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二章 宋家高手

宋魁微笑道:「我是你的朋友嗎?」
游廊並非連綿不斷,而是若斷若續,連接起府內重要院落和景點,只是其應斷則斷,融入了場主府的布局去,開拓了景深,盡見設計場主府者的匠心獨運,沿廊漫步,不知不覺間便深深投入到美景無窮、景景獨特的院落園林里去。
宋問有點怕了他的諸般問題似地岔開道:「愚生安排了你去和竹花幫的隊友一起吃早膳,順道商量下午那場賽事應對的策略。」
龍鷹道:「理由簡單之極,如小弟被場主驅逐出牧場,宋兄還哪裡去找小弟這麼一個試刀的對手?」
宋問沒好氣的道:「爾虞我詐?你是在冷諷我還是在嘲弄自己?」
那人轉過身來,面對龍鷹,立足處是崖邊,往左移三寸,保證立即直掉往崖下去,可是其淵渟岳峙的姿態,卻如立足於廣闊至遠見地平的曠野,從容自在,只是此等修養,沒多少人辦得到,他目似電芒,卻又能內斂收藏,神情無憂無喜,淡淡道:「在下宋魁,假如范兄三個月前遇上我,定不會將我和有『天下第一刀手』之稱的萬仞雨相提並論,我是到此小住後方初步悟通敝祖宋缺傳下來的『天刀八訣』。」
又道:「哈!不再生小弟的氣了嗎?」
有何方法可探知她的「隔簾相會」,只用在他一人身上?果然如此,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曉得自己是龍鷹。
想到商月令,他立即心癢起來,雖然只是隔簾對話,聞聲不見人,但他似乎對她的個性為人,已有著超乎一般人交往的深入了解,生出強烈的愛慕,那種使人顛倒迷醉的感覺,直至此刻仍縈迴不去。
看年紀,頂多比龍鷹年長十年許。
腳不由主下,龍鷹以遊人的心情,朝後山方向,踏著迴廊舉步,最精彩絕妙處是後園並沒有阻擋視線的高牆,而是開放的,將整個後山納進退思園去,如此布局,只有山城特殊的環境方辦得到。
唉!如果可以拋開塵世間的所有鬥爭仇殺,恩恩怨怨,娶得商月令為妻,再讓小魔女、人雅、美修娜芙、麗麗、秀清、青枝和兩個乖寶貝到此安居,那時要山得山,要水得水,會是如何動人的滋味。
龍鷹仰望夜空,已是殘星欲墜,離天明不到兩刻鐘的和_圖_書時間,肯定幹不了什麼事。
園子另一邊隱聞飛流急瀑的響音,記起商月令特別指出的後山飛瀑,心中湧起異樣的感覺。
龍鷹跳將起來,追在他身旁,道:「飯堂這麼早開門嗎?」
龍鷹的目光返回近處,于出林的位置豎著一個木牌子,上書「魯妙子故居,請勿擅進」的警示。
宋問凝神打量他好一會兒后,啞然笑道:「生你的氣是否很無聊呢?」
宋問道:「當然是范兄最關切的事,離不開我們場主。」
龍鷹苦笑道:「宋兄是想趕絕小弟,約束好該有個期限。嘻嘻!三天如何?否則小弟只有捲鋪蓋返鄉下耕田。」
宋問神采飛揚的含笑道:「范兄是個妙想天開的人,和你說話心裏須有個準備,並要約法三章。」
宋問瞪大眼睛瞧他,生氣道:「你是愈來愈放肆,到了不該去的地方竟可若無其事的來告訴我,又膽大至直接問屬我們牧場最高機密的事,不怕愚生舉報你嗎?你!你有遇到人嗎?」
宋問道:「你的話很古怪,早點來有問題嗎?」
宋魁動容道:「范兄眼力之高明,教人吃驚,敝祖那一套,宋魁是永遠學不來的,只能順著自己的心性行事。范兄又怎會清楚敝祖宋缺一貫的作風?」
從他的位置,看不到面崖臨淵的正門,魯妙子也是古怪,不將門設在安全得多的南面,而是向崖的北邊,出門后一時糊塗走多幾步,將是失足墜崖的結局,將門開在這邊本該沒有問題,在崖緣築一道石欄便成,但魯妙子和牧場都沒有這麼做。
龍鷹心忖也不用那麼早,肯定竹花幫的兄弟昨晚鬧了一夜后,到現在仍在倒頭睡個天昏地暗。道:「後山那座魯妙子的故居,是何時建成的?動用了多少人手?」
千思百慮,一掃而空。
龍鷹從容道:「賄賂也好,用刑也好,人人無一倖免地有個崩潰點。例如由老天爺來賄賂宋兄,賄款是大唐朝重展盛世,宋兄會被打動嗎?」
宋魁仰首觀天,嘆道:「真可惜!快天亮了,不阻范兄,今夜不見不散。」
門開,一人悠然舉步出門,走三步抵達崖緣,朝崖淵望下去。
龍鷹細審他的眼神,看得他以怒目回應,才笑道:「宋兄說m.hetubook.com.com這番話時,絕沒有足夠的感情在背後撐腰支持,可知純為嚇唬小弟。哈哈!宋兄息怒。我只是開宋兄玩笑,不知如何,小弟很愛看宋兄生氣的樣子,更愛看宋兄的還招,這是生活的情趣。宋兄愈堅持不當小弟是你的朋友,小弟愈要戳穿宋兄的口不對心。你說全因場主的吩咐,才肯容忍我,小弟卻認為與實情不符,宋兄是對我好得沒話可說。哈哈!對吧!」
只恨這方面是無從打聽,宋問絕不會告訴他,更恐怕連他亦不清楚,除非由商月令親口說出來。聽商守忠的語氣,似乎他並不是唯一受此「厚待」的人,若是如此,商月令雖對他另眼相看,卻不必因清楚他是誰。
她不但沒有因採薇犯禁責備他,還似暗示他該到後山去。
龍鷹抓頭道:「宋兄高明至教人吃驚,另兩章約的是哪方面的法?」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心現警兆。
豁然開闊,入目是一座方亭,前臨深淵,對面崖壁陡拔雄起,一道瀑佈於上方十多丈處裂石而出,奔瀉而下,水氣瀰漫,珠花激濺,百多丈下水聲轟隆,嘆為觀止至極。
龍鷹不理路牌上的警告,朝他走過去,微笑道:「宋兄你好!小弟范輕舟,特來拜會。」
場主府雖然廣闊似上陽宮,卻比上陽宮更容易尋路。離開觀疇樓后,龍鷹抱著游府的心情,依著宋問的指示,循著能游遍全府的周回遊廊,朝場主府著名的後花園舉步。
宋魁像沒聽到的問道:「為何你認為我願意為你向場主隱瞞呢?」
龍鷹很想問他怎曉得採薇今天哪裡都去不了,卻不得不忍著不說。賠笑道:「小弟投降哩!宋兄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弟吧!沒有了宋兄作伴兒,我只好黯然離……嘿!不!只是黯然痛泣,因不但失去一位談得來的好朋友,還像……還像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似的。噢!是珍貴的友誼,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人間世,真誠是最難得到的東西。」。
龍鷹道:「這叫從微細處觀人,每逢不大合情的事,背後總有個原因。嘻嘻!小弟因昨晚沒闔過眼,推己及人,也感覺到宋兄像小弟般沒睡覺。」
名聞天下的「楊公寶庫」很易理解,其時楊素權傾一時,隻手https://m.hetubook.com.com遮天,不論魯妙子須多少人力物力,楊素可一一提供。可是在牧場後園僻處,即使有人幫忙,要設置地下墳墓殊不容易,還有機關布置,魯妙子怎可能辦得到?如能想通此中關節,入墓取寶將似如探囊取物。
宋問嘆了一口氣,落石階后止步立定,臉寒如霜雪的道:「你在玩什麼把戲?竟認為宋某是可被疏通賄賂的人。」
那人淡淡道:「比起天地日月,只屬雕蟲小技,何來可誇之處,你和萬仞雨稔熟嗎?」
宋問狠盯他兩眼后道:「你愛怎麼想便怎麼想!今天恕愚生失陪,即使場主反對,我也堅持換另外一個人來做你這個一人團的團領。」
龍鷹洒然道:「或許不是現在,但終有一天我們是朋友。」
龍鷹聳聳肩胛的道:「是給宋兄縱容出來的,因為曉得小弟即使犯禁犯忌,宋兄仍會對小弟不離不棄,包庇到底。對嗎?」
龍鷹似入無人之境,除秋蟬鳴唱的伴隨外,路上沒遇上一個人,樂得清靜自在。
說畢就這麼往大門走去。
宋問道:「其次就是不準問有關魯妙子的任何事。」
龍鷹道:「第一章是什麼鬼東西?」
宋問一副給氣結了的表情,狠狠道:「誰包庇你這個無賴混蛋?是場主著我容忍你,她則是看在桂幫主的份上,因桂幫主親口請求場主,他願對你過往的行為負上全責,又希望萬事等到他回來后才說。得些顏色開染坊,信否愚生來個先斬後奏,親手將你一腳踢出牧場外去。」
他感覺不到任何波動,只是知道有人進入他感應網的範圍,觸動魔種。
龍鷹知又說漏了口,難道告訴他是從杜傲和眾師兄的對談聽回來的嗎?苦笑道:「亦是聽回來的。」
他奶奶的,最不想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若住的是那位「宋老哥」,不啻駐紮了千軍萬馬,難怪「仙跡游」不包括眼前的兩層小樓,因為已成此君的臨時居所。
穿過月洞門后,一怔止步。
宋問道:「首先就是不準問剛才你想問的問題。」
龍鷹大訝道:「怎會來得這麼早的呢?難道宋兄昨夜沒有睡覺?」
廣闊的園林區只得他一人獨行,卻是毫不寂寞,伴隨他的是漸轉清晰的水瀑聲。
龍鷹大喜道:「賄賂成https://www.hetubook.com.com功!」
龍鷹長笑道:「能將區區一把刀練至收發由心,刀可御氣,驚天泣地的刀道至境者,天下除萬仞雨外,舍宋家外尚有何人?」
我的娘!眼前肯定是建築藝術上的神來之筆。小小一個亭子,有如神物般觸動心內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像遊子返歸家鄉,尋仙者忽入仙域,難怪會以「退思」為名。
對方粗衣麻布,不具絲毫世家望族注重衣著品味的風尚,高度及得上龍鷹,外形英偉魁梧,自然而然予人體魄強壯、快速靈活的印象。頭髮烏黑,眉毛很隆,長著個豐隆高挺的鼻子,神態滿不在乎的。驟看上去,似個混跡市井經常泡妞鬧事打架的流氓,遠多於來自天下景仰嶺南宋家的傑出後人。
回到觀疇樓,剛好看到山城下東方地平的第一道曙光,艷麗無倫。
不由又想起宋問,這個似是對牧場的事無所不知的人,肯乖乖的告訴自己事情的始末嗎?希望對這方面,宋問也像對其他事般,不該說的亦說出來。
龍鷹心忖又忘了自己是「范輕舟」而非龍鷹,道:「只是聽過。嘿!該怎樣稱呼宋兄。」
宋魁啞然笑道:「范兄是個不擅說謊的人。」
商月令的美麗他尚未見識過,卻認識到她肯定是擁有最龐大家業的女子,難怪台勒虛雲千方百計,亦希望楊清仁可以娶其為妻,那亦是自問有點資格者的美夢。
龍鷹道:「可以通過賄賂令宋兄回心轉意嗎?」
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座建於荷花池上的六角小亭,連以小橋,不知如何,亭子他見得多了,可是此亭的位置、空間、襯托的園林背景,總令他感到與以前見到的亭台有分別,至於分別在何處,他卻沒法道出,知的是心神全被吸引,忘掉一切。
世上竟有這麼迷人的地方?
像魯妙子般天才橫溢之輩,始終不肯甘於寂寞,以從採薇處聽回來有關他的事,魯妙子退隱於此後,忽然手癢,竟然為自己建造最後傑作,就是他的墳墓。
那人仍不望他,自言自語般道:「范兄猜到了!」
採薇仍酣睡未醒,龍鷹注入她經脈內的魔氣在天然運作,循環往複,至早也要到黃昏她方可蘇醒過來,徹底復元。
龍鷹嘻皮笑臉的道:「兩方面都有一點點。我的娘!不要發怒,只和_圖_書要宋兄肯答小弟一個問題,宋兄又願老實作答,橫亘在我們之間的迷霧會一掃而空,所有無從解答的問題全告水落石出。哈!爽透了哩!」
掩著大半邊臉孔的一彎新月,現蹤星空深處,十四天後月兒將變得又大又圓,應景應節。
此時宋問來了,兩人在主廳坐下。
龍鷹想得啞然失笑,搖搖頭,沿碎石徑越樹穿林的往崖西走過去,踏著滿鋪地上的厚軟落葉,心忖這條小徑不但沒有人打掃,且有好一段時日沒有人走過,看來縱然有「仙跡游」的特殊節目,小樓未被包括在內。這個是否特別的安排?因為在以前牧場舉辦的「仙跡游」,小樓肯定是節目里的重點。
怪只好怪自己,被牧場美景迷得糊裡糊塗的,忘掉正事。
朝左方瞧去,林木里隱見碎石鋪成的羊腸小道,小徑盡端的建築物,該像小亭般臨崖而築,景色佳絕,魯妙子確懂為自己找得終老之地,死無憾矣。
想得痴了時,抵達游廊盡處。
龍鷹一聲告辭,轉身去了。
想到腦袋差點爆開時,終抵達後花園。
龍鷹著了魔般來到方亭處,讚歎不己。
小樓雖不見燈火,但窗戶洞開,不似沒人居住。
龍鷹大奇道:「宋兄是小弟肚子內的蛔蟲嗎?竟曉得我想問什麼。」
宋問木無表情的冷冷道:「早膳是在魯湖平原舉行,所以愚生這麼早來找你,虧你還自作聰明,以為愚生來早了。好哩,愚生現在有大條道理請場主換人。」
左彎右拐后,小徑已盡,林外臨崖的平坦台地上,孤伶伶地有座兩層高的小樓房,兩邊臨崖,形勢之險,教人擔心小樓會隨時給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颳得翻下高崖,跌個粉身碎骨。
龍鷹皺眉道:「兄台謙虛自守,走的似非令祖『天刀』宋缺的路子。」
商月令隱身不出的一著,耍得非常漂亮,不但避開了成為眾人爭相競逐的目標的煩惱,還大大添加了她的神秘感。愈難到手的東西,愈是珍貴,龍鷹可以想象楊清仁和越浪之輩朝思暮想、寢食難安的滋味。
龍鷹尷尬的道:「剛好相反,小弟乃說謊的能者,只是不慣向朋友說謊。請宋兄包涵,萬勿將心中的懷疑告訴場主。」
宋問拂袖而起,斷然道:「請恕愚生再沒心情和你這個無禮的傢伙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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