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這麼大的雨，苦了這兩個孩子了——」杜青感嘆地說道。

「有。」

「這樣就太讓你為難了。」頭套男笑著說道。「我走了，還得聽人的擺布，還得給人做狗，還得出來殺人，殺你，也殺你的親人——」

獨眼龍的手掌剛剛舉起來還沒來得及拍到汽車的方向盤上面，方好漢的腦袋一縮就已經翻滾出去了。

「這場雨是下得烈。」方炎點頭說道。

「——你這樣還真是讓人為難啊。」頭套男人苦笑著說道。「這樣的事情，我能夠給你出什麼主意？」

在方好漢看到獨眼龍發出那種歇斯底里要和人拚命的狂笑聲音時，就知道他會做出死不要臉的事情。

方好漢看著頭套男人的眼睛，說道：「能不能把頭套摘下來？」

轟——

杜青抬頭看向客廳的落地窗前，他和方炎的眼神穿過呼嘯的風和密集的雨在半空中碰撞。

杜青點了點頭，說道：「是條漢子。如果蔡家的人不棄，我去和他們結拜做兄弟——」

獨眼龍終究還是一巴掌拍下去了。

「你不用死。」

為了不給自己的家族帶來恥辱，為了不給自己的家人帶來危險。

方好漢沉吟片刻，說道：「我可以理解你的處境。說實話，我很想放你走——」

「放過蔡家。」方炎說道。「方好漢和蔡家的人做過交易，只要他說出李雅的位置，他就放他離開——那個人沒有答應。他說比死亡更恐懼的事情是全和-圖-書家都死，後來他對方好漢鞠躬道歉，然後用蔡家的野火拳轟碎了自己的腦袋——誰活著都不容易，也不過就是為了保命而已。有人為了保自己的命，有人為了保家人的命。」

「是啊，誰活著都不容易。」方好漢點了點頭，說道：「你們把李雅劫走了？」

方好漢知道身體殘疾的人心理也有可能是殘疾的，這種心理殘疾的人有可能做出任何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譬如自殺。

杜青自己彎腰脫鞋，動作緩慢沉穩地解開皮鞋鞋帶。

方好漢獃獃地看著那再次倒塌下去的無頭屍體，一臉認真地對他說：「你不要擔心，你的仇恨也是我的仇恨——我替你背在身上。」

陸朝歌點了點頭，轉身去幫客人泡茶去了。

他們駕駛的這輛廂式麵包車就是一個基因炸藥庫，控制按鈕就在獨眼龍掌控的方向盤上面。當他引爆炸彈之後，麵包車『轟』地一聲爆炸開來。

方炎和陸朝歌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那漆黑地賓士車打開，看著有人舉著雨傘從副駕駛室出來。雨傘還沒有遮到頭頂，一身黑色風衣的杜青就已經推開車門下車。

方好漢永遠不會忘記方炎提起這種武器時的嚴肅表情，他說『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千萬不要回頭』。後來方英雄犯賤地問了一句，如果跑不掉怎麼辦？方炎看了方英雄一眼，說如果跑不掉的話，那就儘可能地轉頭去把他們做掉。

hｔtps://www•het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ｍ「你很會談判，你開出來的條件也很有誘惑力。」頭套男哈哈大笑起來。「可是，我不能答應你。」

「是啊。所以我又不能放你走——」方好漢有些煩惱地抓了幾把頭上的頭髮，說道：「你說怎麼辦？我聽你的。」

方好漢鑽進洞的速度快，逃出洞的速度更快。

在方好漢聽到獨眼龍喊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之類的台詞時，就知道他會做出不要臉死亡的事情——如果你是一個影視愛好者，你心裏就會明白，凡是喊出這句話的角色，不是準備殺人就是很快就被人殺，從來都沒有什麼例外。

他舉起了自己那隻沒有受傷的左手。

汽車的半邊車身彈跳在空中，然後又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

「麻煩你了——」方好漢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以無比認真地語氣說道：「告訴我他們去了那裡，我去把人給搶回來。你想殺我這件事情，我不怪你。」

雨越下越大，洗涮著這個世界的罪惡。

帶著幽黑的寒芒，就像是死神的手掌。

「誰活著都不容易。」方炎說道。「這是蔡家的人說的，好漢說了，蔡家的人也動了手，他認出了蔡家的野火拳——」

「誰活著都不容易。」頭套男人聲音悲愴地說道。「就像你現在一樣——不是你殺人，就是別人殺你，也很不容易。」

獨眼龍的身體覆滅在火光中，然後被燒成土灰或者氣和*圖*書體。

「別怪好漢，他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他。」杜青出聲說道。

方炎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後杜青大步朝著別墅正門走了過來。

腦袋，以及籠罩著腦袋的頭套變成零散的血肉和碎布片，朝著四面八方飛濺。

「這事沒完。」杜青咧嘴笑了起來。無聲的笑，但是卻讓人有種心悸的陰狠「我不管內江湖還是外江湖，我有人，我有槍——我要滅蔡家滿門，我要讓他們家沒有一個活口。」

方好漢走到了頭套男的面前。

杜青站在客廳的門口，他把身上的黑色風衣脫了下來，身後的黑衣保鏢立即伸手接了過去。

「何必呢？」頭套男笑著說道。「都是要死的人了，為何再要再羞辱我一次？」

方好漢高大的身體在風雨中狂奔，就像是一個來自遠古的野人——

「方炎啊——可惜沒機會見面了。」頭套男人說道。

方好漢看著被雨水浸泡的男人，說道：「何苦呢？蔡家的人——用得著給別人做狗？」

「你不說，我也會找到的。」方好漢一臉堅定地說道。「今天找不到，明天會找到。我找不到，我小師叔一定會找到——」

綠色的基因藥劑腐蝕性極強，雨水、草葉、土地、以及汽車的鐵皮車身——

「什麼事情？」

哐當——

「也是——」方好漢點了點頭，說道：「你不想讓我看，我就不看了。」

方炎有些愧疚地看著杜青，說道：「好漢讓我求你一件事兒——」

門www.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om口再次響起了汽車的馬達聲音。

不僅僅沒有撲滅他們，那些密集的雨點澆灌在它們身上時還立即被蒸發成氣體——

綠光閃爍，就連暴雨也沒辦法稀釋它們的濃度。

把兩隻鞋子脫下來換上拖鞋，又提起自己的皮鞋放到鞋櫃裏面。

頭套男人一拳頭轟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面，他的腦袋就像是西瓜一樣的爆開。

「還有比死更讓你畏懼的事情？」

哐哐哐——

頭套男人對著方好漢深深鞠躬，說道：「雖然說成王敗寇——但是沒辦法告訴你那個女人被帶到那裡，心裏還是覺得很抱歉。」

方好漢不是第一次接觸這種基因武器，在他今天遭遇這些殺手之前，方炎就已經向他提過這種武器的可怕。

杜青接過陸朝歌遞過來的毛巾，對著陸朝歌微微鞠躬，笑著說道：「謝謝陸小姐。」

「劫走了。」頭套男人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這邊只是負責攔截，那邊真正負責動手搶人的人實力很強，不在你我之下——如果李雅身邊沒有更厲害的高手保護的話，他們那邊應該是得手了。想起來也真是可笑，原本以為那邊的任務會危險一些，倒沒想到我們這邊碰到了硬茬子——這就是命。」

我們看過無數的影視故事告訴我們，想要和別人同歸於盡的人，最後都是自己在自盡——

「您說。」

轟隆隆——

杜青拿著毛巾擦掉臉上的雨漬，然後走到方炎的身邊站定，看著方炎又急又燥彷彿永不停歇的雨和-圖-書陣，說道：「這場雨下得烈。」

他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臉。

當它落地時，你已經難以辨別它的真實面目。而且，它仍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萎縮，在消失。

他身邊的保鏢要蹲下去幫他脫鞋，被他一把給扯了起來，喝道：「我杜青什麼時候讓兄弟給我脫鞋了？滾一邊去。」

「我不怪他。」方炎點頭，說道：「但是他在怪自己。他回來說了一聲，然後又出去了。他出去了，方英雄也就跟著出去了——我這倆個侄子平時嘻嘻哈哈地沒個正型，但是做人都有些死心眼兒。他們認準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到底。也怪不得他們，主要是他們的那個沒正型的師父帶得不好——人丟了，而且是從好漢手裡丟的。所以，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把人給找回來。一天找不著，就找兩天。兩天找不著，就找一年，找一輩子——」

所以，方好漢跑得沒羞沒燥。就算獨眼龍做的是假動作——假如他那一巴掌沒有拍下去他也認了。

因為雨水淋濕了他的衣服，所以那套黑色的夜行衣以及頭上的頭套緊緊地貼在他的身體上面，就像是和他連成了一體。

「我全家都死。」

「——」

也沒有人再能夠看到他的臉。

他解開了一隻鞋子，然後解開另外一隻鞋子。

那隻左手握成了拳頭，舉在空中的拳頭不停地脹大。

頭套男人單手撐地，從雨水裡面爬了起來。

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再說就算是方英雄在這裏，恐怕他會逃跑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