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今夜風暖,適宜私奔

可笑的是,現在它卻被父親拿來封了自己的窗戶囚禁自己!她可不信母親那病怏怏的身體能把這麼大一塊木門釘上去!
這些鋼釘的釘尖攢在他手裡,其餘的部分露在外面,圓餅形的釘帽擁簇在一起,不正宛如一束銀色的玫瑰么?
起先她沒打算回頭,只是低著頭往回走,走了百來步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了,她看見陳繁和林靜的身影已經離得遠了,他們貼得很近,似是在講什麼悄悄話,突然林靜暴走,追著陳繁要打他……
啪!
楊母連忙跑過去說:「叫你別動你偏動,你一疼,媽心裏也疼啊!」
她原本已經打算服從了,但是山頂上陳繁對她說了一些話,讓她原本消懈的鬥志重新燃起,她要抗爭!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選擇,她要和父母談條件,她要說服父母!
楊露連忙對母親解釋說:「不,不!他撒謊,明明是他……」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跳窗,她家的房子是老瓦房,窗戶都是木頭做的,雖然中間有窗格阻攔,但風吹雨打經年累月已經有些腐爛了,應該不難弄斷!而且她家只有一樓,跳下去肯定不會有事。
楊露心中湧起莫名的傷感和失落,她終於明白:自己和他們並不是一路人,註定要掉隊。
「媽。」楊露輕聲喊她母親。
她已經動搖了,當然不是因為楊義的那句話,而是因為父親溫柔關切的眼光,她覺得人不能太自私了,父親養自己這麼多年,自己是該報答他了,也許,哥哥沒有想象的那麼差勁吧……
睡得非常不踏實,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夢,夢見了大學,夢見了林靜,夢見陳繁,也夢見了哥哥,夢見了母親,夢見父親……這些夢境交錯糾纏,讓她根本無法安然入眠。
心痛?就讓它痛去吧,誰在乎?!
楊露的心彷彿被澆了一盆冷水:「不!爸!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那個人……」
起先她還以為是門卡住了,但是越拉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從門縫裡往外看了一眼:門把手上居然綁著一根比手指粗兩倍的麻繩,打著一個粗大的死結!
楊義慨然說:「為了小露,我願意忍受比這嚴重一萬倍的痛苦!」
難怪剛剛回家時覺得那裡有點不對勁,好像少了點什麼似的!
這一覺睡了很久,她感覺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錶,顯示時間是晚上10:53分,她知道真實時間應該在11:00左https://www•hetubook.com•com右了,這電子錶是去年生日父親買給她的,三十八塊錢,算是比較貴重的了,不過似乎父親不識貨買虧了,所以時間總是走得慢了,一般前天晚上對照電視調的時間,到第二天晚上會慢個六七分鐘左右,不過她並不介意,因為這是父親送給她的第一份生日禮物,她格外珍惜,時間不准沒關係,她多調幾次就是了。
「媽,你誤會了!那是我同學!我沒讓他打我哥!是他……」楊露連忙解釋說。
「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你個沒人要的賤貨!你還有臉叫我媽!你看看我兒子被你相好的打成什麼樣子了!」楊母走到裡屋指著趴在床上右手三根手指全部綁著繃帶的楊義,怒吼說。
「媽……你為什麼打我?」楊露吃驚的望著母親,她有點不敢相信,一直有些病怏怏的母親,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
這樣的家,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如果她父母真心勸她,她也許會答應,但是他們這樣對她,她絕不認命!她父親……不,楊德坤說得一點都不錯,她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但是此時她已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整個房間就只有這麼一扇門和一扇窗戶,門被粗繩綁住了,憑她的力氣根本拉不開來!而房間根本找不到刀具,甚至連鐵片都找不到,所以根本別想弄斷那根粗繩——這肯定也是她父母的「功勞」!至於窗戶,那塊木板的厚度她是知道的,父親肯定是從外面拿大鐵釘釘在牆上的,目的就是防止她逃跑,自然不會讓她有弄開的可能,而且那麼大的一塊木門,真弄開的話,肯定會產生巨大的聲響,結果自然不用說。
這個解釋她自己也不相信,根本無法欺騙自己!
陳繁走到窗前,滿臉微笑的看著她說:「這個……還真不知道怎麼開場白……好吧,今夜風暖,適宜私奔,不知道露露姐有沒有興趣?……沒有玫瑰花,這個送你。」
楊露看見父親眼中的溫柔,頓然一陣安心:父親還是心疼自己的!
那「咯吱咯吱」的聲音,正是它發出來的!
陳繁和林靜的家庭,在鎮上要麼有錢,要麼有權,都是有地位的人,而自己不過是個普通農民的女兒,而且還不是親生的,她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學習,將來考上好的大學,現在看起來卻十分幼稚,現在的情況是,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麼休學留在家裡幫忙攢錢供哥哥娶媳婦,要麼答應以後嫁給哥哥,這樣的話,即使她能考上大學,以後還是得回來,嫁給她那個邋遢懶惰無賴的哥哥。
突然,那扇堵在窗外的那扇木門竟然動了!它自己移開了!楊露重新看到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沒錯,逃出去!逃出去!
這一日楊露和陳繁林靜去爬了大雲山上的南主峰,也是清江市第一高峰,牛王峰,在峰頂的破曹尖上,三個人聊了很久,這讓近來一直有些沉鬱的楊露心情大為釋懷,她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燦爛如綻放的雪蘭。
啪!
她的身體連同桌椅連同床都在顫抖著,彷彿隨時可能倒下來,但她心裏卻一點都不害怕!
楊德坤凶了她一眼:「瞎說什麼!我們怎麼可能這麼對小露!」
「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打你?!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打你?!」楊母怒不可遏的吼了起來,她臉色就是慘白色,這樣一生氣,顯然異常猙獰,「你這個吃裡爬外的賤貨!我們楊家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供你吃供你喝,還供你上學!你怎麼對待我們楊家的?勸你嫁給你哥,你竟然敢不答應!你以為你是誰啊,皇帝的女兒啊?你以為你是公主啊?你不過是個沒人要的賤種……」
突然一張冷冰冰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讓她驚得停止了思考……
是從牆上傳來的!是從外面傳來的!是從……窗戶那個位置傳來的!
她被父母鎖起來了!她被父母囚禁了!
當她絕望的靠在牆上閉目等死時,卻隱隱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是老鼠在咬木門的聲音,但似乎又不像……她靜靜的聽著,這聲音竟然一直持續不絕!
母親的那句話又在她耳邊響起:「直接把她關起來,不給她吃不給她喝,看她答不答應!」
她果斷的收拾好幾件自己穿的衣服和書包,然後準備逃跑。
「我偏要這麼說你!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要你嫁給小義,你還嫌棄他!要不是你爸說你吃軟不吃硬,要我忍著你用好話勸你,我早扇死你了!我們楊家對你沒話說吧,吃,給你吃!喝,給你喝!學,給你上!你呢!你是怎麼報答我們楊家的?竟然自己找相好的!還讓你相好的打你哥!」
但是她失敗了!
他的手伸了進來,竟是一大把長達十幾厘米的鋼釘……估計有20多根!
她決定,回到m.hetubook.com.com家裡之後,首先開誠布公的跟父母坦白自己的真實想法:她不想嫁給哥哥!也不想休學!是的,似乎這樣很貪心,但她可以回報,等她以後考上大學畢業之後,她願意回報他們,她願意贍養他們一輩子,她可以將前面十年的收入,不,二十年的收入,全部交給他們,以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至於牆……更別想了,雖然只是質量很差的煤渣磚牆,但是在沒有鐵鎚榔頭的情況下,想敲出一個能出去的牆洞,顯然是天方夜譚!
對,就這麼說!首先爭取父親的支持,然後再一起說服母親!
她其實是個剛強的女生,所以她儘管心痛欲絕,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迅速的做出了一個決定:逃!!!
「嗯。」楊露輕輕的應了聲,然後往回房間走,忽然回頭說,「爸,我會好好考慮的。」
這一天她覺得開心極了,但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很快他們就要分別了,陳繁和楊露一路送她回家,最後還是在河畔的砂石路上分別。
楊露心驚無比,趴在窗沿上伸著腦袋往外看……正見黑暗中一個高高的背影正扛著那扇木門,輕輕將它擱到了一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媽!媽!我沒有……」楊露泣不成聲的搖頭。
楊德坤卻同樣表情冰冷的說:「小露,這事的確是你的錯,聽你媽的。」
所以她剛回來時父親的那些溫言,全是演戲給她看的!目的是騙她進房間,打消她的懷疑!
問題出在防水橡膠布上面,它很厚很結實!而且半邊房間是一整塊的!上面又被瓦片壓得緊緊的,根本弄不開,也弄不破!
房頂……對,房頂!這是瓦房子,頂上蓋的是瓦片,當然還有木樑和防水用的橡膠布,只要把這些全部弄掉,就可以爬到房頂然後跳下去!
她要自由,她不想被人囚禁,與其這樣被關著,不如掉下來摔死算了!只要有可能,她會盡一切努力逃出去!
這麼一想,她覺得自己希望很大了,為什麼之前就想放棄了呢,怎麼這麼沒有決心?!
然而當她懷著忐忑而興奮的心情走進家門時,她卻覺得有點不對勁,門前的屋檐下,好像少點什麼……但是少了什麼,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應該是個很大的東西,原來就放在那裡,但是現在不見了……
越是這樣,她越堅定決心要逃走!
楊露突然跪倒了地上,哀求說:「爸!媽!你們對我和_圖_書的養育之恩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我會報答你們的!可是我真不願意嫁給我哥……」
不,不,也許是母親找鄰居幫忙綁的……
「好哇!果然是同學!我們辛辛苦苦攢錢供你上學,你卻在學校和你的同學談戀愛搞對象!」
楊母連忙對楊露說:「你聽聽,你聽聽!小義多愛你啊!你對得起她嗎?」
當初做這木門的木材,還是她和父親從父親的鋸木廠用板車拉回來的呢!父親在前面拉,她在後面推!
她覺得有點餓,所以爬起來準備去廚房自己弄點吃的,但是當她開門的時候,卻發現門開不動!
她回來時還沒吃晚飯,沒人叫她吃晚飯……父親也沒有……
楊母冷笑說:「早跟你說了,別跟她說好話,沒用!直接把她關起來,不給她吃不給她喝,看她答不答應!」
她也明白了,在今天下午回來之前,她的父母已經做出決定要囚禁她了!這木板肯定是白天她不在家時就釘上去的!
不,她絕對不要這樣!但是她真的甘心就這樣放棄學業嗎?真的甘心就這樣放棄那些理想嗎?不!她也不願意!
她不是害怕被逼著嫁給她哥,事實上她已經在考慮答應了,她覺得也就一輩子,忍忍就過去了,雖然陳繁和林靜都勸她堅決不要同意,但是他們怎麼會體會到自己的難處?自己這樣的家庭這樣的處境,怎麼能跟他們比?
她覺得父親楊德坤是突破點,他一直比較疼自己,對哥哥則有些怒其不爭,只要爭取父親站到自己一邊,那麼她就還有希望,母親雖然一直很是溺愛哥哥,但是對自己還算不錯,她一直逢人便誇自己比親女兒還親的。
「媽,求你別這麼說我……」楊露哭聲哀求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相信一直待自己還不錯逢人便誇自己的母親,竟然用這麼惡毒的詞語形容自己……
楊露驚慌失措,突然看見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母親身後了,連忙想他求救:「爸……」
楊德坤厭煩的一擺手說:「不要解釋了!」說完似乎覺得有點失態,又嘆了口氣走了過來小聲安慰她說:「小露啊,你就嫁了吧!你哥雖然懶點,可是人還是不錯的啊,而且以後娶了你,你管著他,他就會變勤快的,他敢不聽你的,我幫你揍他!你媽剛剛那些話都是氣話,你別在意,她一直很關心你把你當親生女兒的,只要你答應嫁給你哥,等她氣消了,我再和她商量商量繼m•hetubook•com.com續讓你上學啊。」
楊露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她只能等待自己的命運了!
楊德坤搖了搖頭,扶起楊露,柔聲說:「小露啊,今天不說這事了,改天再說,你先回房間休息一下吧。」
楊露被她表情冰冷的母親狠狠的抽了一個耳光,她被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然後她看到那個背影轉過身來,向窗前走了過來,向她走過來,他的身形他的臉龐越來越清晰,竟然是……陳繁!
「你怎麼越來越不聽話了!」楊德坤有些不耐煩的說,「你媽說的果然沒錯,女娃子就不該讀書!越讀越不聽話!」
楊義爬起來插嘴說:「小露,你就嫁給哥哥吧,哥哥會好好疼你的!哎呦……好疼!」
說干就干,楊露將房間里唯一的一張桌子搬到了床上,然後再將一張椅子放到桌子上面,最後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正好能夠到最邊上的房頂!
但是她走到拉開窗帘往船外一看,卻看見窗戶已經被一塊大木門整個封堵起來了!這木門她認識,就一直放在她們屋檐下面的!是用來蓋新房做房門用的!
路旁高大光禿的樹木如手持長戟的森嚴守衛,一路護衛著他們的身影。
她心裏一直這樣吶喊著!
她感覺到有點累,於是躺倒床上睡了一覺。
她還沒說完,楊母又重重的給了她一耳光:「夠了!我告訴你!明天你不用上學了!以後別想上學了!我早說一個女娃讀什麼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從今以後,你乖乖的給我在家裡獃著,哪也別想去!等我們家的樓房一蓋好,你就和小義結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她害怕的是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她一向最敬愛父親騙她!是他勸自己進房間的!而且那繩索也肯定是他親手綁的!因為那樣粗大的死結,母親是根本沒有力氣打的!而哥哥的手……還綁著繃帶呢!
她絕望的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心裏害怕極了。
楊露怯生生的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楊義,楊義一見妹妹來了,頓時嚎啕大哭:「媽啊,我真愛妹妹啊,可是她不愛我也就算了,還找人打我,我今天走路走得好好的,結果就看見她帶著一個非常強壯身高估計一米九以上的男的走了過來,揪住我二話不說就打我!把我手指都掰斷了!腰也被他踢骨折了……」
真相如同鋒芒畢露,一根一根的扎在楊露的心上!
她吃驚的望向窗戶那裡,竟發現那扇封堵在外面的木門在顫動……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