身子已經養的差不多了。從明兒開始,還是毎五日去長樂宮朝拜母后吧!」
說出了這句話后,她順著目光向劉盈的身後望過去。雨後的長安城顯得十分明凈,一彎虹彩掛著樹梢之上,閃耀著五色繽紛的光芒,帶著微微炫目的光。
「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想過了這件事情了。」張嫣的頭微微低下,不知什麼時候,聲音也變的傷感起來,「對於她們來說,既然留在宮中已經註定無望,能夠放出去,也算是功德一件。可是我卻在時機上猶豫了。說到底,我覺得我過的很好,不想為她們付出大的代價,我覺得太後會因此感覺我蠻橫,就算是持已你,也絕不會高高興興的接受。她們終究不是我什麼重要的人,我何必為她們冒這麼大的險?」
「好好,」張嫣微微蹲下來,與女兒的視線平齊,柔聲鄭重道,「阿娘等會兒要出去一趟,你乖乖的跟著桑娘,等過一個時辰,阿娘便回來陪你,好不好?」
這件事情本是未央長樂兩宮之中近來很多爭端的導火索。如果說最初她的意圖不過是短暫的拖延一刻話,到如今,劉芷已經七歲了。六年的光陰就這樣過去,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阿母曾經勸過自己的話,「阿嫣,你要對自己好一點兒。」
這一段話意似乎太過於繁複,劉芷偏著頭,打量著母親,彷彿有些不解,唇邊的笑意也點滴涓逝。
張嫣回過頭來,看見丈夫回到椒房殿,在石楠和扶搖的服侍下褪了朝服,換上了燕居的衣裳,然後朝她走過來,笑道。
劉芷白著一張臉,將頭深深的埋在了母親的懷裡,固執的不肯離開。張嫣早就十分心疼,抱著女兒哄道,「好好不怕啊,那些夢都是假的,阿娘陪著你呢!」
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呢?
想來,呂后也不想這麼快的見到自己。
這些日子,劉盈自己獨自去長樂宮給母親請安,然後回到椒房殿陪自己。對於自己的母親和妻子之間發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到了最後,這個溫憫的皇帝終究只能採取這樣的方法來面對。他依舊是呂后的兒子,阿嫣的丈夫,卻不希望妻子再度置身在母親能夠面對的範圍內。
椒房殿中便蕩漾著女童明亮的笑聲。
她十分尷尬,狠狠的瞪了劉盈一眼。
是自己的母親。
「丁酩死了。」
「大公主……」
張嫣靜靜的聽著,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喜悲不辨。忽得笑道,「偃兒也不小了,阿娘不在了,你的婚事,阿姐給你做主。不知你可有看中的小娘子?姐姐替你做媒,幫你娶回來啊!」
在他們看來,那些女子既已經得到了名分帶給她們的尊貴和地位,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這本是天經www.hetubook.com.com地義的事情,誰也不會覺得不對。
劉芷站在阿翁和阿娘的中間,牽著父母的手,向左看看劉盈,又向右看看張嫣,心滿意足的笑了。
中元六年的時光潺潺如流水般緩緩的在長安城中流過去。
「那個時候,你答應我,終此一生,只有我們兩個,我是多麼的開心呀。」她唇邊曳起淺笑,「但也是因為這個諾言,也就註定了那些女人今後在掖庭中,不過是熬著春秋罷了。」
在知道了那個黃門的素行之後,一時之間,他覺得有一種極為深刻的痛苦從骨髓里爆發出來,攀咬著自己的心靈。那樣急速爆發出來的痛苦,針對的不僅僅是樓謂,甚至阿嫣,也包括他自己。
張嫣遲疑道,「可是好好?」
「我先回長樂宮了!」
張嫣也覺得,在那樣慘烈的局面之後,彼此之間冷靜一下,也未嘗不是好事。
張嫣無意間瞥見,不由撲哧一聲,心中一樂。她本心中尚存一絲羞赧之意,但如今忽的瞥見了劉盈的不適——丈夫的性情古板,對於在女兒面前親熱,只怕比自己更加不適。而意識到這一點的自己,不知怎麼的,反而倒不再羞澀了。
楚傅姆笑的十分慈祥,「大公主卻是不適宜跟著娘娘去長樂宮的,奴婢已經命人去尋大公主的乳娘了,有乳娘在一旁陪著,大公主想來會好一些,左右娘娘很快就回來,不必擔心。」
張嫣整個人倏然一震,頭上的一根藍田玉簪子「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她卻充耳不聞,倏的迴轉握住劉芷的手,面容帶著狂喜與不可置信的神情。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能夠永遠的這樣下去。
沉默的劉盈及接下來兩天都早早的去了前殿。第三天便是春三月的初一,白果細細道,「……桑娘昨兒個告了假,大公主今兒個早上被夢魘到了,早早的就醒了,哭著找皇後娘娘,奴婢沒法子,只好帶著大公主來皇后的寢殿。」
呂后凝眉,望著這個有一段時間沒見的孫女兒,卻是一個粉|嫩嫩的小女孩,穿一身雙魚紋絳色陳留錦深衣,抬起皎皎的臉來,一雙精靈的眸子撲閃撲閃的,鳳眸微挑,帶著些好奇的神色。
「很訝異是不是?」
劉芷瞧著母親起身,在宮人的簇擁之下向殿門走去,在殿門之處回望了自己一下,重又往外走,不知怎麼回事,心中升起一種強烈的情緒,猛的從榻上跳下來,想要追上去,只覺阿娘那身影越走越遠,就好像當日她如何離開自己一樣,桑娘吃了一驚,連忙攔住了她。她怕傷了大公主,不敢用太大的力氣,但劉芷終究只是個七歲的孩子,沖不過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開口喊道,「阿娘。」
她看著丈夫驚訝的目光,唇邊的笑意就難免苦澀起來,「我也不想這麼想,但是,我自己看自己,在心底深處,卻的確是這麼想的。直到,」
她喚丈夫的字,聲音柔深,「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桑娘察覺到了劉和_圖_書芷的情緒,抱著她安撫的笑了笑。
「阿嫣,」
「阿嫣,」劉盈耐著性子勸道,「我知道你心善,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不如這樣吧,」他不願意太過於掃了妻子的面子,便退了一步,「這未央宮中本也用不上太多的宮女,你擇一些年老自願的,放出去,也算是你的善心了。」
自己上前走到張嫣身邊,輕輕道,「娘娘,時間不早了,再不去長樂宮,天色就晚了,難免對太后失敬。」
她是張皇后的親生女兒,素來是在椒房殿橫衝直闖慣了的,今日里便也依著平日里的性子闖進來。身邊服侍的乳娘宮人沒來的及攔住她,守在殿門外的長樂宮人一個愣怔,已經是讓劉芷跨進了殿中。便正正和呂后撞了個正對面。
在他的保護之下,受了這樣大的罪過。
劉盈微微一怔,沉聲道,「阿嫣,你說什麼?」聲音到最後,已經有些惱怒。
……
面前,呂后輕輕「嗯」了一聲,還沒有說話,面前,張皇后已經是被身邊的劉盈給按著躺了回榻上,沉聲道,「你身子還弱著,好好躺著休養,旁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呂后一身皇太后朝服,色澤花白的頭髮被挽成了莊嚴的大手髻,上面插著兩支金碧輝煌的鳳簪,顏色爍爍,在綺麗溫軟的椒房殿中,猶如最鮮明碩目的存在,不敢逼視。
「咕噥噥」。
劉盈微微愕然。和阿嫣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很少看到張嫣這麼嚴肅的樣子,不由得凝下心來,問道,「什麼事情?」
張嫣瞧著弟弟慌張而逃的身影,唇角忍不住上翹。
「托母后的福,」張嫣尚未來的及開口,卻又是被劉盈搶著答道,「已經是有些好轉了,只是太醫說了,還要好好靜養一陣子才能痊癒。」
聲音略帶凝滯,緩慢卻清脆!
張嫣怔了怔。
中太僕備下的皇后鳳輿已經停在了椒房殿廊下,張嫣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起身出殿。守在殿門的女官揚聲道,「皇後娘娘起駕——」
呂后微哂,卻見面前那個有耳疾的嫡長孫女竟是像聽懂了她的母后的話一樣,偏了偏腦袋,瞧了她身後的張嫣一眼,又瞧了瞧自己,有模有樣的跪下來,行了一個標準的拜禮。
呂后微微皺眉,打量這面前的兒子,他坐在張嫣的床榻之旁,左手緊緊的握著那女子床沿一方的手臂,目光中帶著微微防衛的光芒,背上肌膚也似乎微微緊繃的模樣。覺得十分沒意思,轉身道,「既然如此,便好好養著。太醫沒有說大好之前,便不用到長樂宮來請安了。」
「好好,」張嫣柔聲吩咐道,「還不快給大母請安。」
椒房殿的天光照在他的身後,將他的身影烘托出來。很多年時光過去了,相較於初見的時候,他的容顏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增添了一些屬於成年男子特有的風姿,端正中和,彷彿蘊在歲月里長遠的酒,愈發回味甘長。
「嗯。」
劉盈心中驟然而痛。
——這是在張嫣脫險之後,一個多月來,和呂后和*圖*書第一次見面。
劉盈過了一會兒,才在女兒的笑聲中抬起頭來,面上的紅赧色已經褪去,隔著中間的好好若無其事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忽的道,「阿嫣,我們生個兒子吧?」
這一次,劉盈沉默了許久,終於拍了拍她摟著自己的手,輕輕道,「阿嫣,這件事情,容我再考慮考慮。」
呂后微微垂眸,面上不動聲色,問道,「皇后的病養的怎麼樣了?」
忽然傳來一陣聲響,兩個人愕然轉首,卻見劉芷忽的撲過來,一把抱住阿翁和阿娘的身體,抬起頭來,雪白的臉蛋上,一雙大大的鳳眼熠熠生輝,閃耀著純真的好奇光芒。
她靜靜站在原處,直待到劉芷行完禮起身,「能把她教成這樣子,你也算是盡心了。」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只是你這個做娘的,究竟怎麼樣是真的為她好,總要好好想明白才好!」
劉芷笑的很開心,時序尚在春天,椒房殿里卻十分溫暖,她小巧的瓊鼻上,沁出了一滴小小的汗滴張嫣彎腰,擒住袖子的緣邊,拭去了那一滴汗。
……
她抬頭,看著面前的丈夫,目光忽的明亮起來,「陛下,我知道你在意什麼?」輕輕一嗤,「可是尊嚴,什麼是尊嚴?我只知道,若是皇帝果真能愛民如子,在得到了恩惠的百姓眼中,他便是明君;若是他昏庸糊塗,便是後宮三千人各得其位守到老死,也絕不會讓史書多誇讚他半分。持已,我陪著你走剩下的路,你就當可憐可憐那些掖庭的女子,給他們重得一條生路。我卻是一定相信的,千百年後,人們說起你來,定會說你一個仁主之位,而今天的事迹記下來,也不過是你的一個寬仁之舉罷!我卻是再也不想這未央宮中再有丁七子這樣的女子了!」
張偃頓時臉紅了,嚷道,「阿姐,你胡說些什麼呀!我瞧著陛下快要下朝了,先走了!」
未央宮中的桃花比渭水河旁遲了將近一旬,才燦燦爍爍的開了,繽紛宛如流雲。
張嫣瞬間臉透紅,用手掩口,輕輕咳了一聲。
張嫣回過神來,回頭看著丈夫。
……
張嫣的額頭深深的垂下去,拜道,「兒臣參見母后——」
這一年的春天,匈奴人依舊在大漢邊境掠亂,帝都長安之中,太后呂雉聲色不動,帝寵依然在張皇后的椒房殿上久久不旁落,未央宮中悄無聲息的死了一批和御馬監樓謂有關的宦者,良紙上泛著淡淡的墨香味,張嫣又審視了一遍陳詞,便取過皇后之寶璽,蘸了武都印泥,在奏摺上按了印。
劉盈攝於她的凝重,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我很害怕,很害怕的。若不是後來丁酩及時趕到,我真怕我撐不下去。可是舅舅,」
有時候,做這樣也是對的。到了另一個時間點,做那樣也不算錯的。
適才他們真情流露,一瞬間將好好還在身旁忘記了,在女兒面前再度上演這幅夫妻情深的一幕,如今,面對好好一雙好奇的眼眸,她簡直覺得無地自容,連當娘的尊嚴都有些沒法子維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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