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驟起突變生死詰

「高拱!你!」戴才怎麼也沒有想到高拱會突然來這麼一手!他的臉由白變紅,由紅變紫,最後竟然成了豬肝一樣的顏色!
針尖對麥芒!這下好看了!朱翊鈞把兩手抄在袖子里,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但是,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的眼睛此刻都在望著他,現在搖頭否定肯定會遭來更多的質疑。
高拱此刻完全變了一個人,剛才那種陰陽怪氣的腔調早已不見,此刻恢復了字正腔圓的詠嘆音調,聲若洪鐘,整個大殿都聽得清清楚楚:「戴才!戴大人!你可認得此人?此人正是你府上的管家戴庸,你不否認吧?」
高拱早有準備,一招接一招,招招刺刀見紅:「好!你說不出來,我替你說!」
萬念俱灰之下,他只有點了點頭。
高拱仍然是一副陰陽怪調:「戴大人!你認為我是在和你開玩笑么?」
「噢!」朝堂上響起了群臣難以置信的聲音!
但是戴才卻明顯認識這個人!「戴庸!你!」他當即覺得嗓子口發甜,一股鮮血已經從胸腔涌到了嘴裏,眼看就要噴薄而出!
因為私通外國是十惡不赦的重罪!這會兒,朝堂之上,沒有第二個人敢冒著滿門抄斬的風險出來替戴才說一句話了!
從進入朝廷那一天起,他戴才就沒受到過這樣的侮辱,更何況已經當上了兵部尚書!兵部尚書可是當朝最高軍事長官,相當於漢朝和三國時代的大司馬,總管天下兵馬和戰略!高拱這麼肆無忌https://www•hetubook.com•com憚,真是太過分了!
所以,既要學張居正,也要學高拱!
按照明朝的現制,戴才是兵部尚書,光刑部大堂是審不了他的,至少需要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組成「三部會審」。而擔任「三部會審」的主官,只能是顧命大臣或者內閣首輔。
狗咬狗,一嘴毛;藏獒咬藏獒,一嘴血肉。
來人正是戴才的管家戴庸!
戴才幾乎跌坐在地上,僅僅依靠雙腳最後的力量勉強支撐站立。
朱翊鈞今天算是眼睜睜看到了高拱的陰陽兩面,這比他平時表現的不可一世更為可怕!
一開頭就是滿堂彩!
朱翊鈞立刻收斂了心神,這種城府的深度還需要向張居正多多學習。
朝堂上有了一陣小小的轟動,很快又趨於平靜。
張居正幾乎沒怎麼動,沒有任何欣喜之態,也沒有什麼意外表情,就完全象一個旁觀者,站在旁邊靜靜地看。
戴才明顯受到了很大觸動,他一點也不知道高拱手裡握著什麼要命的底牌。
這一招確實厲害,直接把球踢回給了戴才!
無論從情理還是事實來說,都應該說「宣」,畢竟現在高拱和自己是一個戰壕的。
高拱突然拍了拍手掌,在這會兒喝起了倒彩!
戴庸此時說不出來是在哭還是在笑,剛才走入殿門的那種精明幹練勁兒完全沒有了,全身上下象中了麻風病一樣,篩糠似的抖個不停,卻只是跪著不停地磕頭和-圖-書,根本說不出話來!
只見戴才的兩條腿向後傾著,緊緊撐住地,向著高拱鞠了半躬:「首輔大人!既然不是開玩笑,那麼,就請您拿出證據來!」
他朝少帝和李貴妃深鞠一躬:「聖上!太后!您二位都已經看到了!首輔大人今天對臣是有備而來,必將臣置於死地而後快!我戴才沒有什麼可避諱的,問天問地問良心,問心無愧!如果真有證據證明我裡通外國,我當自裁謝罪于聖上!」
但是,也就一會兒的時間,戴才就平靜了下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人穿著皂青色的衣服,蓄著山羊鬍鬚,看上去非常幹練,走入殿後,卻一直低著頭。
現在提出置疑的這個人,就是首輔大臣,所以「三部會審」也行不通。於是乾脆拿到廷上來,讓聖上當主審官。
「戴才!我們的兵部尚書大人,私自勾結東瀛倭國天皇重孫后龜山和幕府將軍足利義視,幫助他們起兵叛亂,力圖擊敗天皇後土御門,從而登上天皇寶座!作為回報,他們已經往戴才的家裡送了無數的金銀!戴大人,可有此事!」
今天這個摺子只是對福建邊防的例行請示,對於倭寇,朝廷上主戰主和的聲音一直都有,現在已經照顧到了兩邊,誰知道這高拱會藉此突然發難!
這個戴庸進了門后,一直看著高拱,沒敢離開他的眼睛,怯怯地向前走。
要想坐穩江山,看來光有霸氣還遠遠不夠,必須有https://m•hetubook•com•com硬有軟,有柔有剛。
他不禁有些發矇,東瀛不就是小日本么?小日本天天想占釣魚島,亡我之心不死。如果在明朝時候把小日本滅掉就好了。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現在這兩人已經撕破臉皮,在以命相搏了!
但是,會不會因此而顯示一種主觀傾向,顯出自己是和高拱串通好的?
「你!」戴才一手指向高拱,鬍鬚顫動著,已然說不出話來,已然被高拱氣得不行了。
這一次,身後的李貴妃沒讓少帝說話,估計是怕他年紀還輕,鎮不住這些已經劍拔弩張的國家重臣,直接對馮保說了一句:「宣!」
可是,高拱卻沒等他說出話來,嘴裏仍舊不依不饒地展開攻勢:「我就知道你不敢!不過,本首輔今日已經把證物和證人都帶來了!」
正待細看,戴才已經高聲啟奏:「聖上!福建邊防來報,最近東瀛倭寇又有不斷侵犯我邊境之舉。臣建議雙管齊下,一者加大邊防整飭力度,加緊操練;二者對東瀛加大懷柔力度,加強籠絡。」
朱翊鈞越來越發現,高拱太可怕了!
戴才停頓了一下,自知凶多吉少,全身都在輕微地顫抖:「宣吧!我沒有什麼可怕的!」
看高拱這態度,今天直接把證物和證人都帶來了,是想把乾清宮直接當成刑部大堂么?
戴才已經預感大事不妙,看來只有硬撐下去一條路了,他已經決定了背水一戰!
隨著馮保一聲高聲叫喊,門外的帶刀衛士和圖書領著一個人進來了。
難道他想當首輔后第一刀殺人立威?
朱翊鈞突然看見大家都望向自己,顯然是對剛才高拱提出來的「證物與證人都帶來了」表示期待,是「宣」還是「不宣」?
卻在此時,高拱沒有用慣常的高聲腔調,而是一種不陰不陽的語調,軟軟說道:「還加強籠絡?只怕再加強下去,東瀛的金元銀元和東瀛美女,戴尚書你家裡都快放不下了吧?」
這一瞬間,他猶豫了!
但是他還是硬是生生把這口鮮血憋了回去!
在戴才高喊出他名字的時候,戴庸一下難以自禁地在其面前「撲通」跪下了,腦袋深深地埋在胸口裡,根本不敢抬起頭來看戴才,嘴裏含混不清地嘟噥著:「老爺,對不住您啊!」
戴才現在就象一個人被逼到了懸崖邊上,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看來這位正一品的尚書大人確實急了,居然直接喊出了「高拱」的名字。
只見他冷靜了臉色,對高拱一拱手:「首輔大人!您這是開玩笑呢吧?朝堂之上,還是嚴肅些好!」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他突然有了主意,發話問了一句:「戴大人,您看?」
他既有充分的準備,還很會造勢。這短短的幾個發問,將戴才本來可能的援軍都擋在了外面,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高拱這邊!
高拱的怪腔調象一把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捅出來無聲無息:「證據當然有,但是,你敢不敢讓聖上下令抄你的家呀?」
那樣的話,就不是借刀了!所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猶豫了,真是把握不好。
好戲果然開始了,一出場就是針鋒相對,驟起突變啊!
朱翊鈞心裏早罵開了,對小日本還用什麼懷柔和籠絡,直接辦,滅了它!
高拱就象一個黑面閻羅一樣,斬釘截鐵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個八度:「好!好!你認就行!戴庸!你說說吧。有聖上和太后在這為你做主,你不用害怕!」
朱翊鈞這才發現高拱的每一步,都是已經算計好的。
戴才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就象火爐里的柴木在一根一根地被抽出來,只剩最後一點尚書自尊的火苗還保存著。
朱翊鈞這時特別注意觀察了一下張居正的形態。
戴才猜對了!高拱就是想殺他立威!
少帝心裏早已經樂開了花,太刺|激了!
朱翊鈞看了看戴才,他的臉上一片死灰,已經和死人沒什麼區別!
「宣證人和證物上殿!」
「高拱,你血口噴人!你以為把我的管家收買了,就可以對我妄加指責了么?我告訴你!只有這個,還遠遠不夠!我現在要反過來向聖上和太后控告你!你重金收買我的管家,你想幹什麼?陷害忠良!我相信,聖上、太后和在場各位大人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現在只要把戴庸這個狗奴才審上一審,看他是不是被高拱威逼利誘了,就能審出真相,還我一個清白!」
朱翊鈞沒有理會他這句表忠心的話,仍然用著不緊不慢的語氣,聽上去象在他商量,實際上卻是致命的落井下石:「戴大人!那就宣首輔說的證人和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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