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六十八了啊!」太史昆隨口問道:「你出生時的年號是什麼呀?哪位皇帝的天下啊?」
那婦人的眼中頓時放了光,郭溪卻期期艾艾問道:「那……我呢?」
這裏的土地屬於耶律撒模本人,離開這片土地,他就什麼也沒有了。因此,他不想離開,他拒絕了蕭雲昭的勸降,選擇了負偶頑抗。不過,他的想法落空了。落空的意思,是指他根本沒有來得及進行「頑抗」。
有書記員代為回答道:「回昆哥,應為仁宗時的景佑元年!」
「他一整晚都背著老娘?之前不是有命令,說是只讓一家之主出城,婦幼老弱都在家中不得外出嗎?真是奇怪!」太史昆皺眉道:「對了,盡孝出了名有什麼好處嗎?」
夫人答道:「哎,這個,也就三十來歲吧!」
太史昆不置可否,又問道:「郭溪,令堂六十八,今年是馬年,明年令堂過壽的時候,令堂的屬相是什麼?」
「這麼生猛!不過,這些事迹聽著有些耳熟啊!」太史昆疑道:「怎麼郭溪沒有父親兄弟妻兒什麼的嗎?」
「哦!」太史昆道:「如此算來,你是明道年間生人了!而你的父親,則是慶曆年間過世的!」
派去十二個鎮子的人馬都已回報。各個鎮子上執行的規則與武清縣的規則都差不多,只不過在沒有太史昆監督的情況下,執行的力度明顯強硬了不少。必須離開和想要離開的人都已經被驅逐,他們甚至m•hetubook•com.com連收拾細軟的時間都沒有。投降者中的婦女老幼被勒令不得離開家門,而男人們被帶到鎮子中心看管起來。
「三十幾?說明白!」
「哈哈哈!」太史昆笑道:「那麼,就讓這丫的進來吧!」
郭溪擦了把冷汗,道:「老爺所言極是!」
兩人心裏咯噔一沉,連忙止住了撕扯,齊齊跪在地上,叩首不止,求饒聲聲。
太史昆感慨著轉了半圈,道:「郭溪,不如這樣吧!你將你的老娘給我,我來幫你盡孝!別的不說,每日里燕窩海參什麼的補品應有盡有,什麼玉器珠寶可勁兒的給令堂穿戴。至於腿腳不好也簡單,我找人用軟轎抬著她就是了!你說如何?」
「哎,日子嘛,記錯了也就記錯了,人之常情嘛!不要緊張!」太史昆丟了茶盞,嘆道:「哎呀!見到郭溪你如此孝順,本城主竟有了幾分羡慕!想來本城主也是至純至孝之人,只可惜無父無母,卻沒有盡孝的機會。」
那一對男女撕扯了半晌,好算是被這陣笑聲喚回了神。兩人對視一眼,方知剛才是因為貪婪錢財入了人家的套。不過,這下套之人是個動動手指便可屠城的厲害角色,以這對男女的身份,就算是想明白了又能如何?
「回昆哥,當然有啦!縣衙每年要獎勵不少錢物,富戶們做善事也要先布施給他。而且有了孝子的聲望,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要花錢請https://m.hetubook.com.com他去坐上首的!」
書記員解釋道:「他的事迹我們也是剛剛打探到!據說郭溪的母親腿腳不便,卻又喜愛閑逛,郭溪為了盡孝,竟是時時將老娘縛在背上,到哪兒都帶著老娘!」
「哦,是這樣啊,孝心可嘉!」太史昆老神在在,問道:「呀,吾觀你娘親面色紅潤,褶皺甚少,一點也不像是上了年紀的模樣,敢問令堂高壽了?」
太史昆聞言嘆道:「孝子啊!這倒難得!只是盡孝本是自家庭院內的事,郭溪此人怎能盡孝盡出了名聲呢?」
太史昆啐了一口,道:「丫的,再裝啊?分明是一對狗男女,還敢在本大爺面前裝母子!純粹找死!」
那郭溪卻是掙紮起來,道:「不可,不可!哪有將娘親交給別人孝敬的道理!」
「哈哈哈!」太史昆連著十個書記員都笑岔了氣。
只有一個鎮子發生了意外。這個名叫黃葉堡的鎮子是一座土石建築的堡壘,屬於一個名叫耶律撒模的貴族。他手下有武士二百人,農奴兩千餘人。他的身份是頗具契丹特色的「大彌里」,如果武清縣附近發生戰爭,耶律撒模的鎮子就可以搖身變為一個契丹部落參与戰鬥。
婦人滿臉堆笑,道:「大人不必理會這個逆子,只管派人將他捉出去就好!」
在蕭雲昭搖頭表示無功而返的那一剎,孫平就揮出了手中的長刀。長刀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妖艷的冷光,十六www.hetubook.com.com枚雷神降世、十六枚飛龍出水連接升上了天空。長寬各五十丈的土堡根本就承受不住這麼多的飛彈,它的遭遇,只能用「灰飛煙滅」來形容。
有書記員答曰:「回昆哥,按照郭溪的說法,他應當是仁宗至和年間生人,而他的父親,則是治平三年過世的才對。」
書記員道:「回昆哥,那婦人今年六十八,應當是屬狗的!」
「哎……」婦人答道:「俺們莊戶人家,不記這個。」
中年人搖頭晃腦答曰:「大老爺,非是小人不想跪,而是小人跪下后,背負的老娘一定不會舒適。因而小人寧願受到大老爺的責罵,也不願失了孝道!」
這麼大一摞交鈔,怕是有七八萬貫之多。那婦人樂不可支,道:「中,中!就這麼說定了!」
沒等郭溪開口,背上的婦人卻是搶先開口道:「回大人,老身今年六十有八了!之所以看起來年輕,全是因為溪兒照料有方。」
書記員答曰:「非也!郭溪是五年前背著老娘游過黃河逃難來的!」
命令傳出,果然有個面色極其忠厚的中年文士背著一位婦女進了軍帳。稍一端詳,發現那婦人根本不像是七老八十的模樣。太史昆莞爾一笑,道:「大胆郭溪,見了本城主居然不跪!」
十二個鎮子得到控制,為武清縣改旗易幟掃清了最後的障礙。而此時,武清縣居民自己舉薦出來的名單也已出爐。
太史昆問到:「郭溪,你爹過世時,你www.hetubook.com•com多大了?」
夫人一哆嗦,道「回老爺,是三十二!」
郭溪聞言,卻是焦急大喊道:「我不自殺,我不要自殺!」
郭溪咽了一口唾液,道:「屬羊的!」
郭溪與那婦人汗如雨下,兩腿顫抖不已。
伴隨著零星的炮聲,一個夜晚過去了。辰時已至,再有四個時辰計時便要結束了。
「哦!我好像明白點了!」太史昆問道:「這個郭溪是本地人嗎?他自幼就這麼孝順嗎?」
太史昆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問道:「郭母,你丈夫去世時,你多大歲數?」
「是啊,郭溪他父親去世的早,如今獨身奉母。」書記員答道:「對了,據說郭溪早年娶了親也生了孩兒,只不過他嫌有了妻兒后耽誤孝敬老娘,就將妻兒都趕走了!」
「你?你平生心愿已了,自裁就是了!」太史昆探了探衣袖,抽出了好大一摞交鈔,感慨道:「唉,當年沒錢時,想孝敬父母也沒東西給,如今發達了……子欲養而親不在呀!我須得找個後母,將這些錢財送給她才能安心!」
幾個書記員紛紛點頭道:「就是么,還有更過分的呢,據說郭溪擔心老娘夜起不方便,所以夜夜都是與老娘睡在一起的呢!唉,不過聖人教導的孝道就是這個樣子的,大家不尊重他也說不過去!昆哥您也別琢磨了,如今那郭溪背著老娘就侯在帳外,您親自見見他不就得了!」
另一個書記員插嘴道:「還有呢!郭溪撿桑葚的時候,將熟透甜美的留下和*圖*書孝敬母親,自己只吃生澀的!冬季里他母親想要吃鯉魚,郭溪竟解開衣服卧在冰河之上,硬生生化開厚冰捉魚孝敬母親!」
兩個人一個鬧著要死,一個鬧著要活,爭吵沒有兩句,郭溪索性將婦人摔在了地上,而婦人也不是好相與的,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就撕扯郭溪。
「不會吧!難道他那癱瘓的母親不喜歡天倫之樂嗎?趕走孫兒她能開心嗎?」太史昆道:「這種孝,是值得推崇的孝道嗎?」
太史昆端起茶盞淺酌一口,道:「是個屁!我亂編的。」
十位忙碌了一夜的書記員呈上一紙文書,文書上第一個人名,赫然是「郭溪」二字。太史昆觀看了一下旁邊的備註,發現武清縣四千多戶人,居然有兩千余戶舉薦了此子。
太史昆看的蹊蹺,問道:「這個郭溪是何等人也?怎的名望如此之高?」
郭溪哆嗦道:「回老爺,那年小人十二!」
那十位書記員,本就是天京城裡剛學會書寫的毛頭小後生,跟著太史昆寫寫畫畫也有旬月的時間了。太史昆平日里為人風趣和藹,因而這些後生見了太史昆倒也不拘謹。一個機靈的書記員回答道:「稟昆哥,郭溪乃整個南京道有名的大孝子!」
孫平與五十名麒麟衛平舉著轉輪連髮長槍,瞄準了土堡殘破的大門足足一刻時,不過,那個被轟成碎片的木門后並未衝出任何一個武士。大火一直燒到天蒙蒙亮也未停息,孫平只好放棄了搜捕殘黨的想法,離開這座廢墟回武清縣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