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條火龍躥出，直奔江面而去！
百姓們發出驚呼。
「你這麼言語攻擊一個女子，非大丈夫所為！」
池明微微放心，將目光收回，手一招，一艘純黑的船無聲駛近，他帶人上船。
……
而這樣的女王也更令人呼吸發緊——她在旗杆上，如一朵疲累休憩的雲，身後是一彎金黃下弦月，她似手一伸，便可勾住那月角，在蒼穹輕盈蕩漾。
景橫波並不理會，這些箭自有英白他們料理，她在旗杆上朗聲道：「所有士子，划船不得近我座船五丈之內，違者取消比試資格！」
極度的喧囂，被極度的美鎮壓。
「還真是禮物！」景橫波哈哈一笑，出轎。
「上去了也站不穩，隨便一招就可以轟下來。」
「好！」
池明陰陰地笑起來——言語相激，要的就是這個！
他獰惡的眼神，轉向那些士子們，馬上，一炷香的時辰到了。
萬眾嘩然。
「快點給女王陛下準備磕頭的跪氈……」
「池明你要不要臉！」立即有人大罵，「你要和女王比試？她不會武功！」
而本地士子，能在這雇船相候，多半有財有勢——讀書是很花錢的。
護衛蹲在一邊，盯著他，看他神色滿意又神往，忍不住幽幽嘆息一聲。
她的美麗，總如名家下筆，筆筆驚世，筆筆都是新風流。
「我只是副門主，不能代表凌霄門。」
「什麼？」池明警惕地抬起眼光。
受到羞辱怎麼辦，那就是狠狠報復羞辱他的人！
月光下樓船上，如雪中皇冠般的女王陛下，符合大荒百姓對於神祗一樣的女王的最完美想象。
他麾下武士，各持一排弓弩發射，嗡地一聲，烏青的箭劃一條黑色弧線，籠罩了整個船身。
「誰說的？」池明冷笑，「不是說女王一人在丹棱山，驅逐一千人么？如此絕世武功，在下敢於對上，該贊在下勇氣可嘉才對。」
「為什麼？」
依舊是驚鴻一瞥，下一瞬轎子前已經沒了女王。眾人正愕然尋找，那邊大船上有人笑聲慵懶魅惑：「嗨，寧津父老鄉親們好！」
遠遠看來，她像是一腳踩下了箭團，又像是被箭團載著飛起。
好不容易讓主子滿意了。
果然配。
池明臉色鐵青，身後遠處百姓不斷地對他吐口水。
「狂妄！」池明嗤之以鼻。
女王夠損！
如果派人去收，他也可以派人去毀，毀永遠比得容易！
而且這樣的題目，讓士子們做還是不做？做出來了，就是玳瑁族長的敵人，也要面對暗殺隊伍。
「為增加難度，雙方屬下可以對對方進行遠距離干擾，各憑手段！」
這麼貴重的禮物，這麼大手筆，送禮的人都搞不清是誰，按說是不該上船的，但這船一看就和她很配，百姓都會認為這是她自己準備的船，她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的船都不上，說不過去。
曲江兩岸，一陣寂靜之後，便是轟然歡呼。
景橫波面對著底下寂靜，雙手交叉，似笑非笑。
當即全寧豪帶人乘小舟接近，上船檢查，不多時對景橫波打出安全的旗號。
「池明。」景橫波在旗杆上，笑吟吟地道，「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景橫波想不出她在本地還有誰關係比較好，再好也送不出這麼一艘船。
池明獰笑更盛——下一瞬，那捲子就會化灰，只要燃盡一份，他就贏了。
他就是要攪亂景橫波的評點才子計劃。
至於三局兩勝打贏景橫波，池明認為這是必定的，但光打贏景橫波有什麼用？三局中輸兩次就算輸了。
她在帝歌做了什麼，百姓們也許不大清楚，卻佩服這樣有勇氣有韌性的女子，大荒女王如小寡婦，多少人終生鬱郁死於深宮，偶爾反抗也是悲慘下場，這位走出來了，反抗了，還能活著走到玳瑁，還能拉風地出現在三縣，一出手就壓下十六幫，佔據三縣，這份牛逼，大荒開國以來絕無僅有。
雪白樓船雪白的人，一色融融如月如玉瓶，讓他想起玉樓那一眼，她雪衣紫綃，足可傾天下。
「我真得問你一句要不要臉。」景橫波笑吟吟搖手指，「三縣已經是我的地盤，你們已經輸了，本來就該滾出去，是你們死賴著不服氣，我才給你們一個服氣，你怎麼能拿這個作為條件？」
「部下再牛逼，別人眼裡我都是被扶起的阿斗。」景橫波一笑，「真正的牛逼，是自己的牛逼。」
下一瞬他又手一揮，「射！」
岸邊一株樹下，穆先生席地而坐，含笑看著那萬眾中央的女子，眼眸似生流光。
他原本要和景橫波比試是假，是想趁這「可以互相攻擊座船」的機會，將試圖上景橫波座船的士子射死。
池明就好像沒聽見她后一句，立即道：「我若一張都毀不了，算我輸！立即退出三縣！履行賭約！」
他身邊人立即關心地道：「您怎麼了？著了涼？要不要緊？」ｈｔｔｐs://ｗwｗ•ｈｅtuboｏk•com.ｃom
「池明你要不要臉！」當即有人大喊，「這旗杆上都上不去，怎麼站？」
四周百姓也不信，他們知道池明心黑手辣，這種人要說不能攔截下很多也許可能，但要說一張都毀不了，絕不可能。
池明露出獰笑——這一撥弩箭，也是特製七珠弩發射，射程遠后力足，不求射傷景橫波，也足以將她逼下旗杆。
「題目就一個！」景橫波一指遠處上元城方向，「試論如何兵不血刃，奪上元王城！」
「月下行船，人間逸事，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同樣為增加難度，你我都只能佔據一小塊地方，不能挪動超過那塊地方，這可以由對方指定。」
景橫波能躲，旗杆不能躲！
「好！」
「人美嘴也利！」
這聲一出，池明臉色一變。
他的打算被景橫波戳穿了。
對面池明原本在椅子上冷笑等著她認輸，此時驚得霍然站起，也不顧姿勢難看，爬在椅子上盯著對面猛瞧。
「啊？」鮮于慶有聽沒有懂。
下一瞬她笑，「來而不往非禮也！去！」
這船的位置很巧妙，離大船很近，在大船的陰影下，船上的人很難發現他，他卻可以將船上人看得一清二楚。
「我賭你一張試卷都截不下，毀不了。」景橫波笑。
一霎寂靜后，有人大叫：「他的椅子是鐵椅子！」
何況他還有殺手鐧……
「女王可以認輸。不然怕上頭風大，直接把你吹下來，那也不用比了。」池明理也不理眾人，終於出了一口惡氣般，露出一絲生硬而得意的微笑。
池明身子一翻，從椅子后翻出，安然高坐，向對面冷笑。
比試是景橫波提出來的，也是她讓士子靠近的，亂箭中誤傷那就是她的責任。
「輪到我了。」景橫波笑。
底下一個畫押，龍飛那個鳳舞，她不認得。
「女王萬歲！」
「確實是個廢物。」黑斗篷人聲音冷淡，「不過不能不救。」
「我若輸了，我磕頭賠罪，所掌握的豐凌縣堂口，也歸你！」池明咬牙。
兩岸的人也安靜下來，很多百姓拿出自家帶來的鍋蓋面板，擋在要害，以防萬一出現亂箭紛飛，也好防身。
練武人身強體健，很難著涼，所以一旦著涼，不是小事。
他不需要準頭，只需要這火彈圍著密集的小船來一圈，將小船都燃起，卷子會化成灰，士子們會驚慌落水，景橫波的人必得下水相救，人離開后，船上防衛空虛，岸上百姓混亂護衛過不來，他就可以殺景橫波了。
沒等女王護衛喝放肆，底下百姓就已經鼓噪起來，大罵「池明你怎麼說話呢？」
「哼，你這女人越來越狡猾。」裴樞罵一聲，卻不肯走遠，道，「他敢玩花招，我閹了他！」
她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問紫蕊擁雪，「你們說……這個不會也是送我的吧？」
穆先生望著旗杆，唇角笑意越發期待，「這高處，確實可以看得更清楚啊……」
河面上，行著許多小船，都是載士子參加今晚比試的。此刻船夫都忘記了操槳，任船在河上漂流。
但沒有關係，還有機會！
對面船上，池明厲聲道：「景橫波，你算什麼東西，敢說品評天下文武之才！」
「我說，你真要和他一對一？」裴樞湊近來，不滿地道，「三局兩勝不好么？我和英白天棄三個，可以保你連勝三場。」
護衛喜笑顏開應了一聲，又暗暗抹了一把汗——幸虧自己嚴格按照主子「絕對安全，絕對堅實」的要求去做，連旗杆都換了烏木的，不然這下要是炸開，自己面對的就不是記功，而是流放了。
「好！」百姓的叫好，幾乎將曲江再次掀翻。
……
船上，紫蕊忽然偏頭向那個方向，看了看。
既然他要來輸，她就讓他輸得天下馳名好了。
「怎麼了？」擁雪立即敏銳地問。
「如此，他就有了和凌霄門主競爭的本錢。」紫蕊道。
這送禮的人，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一層，令她不得不收下？
……
月下船如雪，人如月，或者人如雪，船如月，都是一色乳白閃耀淡金，清艷又尊貴的色調。
半晌，她慢慢道：「著人先上船搜查。」
她竟將旗幟當作披風用！
景橫波想這池明倒是個人物，一針見血，這凌霄門，嚴格說來還真出了內奸，這內奸是門主嘛。
……
身心暢快，剛才的憋屈都似要泄出，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方式嘛，」他道，「你我之間，混戰！」
眾人都暗罵池明無恥，丹棱山那事，事後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誰也不清楚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一人驅逐一千人這事，誰也沒當真，都認為不過是女王麾下高手如雲，以及用計設計罷了。如今池明抓住這事，硬要說女王武功獨步天下，眾人也無法駁斥。
池明眼眸厲光一閃，道：「射！和_圖_書」
「是啊不敢。」景橫波笑，「所以你不算。」
眾人再次傻傻回頭，隨即萬人靜默。
景橫波笑吟吟擺擺手，笑道：「多謝父老們為我鳴不平。」轉頭瞥池明一眼，「有色相，才能賣弄；有聲望，才能嘩眾；同樣，有實力，才敢在這曲江之上，拉開陣仗……池明！」她忽然一喝，響徹曲江，「既然你不服氣，那麼，地點我訂，比武方式你訂，看看到底誰才是只能賣嘴皮子的那個！」
有種人，會自己發光。
難道派人上船收？
「你跪下磕頭，自廢武功，併發誓凌霄門永不侵犯王權。」
萬千星光都似瞬間倒流，只聚於一身。
一圈火影，奔密集的小船而去。
此時兩方的船已經靠近，相隔三丈斜斜相對，正是弓箭可至而輕功難至的距離。
「船上有人聽力似乎超常。」黑斗篷人笑笑。
景橫波的大罵聲嗆在了喉嚨里。
「你不是要品評天下英雄才子么？」池明道，「這玳瑁才子，如今都在這周圍的船上，你讓他們各自遞上詩文，你負責點評，我負責毀壞，最後統計，是點評得多，還是毀壞得多，如何！」他眯著眼，「如此，不直接對對方動武，也算不得我以男欺女！」
「我倒是想！」裴樞漂亮的臉都扭曲了，看上去很是憤怒，「那老傢伙答應賣給我的！怎麼一轉手賣給別人！啊，誰敢搶我的東西！誰敢搶我的東西！李保兒！李保兒！」他怒氣沖沖叫自己的屬下，「你怎麼辦事的？啊？給人截胡了知不知道？去！給我問問那老傢伙，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和爺搶東西？爺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一截截砍了他的骨頭喂狗！」
所以從女王衣裳上下手，她那雪白閃金的裙子，配這雪白鑲黃檀的船，一定很協調，很好看，主子看得養眼高興，那就是配。
也有一些暈倒的——好幾個當日在她客棧門口，嚷著要賞美人的士子，認出美人居然是女王，當即栽下了船頭……
那條火線粗如水桶，掃著彗星般的尾巴，唰一下躥出船身，強大的后坐力令那持炮的人一個踉蹌，坐倒在地，滿頭灰屑紛紛落地——他的頭髮已經被燎焦了一束。
這是他今天的殺手鐧。
「好。」景橫波一聲呼喚，「才子們，搞定沒？」
「真的是給我的哎！」她呆若木雞。
……
比試，智慧也是一種，他不覺得欺心。
哄堂大笑聲幾乎將河水震蕩，百姓們大叫：「女王好樣的！」
景橫波吁一口長氣，還好，自己也配備了安全褲，高開衩旗袍嘛，防走光必備道具。
「誰？」擁雪知道紫蕊聽力超常，十分警惕。
箭光密集，幾乎將景橫波身形遮沒。
岸邊小船上，他滿意地「唔」了一聲道：「做的不錯，回頭讓大統領給你記功。」
百姓的歡呼，不知道是為了她的拉風，還是為了她的美。
景橫波並沒有被衝天的歡呼樂暈頭，她的目光，落在河岸邊一條通道上。
「呼。」一聲厲響，那足有數百的箭支，忽然轉向，轉射池明！
「不好！」
「怎麼了？」綠斗篷人道，「你不是不愛吃藥？」
她要試的不僅僅是文采武功，更多膽量勇氣，她的道路註定面對荊棘無數，懦夫不配站在她身邊！
士子們精神振奮，目光炯炯，等著女王的題目，稱量出這天下英才。
「比真金還真，比你身高還真。」
穆先生微笑，隨手扔了一塊點心進口，漫不經心地道：「你該歡喜才是。」
忽然「咻」一響，一物飛射而來，景橫波抬手一接，一封短箋落在掌中。
士子們在船上奮筆疾書，那邊池明對她又展開了攻擊，「射！」
池明看著那一道火柱，唇角露一抹森然的冷笑。
裴樞接了旗杆，抬手一射，如霹靂風雷，嚓一聲，撞斷了池明船上「凌霄」二字的旗杆，大旗落地，正在池明面前。
眾人哄然，「無恥！卑鄙！」評語送了池明一籮筐。
「休逞口舌之利，須知犯我凌霄門者，雖遠必誅！」
月光下她抬起的手十指纖纖，如玉如雪，才子們直了眼，紛紛高舉手中的卷子，「請陛下閱覽！」
他當然知道景橫波手下有什麼人，也沒有把握能勝過英白裴樞，但他卻知道，女王不會武功。
池明帶著麾下七人。站在河岸邊，看一眼景橫波，冷哼一聲。
池明忽然在椅子上一個倒翻，翻入椅后。
景橫波不理他，看看四周，道：「紫蕊等下負責看文。」
池明眼睛一亮，「當真？」
「我若輸了，退出三縣，永不進入一步；你若輸了，跪下磕頭，退出三縣！」
旗杆沒斷，百姓一陣歡呼，景橫波卻皺起眉，旗杆這樣子遲早要斷，真倒下來也很難看。
送艘船還要配得上她，什麼叫配得上她？船要如何配得上人？沒辦法，他們只好先重金買了最好的船，再打和-圖-書聽女王今夜會穿的衣服，再根據衣服重金請名師設計改裝船體，再重金請工匠日夜趕工整修。先不說花了多少錢，單耗費的心思就足夠讓人吐血。
歡呼聲頓止，整個江邊一片詭異的寂靜。
真是奇思妙想！化腐朽為神奇的高妙手段！
這麼高，裙子還開了衩，衩也那麼高……四周還有那麼多人……全都能看見……她就沒想到這種場合么……這女人……
眼看所有的箭都被壓下，眾人剛鬆一口氣，卻有一支箭忽然炸裂，炸出一支小箭，靠那箭最近的裴樞反應極快，立即撲過去擋，那箭的位置卻是貼著擁雪的，眼看就要射到擁雪，裴樞只得先把擁雪拉開，只慢這一霎，咻一聲那箭貼著船身直上，嚓一下射上了旗杆。啪一聲炸開，聽那聲響，足可將整個旗杆都炸斷。
想出風頭，首先要有命，這是不願意直接對上玳瑁族長的，選擇了棄權。
「沒什麼，我好像聽見熟悉的聲音……」紫蕊喃喃道。
擁雪小聲道：「凌霄門副門主池明，也是接替現任門主的熱門人選。他認為凌霄門在三縣的敗退，是因為凌霄門出了內奸，非戰之罪，不肯退出三縣，一力要求奪回三縣地盤。據說他和凌霄門主打賭，如果他能贏了你，這三縣地盤就是他一個人的，凌霄門主不能干涉。」
樹蔭下，那斗篷人忽然望了望船上，吃了顆葯，止住了咳嗽。
池明眼神獰狠——只要女王磕個頭，她今日也算一敗塗地，三縣未必能佔穩！
最近的，已經照見那捲子，和持卷士子驚惶的眉眼。
那箭，竟然不是射景橫波的，而射向整艘船。
百姓驚呼起來，無數人紛紛后逃，你踩了我的腳我扯了你的袍，河岸上頓時亂成一片。
「旗杆上！」有人忽然尖聲大叫。
那是給今日挑戰者走的路，也是唯一的路。景橫波當然防著幫派們狗急跳牆，趁她召集聚會之機，對百姓下手，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她早早令封號校尉們帶領麾下，配備「七珠弩」等武器，將整個外圍緊緊護住，只留下給挑戰者前行的通道。
「景橫波，你就只會賣嘴皮子嗎？」池明此時倒不憤怒了，陰測測地道，「你約戰我等於曲江之上，又邀集這天下士子普通百姓，擺出偌大陣仗，就為了讓人看你賣弄色相，嘩眾取寵嗎？」
「我們似乎沒說什麼吧？」綠斗篷人倒不大擔心。
對於大荒百姓來說，景橫波其實早已是傳奇。畢竟大荒歷史上，雖然也有被放逐的女王，但放逐得她這麼轟動，這麼大張旗鼓的也是第一次。無論如何，一個無根無基的女子，竟然勞動整個帝歌的官員貴族軍隊聯合出手，大動干戈將她趕出帝歌，那本身就代表了一種證明。
……
景橫波隨意看看，他那船式樣簡單，沒什麼可以指的，只甲板上一張椅子，便道，「你站椅子上去。」
「現在聽我出題！」景橫波朗聲道，「一炷香內答題，過時不候。贏了的，我立即奉為上賓，不願為我幕僚的，也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只要我能辦到。」
兩人負責搜集所有對手的資料，景橫波已經命她們對玳瑁所有勢力建檔，把從十三太保地下基地，和厲含羽那裡知道的所有資料，都分門別類，秘密保管。
剩下的多半是窮士子，或者家世非凡不懼玳瑁族長，或者外地想要碰運氣的士子。
旗幟兩頭有方便升起的系帶，她順手系了個蝴蝶結。
「是啊我好怕。」景橫波笑，「不過不知道該多遠合適？這次和你隔三丈，沒誅；上次和你們幫眾隔十丈，沒誅；上上次和你們門主面對面，還是沒誅；你們到底打算多遠距離誅殺我？貼面嗎？」
還兵不血刃，想氣死玳瑁族長嗎？玳瑁族長麾下可是有一支著名的暗殺隊伍！
今天萬眾矚目，只要能讓女王狼狽萬狀，那也是勝利！
為首者一身純黑，面若重棗，個子矮小，目光陰鷙。
百姓們聲浪幾乎能掀翻了曲江，無數人將手中買來助興的絹花拋向江心，一時江上落花如雨，攪亂燈影月色。
「眾士子！」景橫波在高處輕笑，「你們的詩文呢？呈上來！」
眾人發出「喲」地一聲，清晰地看見，景橫波正閃在箭團的上方。
紫蕊想了一會，搖搖頭，「想不出。只覺得似乎有點熟悉，可能是聽錯了。」
景橫波船上旗杆，雖然不是尖頂，但也頂多隻有巴掌大的位置，騰挪輾轉很受限制，還要面對攻擊，這要求就算對高手，都有點過了。
一直死死盯著轎子的百姓們，都覺眼前一亮，似乎又一輪明月升在天際，尚未看清，就發出嘩然驚嘆，有人禁不住抬頭，似乎想看看天上明月是不是還在。
更何況，她還那麼美！
「好！」
「那就來吧！」他大喝一聲。
「是。」
只要能贏，不擇手段。
「火炮m.hetubook.com.com！」有人大叫，聲音驚駭，似乎肝膽俱裂。
她話音未落，船上那倆小婢站起身，齊齊對她一躬，鶯聲嚦嚦：「恭迎我主！」
他沒想到景橫波不許士子接近——不許士子接近，那怎麼品評詩文？這些士子沒有內力，也無法在江上朗誦詩文。
景橫波此時才發現，這旗杆竟然是烏木的，質地極其堅硬的烏木，可斷不可裂，在關鍵時刻幫了她一把。
「嗤嗤嗤嗤」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相擊聲響，無數箭矢擦著一溜金色的星花，滑過椅子落在甲板上。
圍觀百姓歡呼不絕——若非今日場合，誰見過這麼多高手同時出手？
「景橫波！」身側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這船是你買的？」
……
……
池明一聲大喝：「出手！」
這個回合，他輸了，費盡心機，不顧顏面，依舊輸得很慘。
「不能代表，那跑來啰嗦啥？」景橫波眼一瞪，「我是女王！你是草莽！你們門主來也不過是我治下之民，你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少廢話，要麼拿出我滿意的條件，要麼現在就滾。」
岸邊還有艘不起眼的船，此刻慢慢搖了出來，船上人默然摩挲著手中的紙卷，月光下她身影痴肥。
話音未落，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現在，那些人正大步而來，百姓目光複雜地遠遠避開。看得出來，凌霄門作為本地第一大幫，積威已久。
今天中彩票了嗎？
容易么？
「這還差不多。」景橫波媚笑，「我輸了，我給你磕頭！」
景橫波雷了一把——不愧是江湖老大的玳瑁，百姓這也能想得到！這樣的場合也敢來！
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散布在岸兩側船上的士子們，早已躍躍欲試，聽見這一聲，都急急令船夫搖船，想要榮登大船，和女王近距離接觸。
可再美的色調，也美不過那人姿容風流，神仙妃子，彩綉輝煌。
但再美的姿容，似乎也不及那般銷魂體態，雖說隔河遠望只是一個遠景，但恰恰是那般的夜色中的遠景，才能將那女子身形完美勾勒。
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上，有人伸手，輕輕掀開帘子。
好在護衛們揣摩主子久了，又得大統領調|教，深深明白一個道理：所謂配不配，不在乎怎麼配，而在於要讓主子看起來覺得很配。
黑斗篷人看了船上一眼，笑笑。
「那你說要什麼？」池明一看岸邊百姓鄙棄神色，只得強按怒火問。
再下一瞬眾人的「哦——」的聲調幾乎能飛到天上去。
「可是……」裴樞還不甘心。
……
幾乎片刻，江面上擠得快要撞起來的小船，就去了一半。
追風電掣，眨眼抵達，速度比七珠弩更快！
如此，就算景橫波贏了，也在三縣占不久，會被大戶們聯手抵制。
不許士子靠近，看她怎麼收卷點評？
暴龍裴怒氣沖沖地跑了，似乎受了很大打擊，腳步都踉蹌了，景橫波懶得撫慰他受傷的心靈，盯著那船，既歡喜，又警惕。
她看看船上，看看那旗幟，再看看自己的衣裳，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這船和她的衣裳很配套。
他又咳嗽幾聲，有一聲聲音稍大。
眾人都很理解，畢竟玳瑁族長麾下五萬軍，佔據上元多年，經歷了十六幫輪番試探攻擊，扔保住了玳瑁王城，雖然窩囊，實則也不簡單。而女王初來乍到，不過剛搏了一個頭彩，連三縣都沒站穩，大家不敢這時候下注，也正常。
所有人卷子舉起來這一刻。
百姓止住歡呼，怔怔看她，不明白這個總讓人出乎意料的女王，這次又要幹什麼。
「呃……」池明險些嗆著。
換句話說——能得罪那麼多人，讓那麼多人如臨大敵地對付你，也是本事。
樹影下，斗篷人默默站著，穿黑斗篷的人，慢條斯理挽著衣袖，咳嗽幾聲。
池明一張紅棗般的臉已經變成了黑棗，牙齒咬得格格響，只覺得站在椅子上，所有人都盯著他的短腿，真想就這麼跳下去，但條件是他自己提的，哪裡還能反悔。
百姓們又是一聲哄堂大笑——池明個子矮小，一直深以為恥，最忌諱人家說他高矮，為此沒少濫殺無辜，人們對此敢怒不敢言已久。
小船上，他淡淡對外瞥了一眼，臉色很有些不好看。
池明站上椅子，景橫波仰頭瞧瞧，驚嘆道：「嘩，這下可終於瞧見你了。」
此刻才看清女王真面。
眾人面面相覷——知道女王囂張，不知道女王這麼囂張，這附近三縣，不知道多少上元城的探子，她就這麼當眾喊了出來。
「您就不該救那個殘廢的，」那穿綠斗篷的人埋怨道，「耗費了您多少真力。」
景橫波割下旗幟，一抖手，披在了身上。
底下憤怒的鼓噪，穆先生身邊，鮮于慶焦急地道：「哎，這可怎麼辦？那旗杆哪能站穩呢？」
這一次箭矢狂撲，直奔旗杆！
不知何時女王已經站在了旗杆上，凌和*圖*書空而立，衣衫當風，眾人仰著脖子，發覺這樣看來女王的腰肢更細得驚人，讓人擔心一陣風過便刮折了。
池明頭一抬，一聲獰笑，伸手一指旗杆上頭，「女王看不清？此處最高，足可將所有人看清楚，請女王移步！」
按照江湖規矩，景橫波在三縣的爭鬥已贏，可以不接受挑戰，接受的話，地點和方式都該她定，池明很害怕她來個三局兩勝——她那邊有英白裴樞這樣的高手，如果一對一，凌霄門很難說一定贏。
「多謝諸位對我有信心。」景橫波目光流轉，嫣然一笑，「那麼，開始吧！」
景橫波身影一閃。
這是他能在三十多歲當上凌霄門副門主的原因，也是在凌霄門決定撤出三縣他依舊不肯放棄的原因。
底下還在罵池明，景橫波等他被罵得實在有點抵受不住，臉色難看后，才身形一閃。
景橫波腳下一震，心知不好，正想著趕緊閃開，忽然發覺旗杆沒倒，低頭一看，旗杆是斷了，但是只是出現了一道裂紋，並沒有整個炸開。
小船上白衣人慢慢疊起手中紙卷，對大船看了看。
景橫波船上，英白裴樞天棄全寧豪等人自然不是吃素的，身形閃動，縱橫穿梭，將那些箭全部擋下，刀劍的光影在半空連綿成一片透明的光幕，白氣上貫長空，箭矢如雨紛落，在水面上濺起無數長長短短的水柱。
箭將至。
「我知道。但要是只想贏，我不會做戲樣來這麼轟動一場。」景橫波唇一撇，「我本來就打算一個人出手。」
「陛下萬歲！」
這一下出乎眾人意料，裴樞當即氣得要去對面船上揍人，被英白死死拉住。
她只是將十六幫，從他們眼中雞肋般的三縣驅逐出去，並沒有觸動他們的根本，所以十六幫實力猶存，現在只是在觀望。但他們不會放任她壯大，也不會放棄對付她，當然她也不會放過他們，所以將來還有得斗，這些東西都很有用。
此時凌霄門的船漸漸逼近，兩人另有任務，都將注意力轉回。
這也讓她足夠震驚——連旗杆都是烏木的，這船得有多值錢？
這回所有箭攢射，如一大團烏雲，直撲景橫波。
她似乎猶豫良久，才慢慢道：「把我的也交上去吧……」
嗯，她裡頭有沒有穿那個叫什麼……安全褲？
下一瞬所有人都在揉眼睛——人呢？
紫蕊擁雪的表情，也充滿不可思議，這船比轎子還要大手筆，誰送的？
「對方知道你們三個，還敢約戰，說明也有準備高手，你們未必能全贏。這種狀況下，我們出盡高手，還不能三場全贏，都算失敗。」景橫波白他一眼，「但只針對我一個人就不同了。一是約束了你們同時也約束了對方高手；二是都知道我不會武功，又是女人，而池明是凌霄門副門主，成名多年，他挑戰我，有以強欺弱，以男欺女之嫌。那麼我輸了，不算難堪，我贏了，卻是足可立即揚名的大勝。懂？」
她想了想，抽出匕首，「嗤」一聲，將自己的大旗，整個割了下來。
他目光向遠處投去，前方一棵樹下陰影里，站著兩個斗篷人，一人黑斗篷，一人綠斗篷，其中黑斗篷，遙遙抬起手示意。
她只是立在那裡，身後燈火輝煌便成背景，絲竹之聲，弱至輕無。
這火筒是本地一種土炮，裝填了巨大的土火藥彈，外頭還封了一種易燃的獸油，只能用一次，準頭很差，因為有油，一路射出還會一路掉火花。
景橫波呵呵一笑，「如何混戰？」
那人又咳嗽幾聲，才搖頭道：「無妨，有點勞累而已。」
景橫波回頭看裴樞，「當然不是，我現在還買不起，啊，難道是你買的？」
「奉陪。」景橫波甩掉短披風。
景橫波腳一踢，那截斷了的旗杆被踢落裴樞手中，她身子一沉落下，腳下依舊是旗杆，還比剛才寬了些。
江邊驚呼炸翻江浪。
「你以為這是玩雜耍？」
他盯著那個窈窕身影，清凌凌如月下霜雪的眼眸，漸漸泛起洶湧的浪潮，浪潮之上，閃驚艷光芒。
「我要做不到，我算輸。」景橫波輕描淡寫。
湛清蒼穹下，雪白旗幟披風在她身後獵獵飛舞，其上一個斗大的「景」字亦有飛騰之狀，襯著她雪白旗袍，更增威風鮮亮。
池明只當沒聽見，他和一般江湖人不同，並不把什麼公平競爭光明磊落當回事，也不把臉面當回事，在他看來，各逞本事，勝者為王，只有失敗者才會被笑話，只要贏了，誰敢再說一句？
那樣的線條之美，女性之美，令所有人呼吸發緊，眼睛一眨不敢眨，怕一眨眼，便失了這美景良辰。
「我讓女王先。」對面池明冷笑道，「請女王指定我站立的方位。」
片刻寂靜之後，有一些小船，無聲搖離了江岸，有一些親友團，悄悄撤走了橫幅，拿走了標語牌。
樹影下穆先生彈了彈手中紙卷，他也做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