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隨處可見橫死的党項人,老的幼的,斑斑的血跡灑在牆面上,猩紅刺目,散落的器具和財物零亂一地,有些「遼軍」連門也不關,就將那些党項婦人拖上床,哀婉的哭喊聲、得意的淫笑聲,聽得夏軍目眥欲裂!心中的怒火燒得胸腔陣陣的灼痛。
「殺!」
房當利榮並沒有率先逃命,在親兵的掩護下,反而大聲怒吼著向楊逸這邊衝來,但帥旗的倒地,讓前軍和中軍很快就陷入崩潰,慌不擇路的夏軍一批批的沖入無定河,鮮血染紅了江水,浮屍塞流,到了這個時候,房當利榮才黯然帶著后軍撤退。
楊逸雙手舉著,許久,許久,才輕輕抱住這哭得撕心裂肺的淚人兒!
兩個夏軍架槍來阻,張誠刀出如虹,咆哮如雷的砍去,疲憊的夏軍連長槍都握不住,被張誠一刀砍飛。
突然的變故讓夏軍亂成一團,馬嘶人吼,這還沒完,就在這時坡上鑼鼓齊嗚,漫天的箭雨騰空而下,噗噗有聲地收割著夏軍的性命,不等房當利榮組織起陣形,長轄底、阿里木就各帶著兩千人馬飛快的俯衝下去,瞬間將夏軍斬成三段。
副將張誠親自提刀上陣,一通鼓響這后,浪潮般的宋軍再次吶喊著衝出,攻城車早已被毀完了,現在全是沿著巨箭攀緣上城,火光中晃動著無數的黑影,象是嗜血的幽靈,密密麻麻地附滿了米脂城牆;沖在最前頭的張誠用盾牌連續擋開了兩塊磚頭,嘭嘭連聲,很明顯這是夏軍拆房子后弄來的磚頭,張誠一邊攀爬一邊大吼:「兒郎們,快啊!夏軍連石塊都沒有了,殺上去!奪回米和_圖_書脂城!」
楊逸在坡上時就看準了房當利榮的帥旗,本就是衝著他來的,房當利榮被幾十個親兵拚死護著,任楊逸與馬漢卿他們奮力的砍殺,對方硬是以血肉之軀擋住了首輪衝擊,無奈只得讓李一忠射殺撐旗的傢伙。
銀州等得起,而米脂這邊卻等不及了,宋軍五萬大軍日夜不停的猛攻,城中的四千守軍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累得弓都拉不開了。
「呃,大人,要不這樣,我要是房當利榮,就率后軍搶上咱們這面坡來,然後對阿里木也來個俯擊,這樣必能救出中軍……
雖然只有六十馬,但那猛烈的俯衝之勢誰人能擋,楊逸的烏雲蓋雪如天馬行空,長嘶一聲從第一排的夏軍頭上躍過,無須斬殺,那夏軍也嚇得自己落馬,那暴烈的衝擊象巨斧一般,頓時把夏軍陣列劈開一個豁口,馬漢卿他們長長的馬槊緊接著犁了進來,把豁口越開越大。
楊逸與劉安、張誠等人談了談米脂城的防禦,並沒有在米脂多留,天亮時立即起程南行,康國長公主更是被他限制在馬車上不得露面。
朝陽升起時,宋字大旗在城頭迎風飄揚,來自綏德的漢子,終於拿下了米脂這婆娘。
本來怒氣衝天的夏軍就像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忽遭伏擊時產生的慌亂,讓他們就像一群無頭的蒼蠅。
「李一忠!」
「可是……康國長公主兩行清淚無聲地滑落,輕輕飲泣著,「你要我回哪裡去?我還能回哪裡去?權位對你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怒火中燒的房當利榮豈甘放過他們,揮軍狂追而出和_圖_書,誓要將這些作惡多端的「遼軍」大卸八塊,方解心頭之恨。
牛蹄驛一戰,至少殲敵三千人,除了房當利榮率領的后軍外,前軍與中軍不是戰死就是潰散,這支夏軍短時間內是沒有作戰能力了。
到此,楊逸才真正的放下心來,銀州沒有援軍,出城的話能不能和長轄底戰成平手還兩說,就更別提增援米脂城了;絕域爭馳千萬里,現在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長公主,直說了吧,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已經成親了,再者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麼好人,我放浪不羈,根本不是值得女人託付終身的人,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你怎麼就不明白。」
當!楊逸劈出的長刀被擋了一下,火花四濺,衝擊的速度也慢了來下。擋路的是房當利榮的兩個親兵,這裏離他的帥旗已經很近了。
牛蹄驛東面三、四里地,楊逸嚼著草根靜靜地等著,這是一個林木稀疏的斜坡,坡下便是通往銀州的大路,而大路另一邊,就是浩浩浩泱泱的無定河。
因為康國長公主的原因,李一忠等人也是悄然無聲,誰都知道,她與楊逸之間的麻煩,這才真正開始。
「來得好!」張誠絲毫不甘示弱,橫刀硬架而上。
四面青山隱隱,道路蜿蜒通過山間,楊逸一行踽踽而行,出去時兩百鐵騎,現在只剩下五十一人,一種疲憊感在心頭瀰漫,回望萬水千山,黃沙漫漫……
楊逸一邊大喊,一邊迅速跳上戰馬,李一忠見坡下的房當利榮真的指揮著后軍要往坡上沖,不禁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的嘴巴,馬漢卿毫不m.hetubook.com.com客氣地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這丫的才慌忙躍上戰馬。
「哈哈哈!布泌,趕緊投降吧!銀州的援軍自顧不暇,根本沒人會來救你們!你若投降現在還來得及!」
楊逸與李一忠等人坐在坡上悠閑地點評著:
「喏!」
自從黃羊平之後,康國長公主就再沒跟楊逸說過話,這時她緩緩掀開車簾說道:「楊逸,你上車來,本公主有話跟你說。」
康國長公主終於忍不住,撲進他懷裡放聲痛哭起來,直哭得肝腸寸斷。
四更天了,離上一波攻擊已經有一盞茶功夫,宋軍也非常勞累,但是不能停,必須一鼓作氣攻下米脂城,時間等不起,而且一旦停下來軍心就會懈怠下來。
楊逸搖搖頭,娶了公主雖然不能參政,但做個富貴閑人其實也挺好的。
「奪回米脂城!」
現在西北雖然到處都在傳言她的事,但楊逸希望這一切都只限於傳言,真人還是不要出現在公眾面前為好。
天邊的鉤月凄冷寒漠,城下卻是火光熊熊,劉安命人點燃了一堆堆大火,把城下照得一片通明,以便夜間攻城。
現在,連這幾百預備隊也耗光了,若是宋軍再度攻上城來,布沁也不知道拿什麼跟宋軍拼了。
「大人,我覺得房當利榮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果斷撤退後軍,重新組織好后再向阿里木衝擊,這樣或許還能救出中軍來。」
突然,坡下響起一片慘呼聲,還有戰馬摔倒的撞擊聲,大路上的浮土陷落之後,赫然露出一道深深的壕溝,猝不及防的夏軍紛紛撞到壕溝里,有死無生。
有的夏軍剛剛拚命和_圖_書
勒停戰馬,還沒等他們來得及慶幸,後面的夏軍就撞上來,將他們一同撞到壕溝里。
漫山遍野的吶喊,在夜色中就像拍岸的驚濤,布沁那嘶啞的督戰聲,相比之下是那樣的微弱。
「奪回米脂城!」
城中所有的青壯都被布沁組織上城參与防守,形勢依然岌岌可危,宋軍幾度攻上城頭,全靠布沁身先士卒,帶著最後的幾百預備隊反覆爭奪,才將宋軍趕下城去。
康國長公主看在眼裡,心裏的堅冰突然軟化了下來,她黯然地說道:「我知道,但凡有些志氣的人,都不願娶公主,你也是這樣的是嗎?」
張誠一邊傲笑,一邊揮刀連砍,鏘鏘鏘!不但把布沁劈得連連後退,還把兩個衝上來的夏軍劈得人頭滾滾,而張誠身後,越來越多的宋軍翻上城頭,其勢已不可擋,布沁黯然一嘆!
隨著李一忠的應諾,長弓挽起,嗡的一聲,撐著帥旗的西夏旗手應聲而倒……
宋軍所有的戰鼓都擂了起來,聲震數十里,楊逸帶著幾十騎回到米脂的時候,正值張誠第一個登上城頭,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督戰的布沁,高大的身影如同騰空的大鵬向布沁撲去。
楊逸緩緩閉起雙眼,硬起心腸不再看她,「這不是舍不捨得權位的問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能捨棄一切,又能如何?好了,別多想了,過了綏德我就讓李一忠他們護送你回京,長公主,回京之後要好好生活,別再做傻事!」
人大都這樣,自己做禽獸時,總會覺得很爽,可看到別人「禽獸」自己人時,那肯定是怒髮衝冠。
「李一忠!你他娘個烏鴉嘴,快m.hetubook.com.com快快!夏軍真的要上來了,上馬!咱們沖!」
「布沁!可有種與我張誠一戰!」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殺!」布沁沒有回答,以實際行動回答應了張誠的挑戰,大刀直劈而來。
「撤個屁,現在夏軍被斬成三段,軍心本就亂了,后軍一撤,中軍與前軍必定馬上崩潰,不等后軍組織起來,恐怕他們都到無定河裡去喂王八了。」
兩百亡命奔逃的「遼軍」奔過坡下時,好似無意地靠向沿河的一側,緊追其後的夏軍人數眾多,哪裡管這麼多,洶湧而來。
房當利榮如同受傷的猛虎,大聲咆哮著,夏軍隨之狂湧進牛蹄驛。
楊逸猶豫了一下,還是上車去了,他不帶一絲做作地靠在車壁上,臉上滿是疲憊與落寞。
當!濺起的火花照亮了兩張猙獰的臉孔,布沁實在太累了,大刀碰撞立即被反彈了起來,若不是旁邊的夏軍搶救及時,張誠一刀就能把他劈成兩半。
銀州的嵬名咩布得知此戰結果后,第一天果然沒敢再出城,正著急地等待定難各州的援軍。
銀州離米脂不過六七十里,但被長轄底施住后,硬是沒能派出一個援軍救援米脂,長轄底這支奇兵打著遼軍的旗號,來得太突然,給西夏太多的驚恐,效果之佳超出楊逸的預期。
牛蹄驛位於銀州城西側,距離不到二十里,祥祐軍司都統軍房當利榮帶著八千人馬趕到牛蹄驛時,幾百「遼軍」正在牛蹄驛里肆虐。
或許由於太得意,直到這時,裏面的「遼軍」才發現夏軍殺入牛蹄驛,一個個提著褲子,丟盔棄甲地衝到街上,躍上馬背就向銀州方向亡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