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風從簾幕吹香遠

只見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然後把茶盞放下,念出了一首詞來。
《好事近》。南宋。張孝祥。
《鷓鴣天》。南宋。陳允平。
三人鼓掌間,李太后輕啟櫻唇,誦出一首詞來。
只見他緩緩向前一步,誦出一首詞。
馮保當然知道不能搶皇上的風頭,所以看了皇帝一眼,發現他在兀自深思,想來還在搜索詩句,只能自告奮勇先來,為皇上爭取一些時間。
不寒不暖不陰晴,正是好登臨天氣。
瑞龍腦,暗藏葉底。
「哈哈哈!」現場笑作一氣,著實熱鬧非凡。
張居正本來還想開口點評,見太后如此,只得先閉了嘴。
說完,他示意音樂放緩,輕誦了一首詞。
朱翊鈞此時也續了一句:「對對對!尤其是這最後一句,仙娥有約,騎上九霄,真是有意境,母后就如這仙娥一般啊。」
滿園桃李鬧春風,漫紅紅白白。
邀我至田家。
朱翊鈞慢慢發現自己有些學會聽詩品詩了,張居正誦的這首詩,他不光大致聽懂了,還聽出了很多官宦士子出遊的書生意氣。
《步蟾宮》。南宋。楊無咎。
覺身在,廣寒宮裡。
朱翊鈞忙伸手撫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她緩了緩,看到兒子帶笑的面龐,仍是淚流不止。
哈哈笑完,張居正搖晃了一下腦袋,站起身來:「下面一首,我來續吧。」
可是,他的肚裏早已是粒米未存、彈盡糧絕了,現在別說讓他搜尋書寫桂、菊「雙花」的和圖書詩句了,就是讓他再背上一首古詩詞都難了,除了那首「鵝鵝鵝,曲項向天歌」還記得挺清楚以外,別的再也找不出來了。
只見他一清嗓子,說了一句:「接下來由老臣來吧,皇上所念詩詞富有深義,正好殿後!」
青山郭外斜。
獨倚闌干,惟有木犀幽雅。
聽窗前,芭蕉雨打。
遙聽均天九奏,玉皇親看來。
當下心稍寬,只見一直沒有發表點評的馮保此時站起,躬身說道:「首輔背誦此詞甚佳,只用一枝木犀桂花,就將一番秋景寫盡,引來滿盞堂皆春,預設好事連連,真是『喜神』將至也。」
因香招我渡江來,悄不記、重陽青蕊。
向曉來,卻是給孤園,
誰向瑤台品鳳簫。
更颭颭,萬絲斜墜。
「誦得好!這首詞把人間寫作了天宮,還把朕比作了玉皇呢!」朱翊鈞剛才得到了母后的真心誇讚,心情大好,於是也就不知深淺地點評起來。
爭似淡妝嬌面,伴蓬萊仙客。
「是!」二人相視一眼,馮保上前一步,「這回老臣先來!」
「嗯!」此時李太后也發話了,「太傅念得好,馮總管評得也好!下面,又該老身了吧。」
故人具雞黍,
待到重陽日,
她一誦完,眾皆叫好。
「此詞甚好!木犀為桂,因香而渡江,又記重陽青蕊,暗含菊美,先生今天已經有兩首詩詞中盡含桂、菊『雙花』,實是難得啊!」
《月宮春》。唐代。毛文錫。
觸處和_圖_書池塘,睹風荷凋謝。
插向遠山深處,佔十分秋色。
張、馮二人此時趕緊站起身來,拱手齊聲說道:「皇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人所共知,實乃天下百姓之楷模!百善孝為先,皇上有此孝心,何愁天下不定,四海不平?」
碧虛浮動桂花秋。
因而,由她將此詩誦將出來,既是情真意切之懷念,亦是理想現實之體驗,再好不過!
佩雲襟霧玉逍遙。
桂花馥郁清無寐。
似金壘妝成,想丹青難畫。
乍驚見,黃金布地。
笑了一會兒,見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朱翊鈞這才意識到,接下來又該輪到自己了,他的肚子里現在僅剩下了晴天寫給他那首孟浩然寫的《過故人庄》。
朱翊鈞聽到這首詞,先是感覺良好,接著心裏一驚,這首詞明顯是祝自己好事將來。
張、馮二人是行家,很快聽出了這首詞的深義。
照理說晴天明日進宮只有母后和馮保知道,怎麼連張居正也知道么?那麼他是不是還知道自己與明清、明澈姐妹之情史?到時候率百官參自己一本私自出宮,偷會民女就麻煩了!
玉兔銀蟾爭守護,嫦娥奼女戲相偎。
李太後主動鼓掌:「嗯!我兒聰慧,為太傅此詞點評甚佳,既如此,老身也來誦一首南北宋之交之詞吧。」
這首詞一起首,就讓人讚不絕口。
《過故人庄》。唐代。孟浩然。
金粟地,蕊珠樓。
怎麼辦?他求饒的目光望向了張居正。
可是經李和*圖*書太后的口讀出來,就完全不一樣。她原來就是妃子,因此「憶吾家,妃子舊遊」一句,說的是她自己,這隻是一番感嘆,或者是對原來經歷的懷念而已。
張、馮二人急忙拱手施禮:「請太后賜教!」
昨夜金風,黃葉亂飄階下。
朱翊鈞眼見三人的目光又轉向了自己,知道要壞,自己已是山窮水盡、黔驢技窮,哪裡還有半句詠桂詠菊的詩在?
馮保輕輕一頓,將全詞一一誦完。
縴手折來,膽瓶中,一枝瀟洒。
還來就菊花。
張、馮二人聽完他的點評后紛紛大笑著讚賞:「哈哈哈!正是!我主乃九天紫微星下凡,在人間是九五之尊皇帝陛下,在天上就是萬仙之長玉皇大帝!」
仙娥已有玄霜約,便好騎鯨上九霄。
朱翊鈞當時聽著就驚異了一下,竟然還有無名氏?想來這是寫了好作品不願意留名,亦或是怕被人知曉真實姓名,隱去了真名,索性叫做無名氏吧。
至於「向曉來,卻是給孤園」,既不是給「后羿」之園,亦不是給「孤獨」之園,而是她成為太后以後自己可以稱之為「孤家」,也即是給她自己。
不過,熱烈之後,略顯落寞。接下來,就只剩下皇帝和馮保了。
只見太后漸漸停止了啜泣,撫了撫兒子的面龐,親自開始了感人至深的點評:「我兒真是長大了!這首《過故人庄》正是孟浩然的代表佳作,雖然看似悠然自得,卻洋溢著濃濃的情意,而且正趕上重陽佳和_圖_書節將至,我兒已懂得孝順,甚至知道用詩來表達,我這做母親的感覺很欣慰!真的很欣慰!」
「好!」眾人鼓掌,紛紛跟著誦念最後這句經典之詞,「乍驚見,黃金布地」。
要說大伴兒馮保還是比較有心眼兒,剛才不顯山不露水地背誦了一首辛棄疾的《清平樂》,卻一下子突顯豪氣,得到眾多讚賞,這回又適當拍上一馬,把皇帝比作了玉帝,真是恰到好處。
不過他現在可沒多少心思聽先生點評了,因為他可知道,從剛才張居正替自己打頭炮到現在,一直煎熬到了最後,這個殿後的人已經不得不出場了。
「這首詞聽上去確是大雅,似乎有一些小哀怨,但在最末一句,卻甚是洒脫,將花枝折在瓶膽里,真是別有一番雅趣。」張居正笑著作了點評,大致也和朱翊鈞聽得差不多。
事已至此,只有把這個壓箱底的展露出來了,他們一會兒如果都能續上,再到我這兒再說吧,實在不行,就只能認慫了。
本來這首詩在一般仕子佳人讀起來,有些感傷,但是契合李太后的身份,卻是別有情趣。
《鵲橋仙》。南宋。管鑒。
接著,他緩音長調,誦了一首宋代的詞來。
紅芳金蕊綉重台,低傾瑪瑙杯。
水晶宮裡桂花開,神仙探幾回。
張居正一笑,頓時會意,站起身來替皇帝打圓場:「剛才這兩輪都是皇上先起頭,微臣不才,這輪就由我先開始吧。」
人生行樂,宦遊佳處,閑健莫辭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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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樹村邊合,
吐清香,勝如蘭麝。
把酒話桑麻。
此曲念完,李太后的眼裡竟然已是點點淚花,柔弱地叫了聲:「好!」竟然兀自哽咽起來。
李太后頓了一頓,也誦出一首宋詞來。
開軒面場圃,
風從簾幕吹香遠,人在闌干待月高。
朱翊鈞一直輕聲寬慰著她,想告訴她這是晴天告訴自己要孝敬您老人家的,但又想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不太合適,所以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讓先生替自己打圓場,自己當然也應該多說幾句才是,那就胡亂點評吧。
憶吾家,妃子舊遊,
景色凄涼,總閑卻,舞台歌榭。
《金錢子》。宋代。無名氏。
張、馮二人幾乎是齊聲贊道:「此詞甚好!太后所選詩詞,均如女子情懷,別有情致!」
東皋圃隱,木犀開后,香遍江東十里。
於是站起身來,用足了力氣,高聲誦念。
一般人將此詞比作感受廣寒宮中,思嫦娥之過往,懷傷感之故情,所以「憶吾家,妃子舊遊」一句和「向曉來,卻是給孤園」一句,較為感傷。
不堪午夜西風起。
朱翊鈞笑了,示意他倆坐下:「好了!母後有感而發,你們倆個,繼續接龍吧。」
現場的氣氛又推向熱潮。
後來又一想,他應該只是藉著剛才的「福祿壽喜」說自己是喜神,即興祝自己好事臨近而已,而對於母后準備海選皇后內定為晴天之事,他並不知情,明清明澈之事就更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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