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三章 南堂殺機

一個健美的牧場姑娘在他們尚未坐暖椅子之際送來香茗,又擺開兩副碗筷,說出今晚供選擇的菜式,招呼周到。
龍鷹心忖關你的屁事,楊清仁特別問起採薇,是暗帶威脅,表示對付不了你,可轉而對付她,而有人隨行更成「范輕舟」的負累。
仍未有叫「糟糕」的時間,一股無可抗禦的巨大能量,從龍鷹拳頭傳來,古夢重至少一百五十斤的巨軀,像一片毫無重量的葉子般離地飄飛,連越三張桌子的距離,再重重往下掉去。
楊清仁雙目殺機閃閃,卻不敢眨眼睛,休說向正走過來的古夢和文紀昆示警。
胖子滿臉笑容的出現左方,恰好在兩席之間,隔絕了左方的視線。
掌勁往兩旁卸泄,似用不上力道,登時空空蕩蕩,難受得要命。
如他所料無誤,無瑕的任務是在首輪攻擊后,如他能負傷突圍,她會追在他身後,取他的小命。
但最想不到的是獨自坐開者的修養武功竟不在文紀昆之下。
古夢、白蓋和那漢子曉得龍鷹到了桌下去,蔽在視線被大桌面隔斷,無從判斷龍鷹接踵而至的行動,至乎以誰為攻擊的目標。知己不知彼為兵家大忌,只沒想過會發生在食堂之內,駭然後撤。
龍鷹一怔道:「你不是真的不懂答吧!」
食堂人來人往,不住有離桌敬酒的行動,牧場姑娘們來回穿梭,喧鬧聲里沒人覺察有異。
楊清仁當然拿他沒法,且不可以透露心中的不悅,繞過來坐往靠窗的一邊,擋著他破窗而去之路。
古夢在分他的神。
另一邊的胖子站起來,貼牆而至。
一動無有不動。
情景古怪荒誕。
這傢伙確是大胆果斷,心狠手辣。
龍鷹見不到獨孤倩然等女孩子,怕該就是商月令所說的,今晚與她共膳的密友了。
龍鷹像來個實戰演練般,一波一波的道炁,潮水般浪接浪攻向對手,亦不由心中佩服,縱然在如此先機盡喪的劣況下,楊清仁仍守得穩如銅牆鐵壁,后力無窮,不過可肯定在龍鷹龐大的壓力下,不要說動半個指頭,連開聲說話亦力有不逮。
文紀昆被稱為雲貴第一人,確名實相符,其波動透出冷靜持恆的味兒,微僅可察,不容輕視hetubook.com.com
龍鷹在白蓋和同夥間穿行,兩人不但不敢阻止,還如遇瘟神般往兩旁閃開,窩囊至極。
「砰!」
他當然不會害怕,還大感刺|激好玩。
龍鷹正是以下駟來制楊清仁的上駟,雖說他的「道炁」亦曾出入生死之間,提升轉化,但與已臻爐火純青之境的「魔氣」有段相當遠的距離,全賴攻楊清仁一個措手不及,方可純憑「道炁」制著他。此刻的情況有如單憑部隊里的老弱之兵,成功將敵方主力牽制至動彈不得。手上可運用的是全精銳的生力軍,能應付任何硬仗。
龍鷹心裏打個突兀,照道理他們間要說的已說盡,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也想聽他有何話可說,只好跟著他進南食堂去。
楊清仁拍拍額頭,道:「有件事忘記了問范兄,聽說范兄還有位隨來的夥伴,該是在牧場附近方和范兄會合,范兄如不介意,可告訴本王此人的身份嗎?」
此外尚有一人混雜在其他人處,三個不同位置連起來成「品」字形,充滿合圍的意味。
胖子和文紀昆分別接著龍鷹送來的椅子,亦往外退開。
其中兩股波動來自古夢位於中央的桌子,坐滿了人,卻不見越浪或敖嘯,露餡的是古夢和文紀昆,兩人都欲蓋彌彰故意不看他。
龍鷹知他是沒話找話說,聳肩道:「這就是場境的影響力,小弟是觸景生情,見到這麼多人濟濟一堂吃東西,不由也感肚子需要點好東西。唔!牧場的菜式簡單新鮮,氣味怡人,令小弟食指大動。哈!河間王究竟有何心事話兒,想和小弟傾談呢?」
胖子和文紀昆剛接著蘊含「道炁」的椅子,震得兩人氣血翻騰,更是無法施援。
楊清仁的蒞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紛紛向他施禮問安,楊清仁得體地報以微笑和回禮,「范輕舟」變成了他的隨從。
敵人的配合天衣無縫,如果楊清仁沒有被龍鷹先發制之,此刻龍鷹就是陷身死局。
龍鷹心忖他該未有機會與白蓋碰頭,故不知自己找白蓋算賬的事,道:「剛巧都是參加『仙跡游』,碰個正著。郡主她老人家不忿那天小弟和河間王打招呼時,沒同時向m•hetubook.com.com她請安問好,故而大發嬌嗔!咦!這不是到膳園去的路嗎?若河間王想去參加另一輪『仙跡游』,恕小弟不奉陪了。」
白蓋和同夥仍在後撤的勢子中,又被古夢的巨軀阻礙視線,龍鷹的動作則迅勝鬼魅,沒法幫得上忙。
龍鷹隨他朝食堂在東南角的桌子舉步,右面是一排八個的落地槅窗,如在陽光充沛的白晝,外面老樹的光影會給扯進堂內來,現在則是風涼如水,樹香花香。
誰都不曉得龍鷹會從桌下哪一個位置鑽出來。
在場者不乏高手,自然而然朝上望去,看到有物橫空而過,還似是雲貴商社的大龍頭易於辨認的巨軀,全看呆了眼,幾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龍鷹趁還有點時間,往楊清仁傾側過去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她是小弟的老相好,到這裏來偷東西,豈知出師未捷,現在被場主關進牢獄。哈!河間王想送小弟往西天,小弟也想送河間王上路,兩下扯平。」
敵人最厲害的殺著不是無瑕,而是正與自己並肩而行的楊清仁,假設他于敵人驟起發難時毫無防範之心,楊清仁的攻擊勢成肘腋之變,必死無疑。
楊清仁轉向「范輕舟」笑道:「我們就坐這張桌子。」
退得最慢的是古夢,因他剛才幾是貼著桌子的另一邊,倏地眼前一花,龍鷹從兩張空椅間鑽出來,瞧往後退的古夢運拳從下方往上抽,如古夢不封擋,會給他在肚皮結結實實狠抽一拳。
龍鷹消失了。
文紀昆從古夢右邊繞出,看樣子是要從左方的空檔突襲龍鷹。
楊清仁婉拒了宇文愚邀他們兩人同席的好意,朝一角的空桌走去。
胖子和文紀昆駭然發覺失去了攻擊的目標時,兩張空椅子離桌朝他們直接飛過去,卻恨不可以避開,皆因椅子會撞往鄰桌,那時不惹起全堂鬨動,方是稀奇。
人聲笑聲、杯盤碗碟的碰撞,潮水般從入口處湧出來。
最接近他們的桌子,距離逾丈,寬敞舒服。
從敵人的波動,他掌握著對手的強弱。測不到無瑕的波動是理所當然,因她的「玉女心功」至陰至柔,與他的魔種天生相剋;楊清仁則為與他同級的高手,集魔門、玉hetubook.com.com女宗、大明尊教和不死印法之大成,心志堅剛如岩,即便在惡劣的情況下,仍不會露出心神的破綻。白蓋和古夢的波動大致相若,與白蓋坐在一起者不但守不住心神,更如一條扯緊的弓弦,顯示出緊張和不安,功力明顯差白蓋和古夢一截,乃敵人里最弱的一環。
龍鷹分心二用,微笑道:「想殺小弟嗎?下一輩子仍辦不到。」
龍鷹改「道炁」為積聚至巔峰的「魔氣」,破堤裂岸的向逐漸扳平的楊清仁攻去,後者怎吃得消,悶哼一聲,連人帶椅被龍鷹送貼牆角,還眼冒金星,血氣翻騰,吃了暗虧,痛失時機。
忽然間,世外桃源般的牧場,再沒有絲毫安全的感覺。
文紀昆倏地加速,一枝長針脫手直射龍鷹面門。
牧場姑娘去后,楊清仁向「范輕舟」欣然道:「我還以為范兄不吃東西呢。」
食堂倏地靜下來,人人目瞪口呆的看著。
河間王望南食堂舉步,漫不經意的道:「不餓可以喝兩口熱茶,我們坐下再說,本王還有事向范兄討教。」
白蓋和同夥剛抵古夢身後,助古夢封死前路,龍鷹如能僥倖負傷脫身,還須過他們三人的一關,而龍鷹自問即使沒有受傷,闖他們的一關仍非易事。
剩下古夢孤伶伶一個人受苦受難。
另兩股波動來自白蓋和與他坐在同一桌的夥伴,桌子靠窗。
這是一個殺他的陰謀布局。
古夢呵呵笑道:「范兄不是說過會下場比賽嗎?為何又龜縮不出呢?」
古夢、白蓋及同夥隔桌出手,同時證明了龍鷹的想法,都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怕給其他食客發覺有異,只是以積蓄的指風掌勁,隔桌攻向龍鷹胸腹肩胛的各處部位,意圖傷他筋骨要穴。
制著楊清仁,主動權全落入龍鷹之手,在他「釋放」楊清仁前,後者將對他沒有絲毫威脅力。
或許目的不在殺他,因會觸犯牧場的天條,但只要能令他負上嚴重內傷,又或「舊患複發」,等若成功了一半,那他的歸天只是個早和晚的問題。
而當他跨門而入,前足著地的剎那,他感應到無瑕若有若無的魔氣,因人多氣雜,如他不是因波動提高靈應,會輕易錯過。
古夢雖感到龍鷹拳m.hetubook.com.com頭來勢古怪,不取最快的直線,而是從下抽上,但此刻哪有空暇去多想,他也是了得,臨危不亂,運掌下壓,擋龍鷹的拳頭一個正著。
走了十多步,楊清仁從容不迫的道:「你是在怎麼樣情況下遇上郡主?」
龍鷹見他腳步不停,只好再陪他走一陣子,續道:「郡主又問小弟和你說過什麼。河間王你來告訴我,難道告訴她小弟和你拳來腳往,互相恐嚇,斗個不亦樂乎嗎?哈!當然不是如此,而是相親相愛,既然惺惺相惜,河間王好該邀小弟到神都去,此正為男兒的玩意,對吧!噢!我的肚子仍未餓,今天的午膳吃多了,尚有半份在裏面。」
龍鷹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現出個燦爛笑容,迎上古夢怨毒的目光,笑嘻嘻道:「這處實非表演身法的地方,不慎失手,不但砸爛別人的飯碗,更打爛自己的飯碗。雖然大龍頭聽不入弟的逆耳忠言,但忠言就是忠言,大龍頭萬勿當作是耳邊風。哈哈!」
楊清仁正要背著其他人坐下,龍鷹笑道:「坐這一邊對我會舒服點,是習慣呵!不坐在可一目了然的位置,我會坐立不安的。」
整個食堂鴉雀無聲,只有古夢一個人在破桌碎木和碗筷間掙扎著爬起來發出的聲音。
這番話純粹是擾他的心神,拍額的動作為動手的暗號。
「哈」的一笑時,龍鷹撮指成刀,無聲無息地直插往楊清仁左腰腎的位置。
白蓋和他的同夥行動了,靠右邊的窗子走過來,各拿酒杯在手,擺出過台敬酒的款態。
說畢離開靜至落針可聞的南食堂,揚長去了。
古夢抵達桌子另一邊,雄偉龐大的身體擋著了大部分人的視線,除左方最接近的一桌外,沒人可直視在此角落發生的事。
古夢重重掉到自己原本的桌子去,木桌縱然是堅木製成,又哪堪如此摧殘,登時四分五裂,連著杯盤碗碟及其盛載的餚菜,陪古夢一起著地。
楊清仁道:「男人對男人怎會感興趣,這是娘兒們的玩意,參加『仙跡游』的多是女的,只沒想過范兄有興趣。」
他仍認為敵人並不急於一時,要在牧場內置他于死,因商月令是楊清仁亦開罪不起的人,只是想將「范輕舟」弄成半個廢人,和_圖_書輕重由楊清仁親自拿捏。這個認知非常重要,因可預估楊清仁「陰招」的手法和力道。
跨過門檻,看到的是與早前東食堂仿如兩個不同世界的熱鬧情景,人頭攢動,聚集了二百多人,只餘下靠角的二、三張桌子仍是空的。
以河間王的身份地位,其他人爭著來敬酒,平常不過。
龍鷹出手前毫無徵兆,快、狠、准,楊清仁雖險險擋著,卻是后發受制。
無瑕是中途插隊,不過憑楊清仁、白蓋或文紀昆的身份地位,為一個遲來的朋友作出妥善安排,牧場是不會介意的。
她扼守著如非破窗而出,便該是唯一離開食堂的出口。
最妙是商社一桌九個人,仍安坐椅子里,只是眼前的桌子再不復存。
胖子同時搶前,隔空劈掌。
如果楊清仁沒有受制,趁此時施襲,龍鷹功力高上一倍也要飲恨當場。
就在跨過門坎的一刻,龍鷹終明白了是什麼一回事。
龍鷹施施然來到,古夢剛被如夢初醒的手下扶起來,頭髮鬍鬚沾滿菜汁肉屑,華服片片污漬,狼狽至極。
今次輪到對方飽嘗變生肘腋之苦,楊清仁不愧「不死印法」的傳人,竟仍能舉左手以掌緣劈中龍鷹的掌刀,擋著腰破腎爆的死劫。
此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體型肥大,沒有分毫健碩可言,亦不覺他發達的四肢暗含力量,皮膚白皙,予人笨拙的印象,面目平凡,單看外貌,可騙倒任何人,不曉得他實為極度危險的人物。
楊清仁來到他身邊,出奇地友善溫和的道:「剛才本王看賽事回來,安樂郡主劈頭問我,為何要邀像范兄般的江湖強徒到神都去,問得本王啞口無言。」
不理楊清仁,龍鷹徑自坐往角落的位置,等同角落裡的角落。
離開食堂前,無瑕早走個無影無蹤,她該清楚今次的刺殺行動,已以最窩囊的方式收場。
龍鷹感應到散布堂內五股波動,均是衝著他而來,充滿森寒的殺機。
裝作好奇的掃視兩遍后,終於察覺無瑕的芳蹤,近在眼前,就在入門左邊的一桌,扮成個中年男子,還與同桌的人言笑甚歡,頗熟絡似的。
楊清仁朝左轉,龍鷹只好跟著他。
果然龍鷹尚未回答,古夢長身而起,朝他們的桌子走過來,後面跟著文紀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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