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鯀禹治水
第十五章 神農遺迹

虎娃在感慨之餘,一刻也沒有放鬆警惕,因為計蒙始終在暗中窺探,左手背上的印記一直都有感應。虎娃原有些納悶,計蒙為何在進入神釜岡之後變得這麼謹慎。再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人們早已習慣的、最尋常不過的事物,往往卻是最不尋常,只是少有人去深想。對於世人而言,最好的「靈藥」是什麼?並不是琅玕、離珠,而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主食。可是在上古之前,這些東西都是沒有的,發現與挑選的過程極為漫長而艱難。
至於這處仙家小世界,方圓八百里,名叫神釜岡,是神農天帝先後分兩次開闢而成,總計耗時三百余年。
計蒙可能並沒有在成陽山中針對天子使團設了埋伏,他原本就是打算進入神釜岡的,卻碰巧發現了天子使團的行蹤,順便「窺探」了一番,卻驚動了侯岡,又讓重華大人虛驚一場。
神農天帝雖然煉成了這味神葯,卻認為天地間的不死神葯屬可遇不可求之物,要將五種不死神葯聚齊並以仙家形神為藥引,後人再想煉成簡直是不可能的。
神農指出,不死神葯並非普通的靈植,從其自身的物性來看,只是一種大道規則顯化,因此其壽元無窮盡,或者說根本無所謂生長期限。但不死神葯本身也會莫名出現和消失,世上並不是總能找到。
虎娃有些奇怪,方才在神釜岡之外的成陽山中,他忽然感應到計蒙在窺探時,也能感覺到天地間有一股殺意湧現。而進入神釜岡之後,計蒙連殺意都已完全收斂,也不知在搞什麼名堂?
虎娃方才已經發現,山谷中的很多靈藥有被採摘的痕迹,應該近期還有人來過,看來此人就是計蒙。身為已歷天地大劫的真仙,那些靈藥對計蒙本人已無太大用處,但拿到外面仍是珍貴難尋之物,亦可用於結交或收買他人。
虎娃忽覺眼前場景似曾相識,莫名想起了南荒深處的黎山聖地。那裡也是一處仙家小世界,格局與這裏類似,就是規模小了許多。黎山聖地是祭蚩尤之處,為蚩尤殘存的部屬所開闢,這裏與黎山聖地又有何淵源呢?
上古傳說中的神農嘗百草,所找到的最珍貴的「靈藥」是什麼,這種傳說又象徵著什麼?答案已不言而喻!
虎娃現身於一片奇異的山川中,周圍是竹林。此竹一人多高,頗為纖細、叢生如蒿,新生的嫩竹枝呈緋紅色,已長成的老竹干呈深紫色,葉子卻片片翠綠https://www.hetubook.com•com欲滴。
此大鬲竟是一件神器,且是搬不走的神器,它與下方的高台一體,而那高台又與整個仙家小世界一體,就是這處洞天的中樞所在。鬲中竟然還有奇異的葯香,這葯香並不是散發出來的,而是以神識感應時映射入感官的,一片清涼之意。
仙家洞天結界當然與普通的山野不同,這些竹子並未隨意生長蔓延,有明確的分佈界線,竹林間還有一條蜿蜒的小道。
虎娃與倉頡先生初次見面喝酒時,以枝劃地也創寫了一個「李」字。眼前石壁上雕紋,出現的年代應早在倉頡造字之前,而虎娃一眼看見,便感覺它就像一個「釜」字,同時元神中莫名印了一道玄妙的仙家神意。
在神農年代,人們所培育的各種作物可能與當今已有所不同,如今的作物應更能滿足人們的各種需要,這也是歷代選育良種之後的演變結果。
「看」見這張丹方,虎娃愣住了,那根本不是一般修士能理解的煉藥之法,而就是他在炎帝仙宮的服常樹上留下的那朵花苞!虎娃自悟並嘗試的手段,本以為是前人所未有,不料卻與神農天帝當年的想法不謀而合。但神通天帝卻指出,那其實是一味神葯。
哪怕再過千、萬年,後世凡人因知智慧傳承積累,掌握了更多的高明手段,能培育出種種良植,但仍是秉承著這條思路。是神農最早指引民眾這麼做的,他恐怕也早就預見到這種結果,此乃不世之功!
而神農天帝早就去過了九重天仙界,他回到人間再開闢這樣一片仙家小世界,是否另有印證修為的目的,虎娃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神農「講述」的事情。
神農天帝對此有所解釋,虎娃也能「聽」得懂,卻很難用語言描述。後世之人由歷代見知開智、傳承積累,所知所習當比上古更多,或又會以量子糾纏、超維理論等等去解釋。但那仍是以所知去描述未證,只是自己的一種理解方式而已。
神農天帝為何要開闢此處神釜岡小世界?其目的或與很多其他的上古仙家不同。
虎娃剛剛站直身體,卻突然眯起了眼睛,左手背上的神符印記又有感應——計蒙居然也進來了!
神農天帝還指出,不死神葯既會莫名顯化,那麼也會莫名隱跡。這種隱跡並不是指因人為的損毀而絕跡,而就是在某段時間會自然地于天地間消失,而另一段時間又會莫名的和*圖*書在天地間出現。既如此,人們恐怕很難同時湊齊五種不死神葯。
至於此神葯有何效,則言語難述、妙不可言,虎娃自能體會,但他先前卻沒有以神農天帝所指出的這種方式去理解。因為自古及今,煉成此神葯的只有神農,它卻對神農本人已無太大用處,而虎娃如今也不能算完全將之煉成。
石壁雕紋中的仙家神意,所蘊含的信息太多,虎娃一時也有些恍惚。等回過神來,他向這石壁、葯鼎、木架各行了一禮,以示對先人的敬意。
看來有仙家曾在此煉藥,竟打造了這樣一件神器為葯鼎。虎娃低頭向鬲中望去,底部還有幾寸厚的無色結晶顆粒殘留,應是最後一次煉藥時留下的藥渣。
神通天帝在神釜岡中培育的是靈植,這種靈植卻不可能適合萬民耕作,其收穫周期太長了、培育過程太艱難了。但他卻選育了一些種子,就是適合萬民種植的普通作物,在山外的神農原一帶教會眾人培育與播種。
計蒙應該是被他嚇著了!虎娃在成陽山遭遇計蒙應該是個意外,計蒙當時就想動手來著。但是虎娃卻突然遁入了神釜岡,計蒙何嘗不也是大吃一驚。
虎娃走上山丘來到那高台前。這高台卻不是祭壇,正中央安放著一尊三足鬲(lì,象形。金文字形,象飲食器具形。本義:古代炊器),雙耳,形如圓鼎,表面有雷、火、雲形紋飾。其材質似陶,但不是凡人所能燒制,莫說在上古時代,就算如今的虎娃都沒有見過。
若未得傳承,便根本找不到仙家洞天的位置,更無法打開門戶出入。虎娃能進入這裡是因為獸牙神器,那麼計蒙能進來,肯定也是得到了傳承。
虎娃走過一座橋,此橋竟然是直接摶土而成,經仙家大法力凝鍊得似石似玉,簡直就是一件超大型法器了,但是打造者僅是為了在泉流上架一座橋而已。虎娃不禁暗暗咋舌,造橋者的修為法力、煉器手段,他如今也遠遠不及呀。
走出竹林是一處山坡,遠方有谷地、谷地中有泉流。腳下的道路穿過谷地,途中還有小橋,通往正面的一座山丘。遠遠能看見那對面山丘的高坡上有一座祭壇似的高台。
開闢這處仙家小世界者,就是神農天帝。從神農天帝留下的信息可知,他歷天地大劫飛升,曾去過太昊天帝所開闢的九重天仙界、得到了太昊的指點。神農天帝對此雖沒有更多的介紹,但虎娃可推知,在其成仙之前,和*圖*書應也得到了菁華訣傳承並將之修鍊大成。
神農天帝不僅教萬民耕作,更教會了大家如何去選育作物。在神農為天帝數百年之後,高辛氏帝俊之臣后稷,亦專擅此道,得萬民敬仰。
有意思的是,計蒙並不知虎娃已發現了他;而虎娃雖察知計蒙也進來了,卻不知其人身在何處,畢竟修為不及。一位真仙尚沒有暴露行跡,若是存心藏匿,虎娃也確實發現不了。兩人就在這種很詭異的狀態下各懷心思兜起了圈子。
神農天帝便萌生了一個想法,那麼就利用天地間本有的各種靈藥,能否代替不死神葯煉製出同樣的神葯呢?有了想法便去嘗試,神農天帝培育他所搜集的各種靈藥于神釜岡中,又打造了那樣一尊神器葯鼎。
計蒙可不知虎娃是剛剛發現的神釜岡,今天尚是第一次進入,他必然會猜疑虎娃是否會藉機設下什麼埋伏,就等著他來自投羅網呢。在這種情況下,計蒙難免越想越多,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了,盡量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神農天帝開闢神釜岡小世界的目的之一,竟與不死神葯有關。據神農所言,不死神葯並非一般的草木或靈值,而是天地間某種規則顯化。他服用並研究過五種不死神葯,還留下了一張丹方。
神農的嘗試並未成功,至少在他留下這段信息時仍是失敗的,但也不能算白費工夫,他因此自悟而創大器訣,然後就離開人間開闢屬於自己的帝鄉神土、求證天帝成就了。他特意在神釜岡小世界中留下這段信息,也是希望後人能夠嘗試成功。
高台旁有一個架子,烏木打造,架上有鉤,原本應該掛著什麼東西,但如今卻是空的。走下高台,前方不遠是一片削平的山壁。山壁上有雕紋,很像是一個「釜」字,或者是畫了一尊釜形器物。
既如此,虎娃也沒露什麼破綻,不動聲色地走過了這座山丘。神釜岡小世界的規模非常大,若是以普通人的腳程,想逛一圈不知要用多少天。虎娃看似走得不緊不慢,其實腳下的速度極快,並隨時防備著各種突髮狀況。
虎娃已做好準備應對計蒙的突然偷襲,可是等了半天卻毫無動靜,若不是左手背總有感應,他甚至會認為計蒙根本不在這裏,別說發現計蒙的位置,就半點殺意都感覺不到。
虎娃竟然發現了類似菽豆、火麻、麥、黍、粟一類的靈植,這些本是世間尋常的農作物,卻被特意種植在這裏,還被培育成了靈和_圖_書植。外人見了可能會感到奇怪,而虎娃已見證了石壁雕紋中的仙家神意,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虎娃從未聽說過的隱秘了。據神農所知,太昊當年在蠻荒中修鍊時忽有感悟,見地有泉流湧出、忽現五色神蓮,天有輝光灑落、化為琅玕玉樹。這兩種不死神葯一出現,就已在天地間生長了很久,而在此前的一瞬間,它們卻是不存在的,這彷彿是一種時空悖論。
計蒙是下界真仙,當年也曾飛升神農天帝所開闢的帝鄉神土,也許就是在那裡獲機緣得到了神釜岡傳承。他回到人間后,可能就將此地當成了他的修行洞府,經常往來出入。
繞過山丘往後走是一片起伏的丘陵,丘陵間點綴著散落的湖泊與平原,向左右遠方望去,又有蜿蜒交錯的山脈分佈。四周還是葯田,有各種各樣的靈植分佈,而在這「後園」地帶的平原上,虎娃又發現了成片種植的作物,就像世間村寨周圍的田地。
比如步金山中的上古仙家祖師,他們成就地仙后開闢小世界,是想嘗試著打造所謂的仙界,實際上開闢的是仙家洞天結界。所謂仙家洞天結界其實仍在人間,雖若原本並不存在的獨立時空,卻與人間天地靈息相融才得以開闢並運轉。
如果將方圓八百里原神釜岡小世界當成一座仙家居所,那麼剛進來時的那片竹林就是「門房」,虎娃先前穿過的那片谷地便是「前院」,方才登上的山丘便是「正廳」,接下來就到了「後園」。
如果說在成陽山中不巧被計蒙撞見,是小概念巧合事件,那麼計蒙也跟著他進入了神釜岡小世界,那絕不可能是巧合了。虎娃也突然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計蒙並不是到成陽山中特意來找他的,甚至三天前重華也反應過度了。
不認識沒關係,虎娃自能分辨天地間的各種物性,可知各種靈藥之效,只是不知其名,也完全能自行給它們起名字。這處仙家小世界中的山野幾乎全是葯田,打造的手法高明至極。
計蒙必然會在暗中猜疑,虎娃為何也知道這裏而且能進得來?他是從何處得到的傳承,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出身來歷?在這個時候突然進入神釜岡,其目的又何在?神釜岡小世界本是計蒙得到的秘傳,他本以為在人間獨享,不料虎娃卻早已知曉。
開闢這處小世界的上古仙家,並非簡單地將靈藥像耕作田園那樣成片種植,而是看似像野外雜生,在不同的地域將不同的靈藥混值在一和圖書起,從而形成一種巧妙的相輔互生關係……
虎娃沿著小道前行,發現竹林中有食竹之鼠,又有食鼠之貂,天空偶爾還能見到食貂之鷂。這片天地顯得生機勃勃,不像黑白丘仙家洞府中那樣一片荒頹景象,與步金山小世界也有所不同。
神農當年和虎娃一樣,沒有在突破地仙修為後直接飛升,直至修為九境九轉圓滿、歷天地大劫而成真仙,然後才前往九重天仙界見到了太昊天帝。但後來神農卻離開了九重天仙界返回人間,成為一位下界真仙,原因他自己沒說。
虎娃此刻已經知這裡是什麼地方了,此地在成陽山中,而山外的成陽城一帶,在古時被稱為神農原。那祭壇邊的木架上,原先掛的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神農百草鞭。傳說神農以此鞭抽打天下草木辨其物性靈效,後來又在神農原上教萬民農植之事。
它們既要有足夠的營養能維持生機、補足元氣,又要有合適的口感使人長食不膩,還要讓幾乎所有人都不會過敏,更不會對身體有副作用,要便於栽培、種植、收割、加工、保存,產量也得足夠高。同時能滿足這麼多條件的「寶物」,一開始幾乎是不存在的,需要漫長的篩選與培育過程。
剛進入黎山聖地周圍是一片楓林,而這裏穿過的是一片奇異的竹林。走到谷地平原上,虎娃發現那些看似平常的植被,其實都是各種人間罕見的靈藥,有很多甚至是他從未見過的,哪怕擁有勘破生死輪迴境的仙家見知,也同樣認不出來。
這面石壁上的雕紋,附有這座仙家小世界的開闢者所留下的信息,至少要有九境地仙修為方能感應。虎娃震驚當場,他能想到此地來歷不凡,卻沒料到竟有這麼大的來頭!
第一次是他成就地仙之後、尚未歷天地大劫求證真仙之前,在這裏開闢了一座仙家洞府,平日就在此修行、煉藥,並於庭院中打造葯園。第二次是他從九重天仙界返回人間之後,又用大神通將這處仙家洞天結界開闢成如今過規模,留下了那尊神器葯鼎和滿山遍野的葯田。
就算是藥渣,在虎娃看來也極具靈效,不亞於很多修士煉製出的最好的靈藥,幾乎可解世間一切瘡毒。但它畢竟是藥渣,本身也有毒性,不可亂服。
虎娃認識倉頡。倉頡先生觀天地萬物紋理、鳥獸行跡、各部圖騰造字為文,像物之形、會事之意。倉頡所造之字不是憑空而來,他收集整理了很多圖騰包括器物紋飾,創製了成體系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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