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巨頭,喬治顯然比馬克西米好說話得多。
「放鬆,用不著這樣。」諾朗夫人搖了搖頭,道:「如果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文縐縐的,那就太沒趣了。」
此刻的拉佩完全處在一種非常奇特的狀態中,有點像那天無意間進入的狀態,但是又不一樣。
突然多明尼哥意識到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連忙轉到另外一件事上。
「這我就不清楚了。從手法來看,有點像喬治·雅克,這傢伙為了達到目的,從來不在乎手段,不過他不喜歡殺人,性情在那三個人中是最溫和的。而說到動機,最有可能的就是讓·保爾,他出了名的嫉惡如仇,以前就說過要暴力推翻上層的那些傢伙,也提過用刺殺的方式解決問題,不過他的手底下沒什麼人,也沒那麼多錢。據我所知,為了刺殺那個人,賓尼派前前後後花了十幾萬比紹,而讓·保爾絕對拿不出來。至於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倒是有這個能力,他的殺性也不小,不過他對法律的看重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一向反對刺殺行為。」
「這怎麼可能?」拉佩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妮娜渾身發抖地走過來,她已經清醒了。
「是的,不過我覺得沒必要加人進來,我們的錢足夠了。」
「我覺得賭馬並不同於一般的賭博,更像是一種自我麻痹,而根源是現在糟糕的局勢。我不知道這種賭博是否有必要取締,我只知道就算把它們取締了,人們的生活也不會比現在更好,相反的,他們失去了自我麻痹的辦法,會活得更痛苦。」拉佩偷偷地轉移話題。
「如果只是商人,誰還會在乎他們?那不是人人都用不著交稅了?」拉佩難以置信地道。
「做生意的訣竅就是找關係。跑狗場本身不可能賺錢,想要賺錢只可能靠賭博,而賭博免不了就會牽涉到馬內的黑幫,這些人我以前沒怎麼結交。」多明尼哥把拉佩當自己人,這才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如果是在以前,我根本不會和這群人打交道。現在就不同了,一旦局勢亂起來,這群人的能量不小。」
「痛苦會讓他們清醒,會讓他們鼓起勇氣改變這個導致他們痛苦的社會。」馬克西米說道。
從馬車上下來,馬克西米走上前敲了敲門。
多明尼哥的分析讓拉佩陷入迷惘,多明尼哥這番話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也就是說三個人都有可能,同時三個人又都不太像,這可就麻煩了。
「稅務官是你們的叫法,我們稱他們為包稅商,懂了嗎?他們只是商人。」比格·威爾的口氣仍舊輕蔑。
「我明白了。」拉佩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道:「如果幹掉一、兩個包稅商,上面會不會發火?」
過了片刻,就聽到走廊那邊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這麼晚了把人吵醒,真是討厭。」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房子內有人,那人是莎爾娜。
拉佩當然很清楚喬治和馬克西米的為人,不過此刻他必須裝作第一次知道,所以流露出一臉茫然。
「不、不、不,你說錯了,如果你說讓·保爾是思想家,我或許還能贊同,但他們兩個絕對不是,喬治擅長說服,賓尼派的人有很多是被他拉攏進來的。而馬克西米則擅長煽動,特別是煽動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當然,你是例外,我發現你很有想法,根本不容易為人所動。」多明尼哥把拉佩當自己人看,說的是他真實的感想,而不是那些人云亦云的東西。
「專利?你不是畫家嗎?難道你還是一個發明家?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喬治哈哈大笑起來。
「你過分苛求了。」喬治大笑著對馬克西米說道,緊接著他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天賦,眼光也很敏銳,想法也有深度。」
「很抱歉,我還沒想到這一點。」拉佩當然不會和馬克西米爭辯。
「不……當然不。」拉佩頓時變得結結巴巴起來,他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見拉佩一臉驚訝,莎爾娜笑著問道:「怎麼?不歡迎我?」
自從領主——騎士制度崩潰之後,哪家貴族還有這樣的實力?
從卧室出來,拉佩一扇扇門敲了過去,不過他沒敲佛勒和妮娜的門,前者對他沒有什麼用,後者還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
「用不著道歉,身為男人,有雄心壯志並不是錯誤。」多明尼哥確實不怎麼在意,道:「我已經老了,已經失去鬥志,如果早十年,我或許也會加入搏一把。」
因為白天附身在拉佩身上的緣故,比格·威爾此刻的狀態很不好,他甚至沒辦法保持原來的狀態,只能沉睡在幸運金幣裏面,不過簡單的溝通倒沒問題。
妮娜晃晃悠悠走到門口,突然一道銀光打在她的身上。她頓時感覺自己彷彿掉進冰窟,從腳底冷到頭頂,睡意一下子被徹骨的冰寒強行驅散。
「你過來有事嗎?」西爾維婭問道。
「稅務官?」幸運金幣裏面傳來一陣輕蔑的笑聲。
「你打算幹掉他們?」妮娜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拉佩如此瘋狂。
「能夠成為包稅商,這幫人都有些根底,他們不只有錢,肯定還要有相應的人脈,各方面的勢力都搞得定。真的碰到抗稅的傢伙,他們也不是吃素的。不過這幫傢伙很有見識,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那些背後有大貴族背景的商行,那些黑道的買賣,他們都不會去招惹。」比格·威爾對包稅商還是比較了解的,畢竟那些人和-圖-書是都雷德的手下,而都雷德是他的政敵。
「當然可以。」拉佩轉身就朝著樓上走。
馬車停了下來,停在一幢用磚塊砌成,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任何裝飾的四層小樓門前,這樣的樓房在馬內數量眾多。
「怎麼?」拉佩不太明白。
「問題是我們的影響力不夠,所以才有這麼多蒼蠅、蟑螂跑過來。」拉佩怒道。
當——當——
「聽說很多人已經盯上那座跑狗場,甚至還找過你的麻煩。」拉佩問道。
「沒辦法,你們最好習慣這一點。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從外地來的窮畫家,不可能一個人住,還有一個室友,我得等那個室友睡熟之後,才能溜出來。」拉佩顯得很無奈,他卻沒說那個室友是女人。
「你別不相信。那些黑幫不但養著大群打手,他們還和強盜、海盜、殺手、刺客、傭兵有著密切的聯繫。別看賓尼派勢力很大,手底下其實沒什麼武力。」
「那個人很厲害?」拉佩強自鎮靜,他沒想到會從多明尼哥的嘴裏得到如此重要的情報,嚴格說起來,多明尼哥應該是一個局外人。
「是不是很奇怪?」多明尼哥猜到拉佩的反應,流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道:「現在時局不對,我已經收掉不少生意,手裡雖然有錢,但是每一天都在貶值,偏偏還不敢投資,實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費德里克苦笑一聲,說道:「自從建造跑狗場的消息散布出去后,很多人都盯著這塊,有馬內的黑幫,還有管那一片的警察,有的是拐彎抹角派人遞話,也有的直接跑過來找麻煩。不過最討厭的還不是這些人,而是稅務官,他們派人跑過來傳話,說跑狗場屬於賭博性質,要繳納和賭博有關的特別稅,稅率達到七成。」
「喬治已經來了?」馬克西米看了看樓上,道:「他的嗓門永遠都是這麼響亮。」
「這位是誰?」喬治看著馬克西米問道。
一落下,那枝畫筆就動得飛快,幾乎沒有一刻的停頓。
「而且他是一個畫家。」多明尼哥在一旁說道:「一個追求浪漫的畫家,這從他的畫里完全可以感覺出來,所以他能夠敏銳地捕捉到人們心靈深處的那―絲情感,但是你要他站在社會學的角度看待問題,這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拉佩的筆觸很重,如同刀刻斧鑿,一筆下去再也無可更改,他也不需要更改,同一個地方他用不著下兩筆,更用不著修補、塗抹。
「是誰安排了這場刺殺?是喬治·雅克?是馬克西米·弗朗索瓦?還是讓·保爾?」拉佩看上去很好奇的樣子。
「沒有得到你的同意,我就替你邀請一位客人,你不會反對吧?」馬克西米側轉身體,把拉佩顯露出來。
拉佩嘶了一聲,說實話他確實有些頭痛,妮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肯聽命令的。
「剛才你提到請喬治做律師的事,不會只是為了和他拉近關係吧?」多明尼哥問道,他想知道拉佩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很抱歉……」拉佩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
「這有什麼可害怕的?投資失敗很正常,誰敢保證做生意絕對成功?」多明尼哥倒是不怎麼在意,道:「就算失敗又如何?我至少能夠得到一些經驗,而且還可以認識一些人,順便拓展自己的人脈。」
莎爾娜聽說過有人能夠做到,不過能夠做到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大師,而且都是在中後期技藝達到頂峰的時候,頓時眼睛中充滿崇拜。
一側的牆壁上掛著五幅畫,就是之前沒有完成的那些畫,一轉眼三天過去,拉佩沒有動過一筆。
好在這一次,拉佩的手並沒有往旁邊划,而是收了起來。
「我本來打算把那裡當作畫室。」拉佩有些尷尬地說道,這是真話,不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是拒絕的意思,不過拉佩顯然沒有意識到這話還有另外一種理解。
「那筆錢呢?你怎麼解釋那筆錢?十幾萬比紹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多明尼哥點出其中的關鍵:「賓尼派確實是馬內最大的黨派,甚至在整個王國都是最大的,問題是他們沒錢,因為他們的主張太激進,或許很吸引年輕人,但是像我這樣的商人,特別是有錢的富商,一般都會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據我所知,賓尼派內部有規定,只要超過一萬比紹的資金出入,就必須由他們三個人共同決定。」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他雖然成功地和賓尼派搭上關係,但是情況愈發複雜了。
拉佩一愣,他再缺乏經驗,到了這時候也已經明白過來,更何況他只是缺乏戀愛方面的經驗,對付女人的經驗卻豐富得很。
多明尼哥第一次顯露出勃勃的野心。
大色已經微亮,與紅楓大道平行的那條小河微微泛起波瀾,沒人會在意這些許的波動,就算看到,也只會以為那是風的作用。
「有實力而且忠於國王的人仍舊很多。」拉佩並不看好。
拉佩說到了正題,這才是他特意跑過來的原因。
「我本來以為像他們這樣的思想家肯定很難相處,沒想到這麼好說話。」此時的拉佩看上去很生澀,甚至有些拘謹。
「你還不是一樣。」瑪格麗特輕聲嘟囔道,可雖然是抱怨,但是口氣卻比剛才溫暖許多,看到拉佩這樣對付妮娜,她放心了。
過了片刻,大家睡眼矇矓地走出來。
拉佩終於有了點精神,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道:「抱歉,讓你陪我到這麼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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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佩現在是順理成章和另外一個身份搭上關係,而且這個話題是賓尼派兩位巨頭先引出來的,他根本不擔心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賓尼派三巨頭中,喬治·雅克和馬克西米·弗朗索瓦都是大律師,而喬治·雅克的名聲絕對不在馬克西米之下。
「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的又一位繪畫大師。」馬克西米介紹道。
「還好,還好,畫面沒有被破壞!」莎爾娜無比慶幸地喊道。
「夫人您好。我對您的大名早有耳聞,一直無緣相見,這一次能夠見到您,實在是天大的榮幸。」拉佩很有禮貌地說道,此刻的他甚至顯得比見到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時更加拘謹。
「我敢打賭,你的提議根本不可能實現。」喬治用手指著那個人,道:「你敢不敢賭?」
突然,筆落下了。
多明尼哥想到的當然不是靠賣銅管賺錢,他完全可以買下一些油膏、藥膏,然後注入在這種薄銅管內,當作他的貨來賣。
「過幾天可能會有一家大商行來找你談投資的事,那家商行的老闆叫多明尼哥,是馬內的名流。他本人是一個黨派的魁首,和賓尼派、杜瓦利派的高層全都關係密切,有他加入的話,那些牛鬼蛇神想找我們的麻煩就要掂量一下了。」拉佩說出多明尼哥的名字。
「你有什麼辦法?」妮娜皮很厚,她其實已經意識到問題大了,只不過她覺得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再說她也找不到拉佩,拉佩神出鬼沒,回別墅的時候,她大多已經睡了。
妮娜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在這裏住了一個星期,早已發現很多地方不對頭,先不說西爾維婭這個保鏢,就連瑪格麗特她們都讓妮娜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她看過瑪格麗特和幾個女僕偷偷練習暗器和劍法,也看過她們藏著的短槍,同樣也注意到漢德和另外幾個手下也不一般,實力恐怕還要更高,再聯想起拉佩就是劍客兼黑魔法師,身邊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的鍊金術士。
「不,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妮娜頓時恐慌起來,自從認識拉佩以來,她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你吃過了嗎?」拉佩沒話找話。
莎爾娜在一旁看著,她從來沒有看過有人這樣畫畫,不過她不敢發出聲音,更不敢亂動,唯恐再一次驚動拉佩。
小客廳的氣氛原本很活躍,這下子變得壓抑起來。身為馬內人,他們當然知道跑馬場為什麼那樣興旺,也知道那些賭馬的人都是什麼想法。
妮娜非常護食,好像女人都是這樣,不過她的護食和瑪格麗特、西爾維婭不同。
「是的,只有他的嗓門會這麼大。」馬克西米點了點頭,緊接著他轉頭向諾朗夫人問道:「他們在談論什麼?好像爭論得很激烈。」
莎爾娜在一旁陪著,她也完全沒有疲憊的感覺,兩隻眼睛緊緊盯著拉佩的畫筆,她想要把每一筆都記在腦中。
「這已經很完美了。」莎爾娜安慰道:「叔叔肯定想不到你的作品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至少有準大師級的水準了,你還年輕。」
不過拉佩還有一點不敢肯定,道:「萬一是上面有人看中那座跑狗場呢?譬如都雷德,而那些包稅商只是來打前站。」
爭吵聲傳來的地方是在樓上,那裡是小客廳,此刻裏面坐滿人,一個胖子正揮舞著雙手,做著誇張的動作,大聲演講著。
看到喬治·雅克欣然應允,拉佩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心中興奮不已,他已經和賓尼派建立起聯繫,而且剛才那番話的效果好像不錯,雖然他的觀點更靠近喬治·雅克,不過馬克西米對他似乎也挺欣賞的,這應該是好兆頭。
「我不會亂說什麼。」妮娜怕了,她親眼看到父親跳河,看到母親在窮困潦倒中死去,自己也有好幾次在死亡在線掙扎的經歷,因此她對死亡非常敏感,也很怕死。
莎爾娜咬緊了嘴唇,有些話她說不出口。
「喬治,你在故意曲解別人的意思方面確實是好手。」馬克西米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他很擅長演講,但他絕對不會和喬治同台爭論,因為喬治是個無賴。
「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最偉大的畫家,未來的繪畫大師。」馬克西米指了指他身後的多明尼哥。
「你是一個指揮官,每一個指揮官都希望手底下全都是絕對服從命令的士兵。」喬治開著玩笑。
「你不去經商真是可惜了。」多明尼哥嘆道。
「那倒未必,我覺得她現在支撐得也挺辛苦。」瑪格麗特說道,口氣中充滿嘲諷的意味。
「你想得太多了。如果跑狗場賺錢,那你確實要擔心,上面肯定會有人伸手,我不敢肯定會不會是都雷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會直接沒收,而不是在稅務上打主意。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十之八九是那些包稅商自己動了心思,想從中撈取好處。」
「馬克西米,你來晚了。」樓梯口傳來一道非常悅耳的聲音,說話的是一位女士,二十七、八歲,這個年紀已經青春不再,不過正是最成熟的時候,別有一股迷人的風韻。
「嗯。」莎爾娜輕笑起來,她喜歡拉佩的笨拙,這隻會讓她感覺到安全。
「我看你好像有意在向喬治·雅克靠攏,你想加入賓尼派?」多明尼哥身為一個黨派的魁首,對於某些事是很敏感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漸漸深了,拉佩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時間觀念,而且也停不www.hetubook.com.com下來。一旦停下來,他的畫也就廢了。
隨著這幅畫越來越接近完成,畫中透露出一股別樣的味道,那是一種美,完全不同於以往的名畫的美。如果說以往的繪畫是真實的寫照,那麼眼前這幅畫就是對於美的闡述。
「當然你去,換成這兩個傢伙,不是把那個丫頭直接從被窩裡面拎出來,就是一盆冷水澆下去。」拉佩看了西爾維婭和瑪格麗特一眼。
眾人面面相覷,只能表示理解,誰讓拉佩是老闆,他們是手下。
「那個人本身的實力不強,他厲害的是外交能力,他是王國最好的外交官。將來內亂一起,如果任由他穿針引線,各國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達成共識,然後派兵干涉。現在他死了,接替他位置的是一個蠢蛋,幾乎沒有任何威脅。」多明尼哥笑著說道。
「以前確實有稅務官,不過和所有的政府官員一樣,這些稅務官免不了會中飽私囊,濫用職權,而且效率非常差。兩個世紀以前,亨利三世裁撤所有稅務官,將稅務交給包稅商去收。包稅商先掏錢給國王,然後他們就得到收稅權,至於能不能收到稅,那就是他們的事了。」比格·威爾不得不給拉佩補課。
這段日子市面不景氣,但並不意味著大家不需要買東西,只不過物價飛漲,大家都省著花錢,最好的辦法就是減少每一份的量,問題是縮小包裝不是那麼容易,裝香水用的玻璃瓶絕對比裝清水的細頸瓶要昂貴,拇指大的錫盒也比拳頭大的要昂貴,拉佩的發明卻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問題,想要減少分量,只要選擇小一號的銅管就行。
「是啊,賭博不是好事,賣淫也不是好事,通姦更不是好事,問題是你能阻止嗎?用什麼辦法阻止?別忘了這已經有過先例,一個叫教會的怪物曾經統治這個世界一千多年,他們阻止了這些罪惡嗎?沒有!正好相反,他們製造了無數罪惡,他們把追求真理的人,把反對他們的人,甚至把無辜的人送上火刑柱!哈,道德,那隻不過是一件工具罷了。」那個胖子越說越激動。
「不,我看到的是一群絕望的人,他們正在享受最後一絲歡樂。」拉佩看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一眼。
「手底下沒有足夠的武力,怎麼敢和國王硬碰?」拉佩問道,他是明知故問,從賈克卜的事,他已經猜到謎底。
「那樣的話,你就等著喬治的口水噴到你的臉上吧。」諾朗夫人捂著嘴笑起來。
「為什麼?」妮娜隨口問道。
「說到經商,我倒是對那個跑狗場有了些興趣。」拉佩說道。
眾人頓時轉過頭來,驚喜地看著馬克西米的到來。
拉佩取過一幅畫,放在畫板上,這時莎爾娜已經點亮油燈。
「你去休息吧。」拉佩看了窗外一眼。
「我知道你肯定會和我唱反調。」喬治搖了搖頭,道:「我無法認可你的言辭,賽馬在古帝國時代就已經存在,是競爭的象徵,是勇武的表現。帝國戰無不勝,延續長達兩千余年,很大程度上和這種競爭精神有關。你不能因為某樣東西可能有不好的用處,就把它禁止。狂歡節遊行有花車比賽,這也可以用來賭博,還有我們那位鄰居經常舉行的賽船大會,同樣可以用來賭博,那按照你的意思,一切競爭都是不被允許的,也是不可取的,因為它們都會被用於賭博。」
「我可以在旁邊看嗎?」莎爾娜頓時來了精神。
到了二樓,拉佩把床上的被褥卷了卷扛在肩上,他一向說話算話。
「啊!我知道了,我看過你的畫。」喬治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才氣,現在你來說說,你對跑狗場有什麼看法?」
三樓本來就是畫室,這可不是推托之詞,拉佩的畫架和畫具全都放在這裏,之前買的那些書也擺在角落,這裏沒有書架,只能擺成一堆。
「這裏雖然亂了一些,也簡陋一些,不過地方倒是挺大的。」莎爾娜繞著房間轉了一圈,最終站在靠河邊的窗口前,背靠著窗口問道:「最頂上的那一層給我可以嗎?」
多明尼哥的回答讓拉佩充滿意外。
「國王那邊的問題更嚴重,之前的兩任國王用半個世紀的時間,摧毀了延續千年的領主——騎士制度,把所有權力收回到自己手裡,建立君王集權,表面看實力大增,實際上任人唯親和腐敗,讓這個國家問題重重。很多有能力的人根本就得不到施展的機會,他們非常不滿,各個黨派一直在拉攏這些人。」多明尼哥顯然知道不少內幕。
「拓展人脈?」拉佩沒聽懂。
「你沒聽過很正常。幾個月前,國王派遣他的一個心腹前往南方,那個人最終被刺殺,這件事是賓尼派乾的。」多明尼哥說的果然是比格·威爾。
「我忘了告訴你,工場我已經找好了。那座工場原本做的是印染生意,這段日子生意不景氣,老闆情願低價轉讓。」多明尼哥說道:「我出本錢,所以佔七成股份。技術是你的,你佔三成。」
「不需要殺人,那些包稅商都很聰明,而且很識時務,他們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拉佩將比格·威爾的話原封不動說了一遍。
「好吧,我對跑狗場一無所知,但是我去過跑馬場。」拉佩嘆了一口氣,道:「我來馬內的第一天讓車夫帶著我四處轉一下,最後車夫帶我去跑馬場,知道我在那裡看到什麼嗎?」
「你不怕投資失敗?」拉佩問道。
「當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也不可能全都來硬的,還得想想別的辦法……聽說有人想要投資?」
拉佩愣住,他看了看馬克西米,又看了看喬治,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兩個人裏面肯定要得罪一人。
莎爾娜的臉頓時一紅,住在同一幢房子裏面和躺在同一張床上根本沒什麼區別,她既然來了這裏,顯然已經下定決心。
拉佩沒有回答,他也沒辦法,不過他有一個顧問。
畫筆虛提著,離開畫布有一寸左右,拉佩就這樣定在那裡,好像突然間變成一座雕塑。
拉佩抬起頭看著妮娜,道:「你把找過你的包稅商列個名單,然後交給漢德,讓他查清楚這幫傢伙的底細,我要知道他們住在哪裡,身邊有沒有厲害的保鏢。」
「去把妮娜叫醒。」拉佩朝著費德里克吩咐道。
莎爾娜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心中充滿驚詫,當初拉佩進入那種奇特的狀態,已經令她感慨萬千,沒想到拉佩再一次進入這種狀態。
可妮娜剛說完就知道不妙,因為她感覺到拉佩和西爾維婭的身上同時升起一股殺氣,這一次她已經不只是有危機感,簡直連氣都喘不過來。
「支撐?怎麼回事?」拉佩連忙問道。
「有,當然有,不過都被她回絕了。」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我去?」費德里克一臉尷尬。
現在別墅內的人比以前多得多,除了費德里克和那幾個當僕人的手下,還有西爾維婭、瑪格麗特和另外幾個女孩,瑪格麗特打扮得像女管家,而那幾個女孩則穿著女僕的衣服。
隨著一聲輕吟,莎爾娜拱起身體,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不過痛苦很快就變成沉迷。
拉佩隨手掏出魔杖,一下子抖得筆直。
諾朗夫人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怒吼:「在我看來,你剛才的那番話根本就是狗屁……」
拉佩的話說得還算及時,眾人正打算點燈,聽到這話連忙停下來。
比反應更快的是本能,不知道什麼時候花|花|公|子的人格佔據拉佩的身體,他俯下身子,兩片嘴唇貼在一起,然後是身體。
「都別開燈,到書房來。」拉佩隔著門命令道。
「我討厭賭博,這個國家還有很多人生活在貧困中,為了一片麵包而掙扎,另外一些人卻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這讓我無法接受。」馬克西米搖了搖頭。
拉佩並沒有注意到莎爾娜的反應,沒有轉化成為花|花|公|子的他有些木訥,好半天輕嘆一聲,道:「中間那一層給你吧,我就住在畫室,其實這也不錯。」
「真麻煩。」拉佩搖了搖頭。
「您是喬治·雅克?我很榮幸見到您。」拉佩走上前主動打招呼。
「多明尼哥?有點耳熟,啊!是那位藝術投資家……」妮娜聽過多明尼哥,也知道對方的影響力。
「雖然沒辦法全面禁止賭博行為,但是可以劃定一個範圍,譬如取締賭場,禁止跑狗、跑馬之類帶有賭博性質的行為,這在法律層次上沒有任何困難。」馬克西米說道。
「是有那麼幾個,不過都讓我擺平了。」妮娜洋洋得意地道。
「那太好了!」拉佩興奮得手舞足蹈,當然他其實也清楚,這些東西根本就賺不了多少錢。
突然拉佩又平靜下來,冷冷地看著妮娜,淡淡地說道:「我本來以為你很聰明,現在看來我錯了,你其實很蠢,或許我應該讓漢德負責這個項目。」
這幢房子被佛勒用魔法封閉起來,裏面就算有再大的動靜也不會傳到外面,但是開燈就不行,總會露出些許燈光。
門很快就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女僕,她對賓尼派的執行主席很熟,微笑著接過馬克西米脫下的大衣。
「啊!」莎爾娜輕聲叫了起來。
「對了,雅克先生,我正需要一位律師幫我解決專利的問題。我打算在其他國家申請兩項專利,剛才我邀請過弗朗索瓦先生,被他拒絕了,您願不願意接受這份委託?」拉佩突然問道。
「有道理。」多明尼哥點了點頭,他是一個商人,一個成功的商人,立刻意識到拉佩的主意所包含的價值,這是一種全新的包裝方式,安全、可靠、持久,而且廉價。不過最重要的是新奇。
「你不能否認建造跑狗場最終的目的肯定是賭博,而賭博並不是什麼好事!」旁邊一個人斥責道。
「不要有顧慮,說出你的真實想法。」馬克西米說道。
「我才不會和那個傻妞一般見識呢!」西爾維婭輕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
夜色暗了,拉佩回到自己的家,不過並非位於紅楓大道的別墅,而是多明尼哥幫他找的那幢原本是碼頭的一部分,後來改建而成的房子。
繪畫需要靈感,拉佩在這方面一點不缺,這三天他也沒閑著,雖然沒有動筆,但是他一直在觀察光影的變化,很多東西已經深深地印進他的腦子中。
「這樣說來,他們是覺得我好欺負?」拉佩明白了,比格·威爾特意提到黑道的買賣,等於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不談什麼道德,因為道德這東西很難定義,也沒辦法仲裁。但是可以制定法律禁止賭博行為。」另外一個人爭辯道。
「你有什麼建議?」拉佩問道。
「什麼是自由?每個人都有自己做出選擇的權力,這就是自由,頂多再加一個限制,那就是不能危及到他人的利益。這座跑狗場危害到別人的利益了嗎?沒有!」胖子大聲吼道:「我們既然認為王權不能束縛自由,等級不能束縛自由,為什麼非要弄一個所謂的https://m.hetubook.com•com道德作為借口?」
「當然有事。」拉佩轉頭看著費德里克,道:「是否有人找妮娜要求投資?」
「你最好記住這句話。」拉佩變得異常冷酷。
「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一個天才,沒問題,我接受這份委託。」
「你說的想必就是這位年輕的先生。」諾朗夫人看著拉佩。
「喬治?」拉佩心頭一動,能夠讓馬克西米這樣稱呼的應該只有一個人,道:「喬治·雅克?」
「如果他們沒有做錯什麼,為了得到穩定的稅收,國王陛下會替他們撐腰。如果他們自己做錯了,那就只能怨他們自己倒霉。不過,在下手之前你最好給他們一個警告。」比格·威爾幫拉佩出主意。
「你說得沒錯,佩拉的確實很有天賦,他不但開創一種全新的風格,還改良了畫具。」多明尼哥替拉佩作證道。
此刻的拉佩已經回過神來,他滿臉失落地看著畫,道:「可惜了,本來以為可以一氣呵成,雖然沒有畫壞,但是下一次再補的話,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了。」
瑪格麗特又不開口了。
「你呢?」莎爾娜問道。
「聽說有人打算建造一座跑狗場。」諾朗夫人說道。
「主人,除非您自己和她說,別人的話她是不會聽的。」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會不會是其他人授意的?你不是說過賓尼派是一個鬆散聯盟嗎?」拉佩想到一個可能。
不過喬治的話似乎隱藏著一絲別樣的意思,至少在拉佩的感覺中,這兩位巨頭之間並不是如外界傳聞的那樣和睦。
「這怎麼可能?」拉佩大吃一驚,心想:收稅這樣重要的事居然讓商人負責?
「說實話,我也有點興趣。」
「我已經猜到了。」馬克西米比諾朗夫人更清楚喬治的為人。
那天拉佩的腦子中一片空靈,完全是下意識地畫下每一筆。此刻卻不同,拉佩的腦子中已經有了一幅畫,他手中的筆只是讓腦子中的畫出現在畫布上。
拉佩提著畫筆,微微閉著眼睛,此刻聖帕爾戈廣場的景色浮現在他的眼前,這就是多明尼哥提到過的捕捉畫面。
和上次一樣,拉佩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
「跑狗場?好像一直都有……」馬克西米有些意外。
「你說得沒錯,所以這些人必須一個個地除掉,幾個月前就有一個很厲害的傢伙被幹掉。」多明尼哥無意間透露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在他面前的時候,絕對不要提到我,也不要提我畫畫的事。」拉佩淡淡地說道。
莎爾娜再一次誤會了,以為拉佩的嘆息是因為另一個原因,不由得輕咬一下嘴唇。
「你看到了什麼?一群賭徒?」一個人問道。
「有這樣的事?」拉佩裝出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他的耳朵豎得筆直。
拉佩從別墅底下的蓄水池冒出來,他隨手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按了一下,瞬間整個人消失,當他出現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卧室內。
子夜的鐘聲敲響了。
「我的要求或許過頭了一些。」馬克西米苦笑道。
「告訴她,以後再有這種事,就看對方的實力和誠意,如果可以的話就答應下來。」拉佩說道。
「這件事為什麼不早說?」拉佩皺起眉頭,來找麻煩的人不可能是昨天出現的,之前肯定有人來過。
「總有一天,你會碰上一個擺不平的,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把漢德拉下水,然後再把我們一個個拉下水?」拉佩的語氣很嚴厲,這樣重要的事居然對他隱瞞,實在無法原諒。
「以前那些全都是小打小鬧,這個不是。」諾拉夫人說道:「投資看上去不小,而且已經開始在做宣傳。」
畫室滿是醉人的呻|吟聲,那聲音變得越來越高亢,卻又在轉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你怎麼這麼晚跑過來?」說這話的是西爾維婭,也只有她敢這麼問。
「當然不是。」拉佩言不由衷,好在他的腦子轉得夠快,馬上就找到一個不錯的理由:「顏料這東西只對畫畫的人有用,用途並不廣,我想我的發明還可以用在別的地方,譬如裝藥膏。我以前也用過一些藥膏,一般是用硬紙板做的盒子裝的,考究一些的會用玻璃瓶,前者必須用蠟封住,一旦開封,很容易幹掉,必須重新用蠟封起來。後者太昂貴,而且容易摔碎,當然也有用錫盒、銅盒之類的來裝,也都有問題。用我的發明就容易了。」
「不要再去想了,或許……或許我可以幫你轉移一下注意力。」莎爾娜終於下定決心,她輕輕地解開自己的大衣……大衣飄落在地上,然後是長裙,莎爾娜一下子鑽進旁邊的被窩。
「我打算去完成那幾幅畫,你呢?」拉佩想不出別的話題。
「我睡不著,腦子裡面還是那幅畫,但是靈感卻已經被打斷,這種感覺很糟糕。」拉佩一臉苦惱,他真正苦惱的是怎麼離開。
「原來是他。」諾朗夫人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轉頭對拉佩說道:「很高興你能來,我聽說過你的事。」
「感覺怎樣?有收穫嗎?」在回來的時候,在馬車內,多明尼哥笑著問道。
「我這是專業技術,會讓人冰寒徹骨,卻不會導致傷風感冒。」拉佩毫不在意地道。
此刻拉佩想的其實是另一件事,等一會兒他要去別墅,他正琢磨用哪種魔法讓莎爾娜陷入熟睡更合適。
喬治的話音落下,眾人哄堂大笑起來,甚至連剛才爭辯的那個人也不由得笑起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建議同樣不可能實現,如何界定賭博和打賭的區別?難道連打賭都要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