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把這畫把到豐樂樓旁邊去掛?用豐樂樓充數?
「公公,那我可不客氣了,我聽說院里正在考試招人,公公能不能安排一下,讓我也去考考。」
楊逸本就是後來人,加上把自家清娘的話想了又想才下筆,前面的十來個考生早就交完卷了,一個二個都圍在左近看他作畫。
從這句詩看來,翠竹、小橋、酒家是詩句中所描繪的實體,只要不傻,這誰都知道。
竹鎖橋邊賣酒家,竹鎖橋邊賣酒家……逸開始在心裏反覆念著這句詩,翠竹、小橋、酒家,這到底哪個才是關鍵呢?
在此二人的影響下,南唐和西蜀都建立了畫院,網羅了許多繪畫方面的人才,如黃筌、黃居寀、董羽、厲招慶等。
俺家清娘還說了,畫畫是用意,不是用手……嗯,這一點楊大學士至今還有些迷迷糊糊,這不用手,俺腦海中想得再好,別人也看不到呀?
如今李憲雖然不在了,但他留下的人脈還在,李四喜在宮中挺混得開,他四十齣頭,個子矮小,臉形削瘦,或許是沾了翰林習氣,看上去頗有些儒雅之態。
楊大學士大筆一揮,五個字龍飛鳳舞、氣若游縷……,怎麼能這麼說呢?應該說氣吞萬里如虎才對,嗯,要不要把「武松在裏面」這幾個字加上去呢?算了,人家也不知道武松是誰。
要不要畫個武松在景陽崗狂飲十八碗的畫面呢?或者孫二娘賣酒,還有人肉叉燒包……
對了,俺家清娘還說了,作畫要神到,俺這都想到和-圖-書錢老考數學的事去了,算不算走神?
此人正是在杭時被他拒絕的米友仁,他身上穿著待詔的官服;顯然,他已經成功進入畫院了,楊逸再看看趙佶,心中便瞭然,看來人家米有蟲是另攀上高枝嘍。
李唐並不老,不到三十五歲,河陽三城人,人物風流俊雅,前兩年才進畫院,擅畫山水,兼工人物,如今已是待詔之職,楊逸在世后時就聽過他的大名,據說他的畫風對後世影響很大,這次楊逸來畫院主要就是想拜他為師的。
畫院環境很是清雅,廊舍亭閣掩映在松柏間,花圃上牡丹花正在開放,楊逸沿著迴廊往東一折,便見松柏下擺著許多小案,有十來個年輕人正在作畫。
大宋攻下這兩國后,這些人才便隨國主歸宋,皆封翰林待詔,大大地充實了大宋翰林畫院。畫院的編製也依南唐、后蜀的制度。
對內侍太監,楊逸不帶歧視,多以笑臉相對,這番話說出來,讓李四喜聽得極為舒坦,滿臉堆笑地說道:「讓楊大學士見笑了,您是貴客,咱們也別站這兒說話了,咱家那裡正好得了些江南來的好茶,便請楊學士一起過嘗嘗如何?」
「瞧您說的,楊大學士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咱家能為您效勞那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豈敢推託?」
俺家清娘說了,繪畫關鍵的是意境,否則你畫工再好,你也就是個畫匠,成不了大師。
「什麼?楊學士您要去考……試?」
「李公公太謙虛了,www.hetubook.com.com常言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李公公日日徜徉於書畫間,就算原來不會,久而久之定也能成為丹青聖手。」
楊逸與趙佶之間其實談不上深仇大恨,以前不過是一些意氣之爭,數年地去,大家一直相安無事,誰也沒去惹誰,但畢竟有過衝突;現在忽然在畫院遇上,趙佶和米友仁和李唐站在一起,顯然是考官,而楊逸竟在客串考生,這情景下見面,彼此間不由得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說話。
翰林畫院在右掖門外,因其主要是用於培養宮廷畫師,因此由太監勾當公事,從這一點上說,翰林院實際上是屬於內侍省的下屬部門,和楊逸所在的學士院是兩碼事;但到目前為止,大家習慣上還將學士院稱為翰林院,而楊逸這個學士院主官也稱為翰林學士。
嗯嗯,酒樓沒地方畫了,就在竹子上掛塊牌吧,這樣人家也知道這兒有酒家了。
「呵呵,公公不必驚訝,常言道活到老,學到老,我在繪畫方面十分欠缺,如今閑來正想習畫,這不就想到公公您了,公公您這兒人才濟濟,這個忙您可得幫幫,必不忘公公您的好就是。」
考生要根據這句詩的意境,作出一副畫來,李逸以前有一定的功底,回京前,楊逸和又清娘在杭州天天臨摹大師畫作,談不上出彩,但提筆畫出幾樣景緻兒是不成問題的。
楊逸回他一揖,呵呵地笑道:「李公公說笑了,朝中有章相公他們主持其事,哪裡用得著我去和*圖*書添亂,這不正閑著,便到畫院來看看,還是李公公您這兒好啊,做的儘是些雅事兒,著實讓人羡慕。」
楊逸這麼一說,李四喜哪有不肯之理,連忙著人去安排,不管楊逸怎麼玩,讓他盡興就好,能和楊逸攀上交情,這可是他早就巴望的事。
除了以太監勾當公事外,下設待詔、藝學、祗候、學生等職。人員數量不定。不時以考試的方式向民間廣招畫工好手,授以職名,充實畫院的隊伍。
以俺的身份,怎麼著也能混個士流吧?楊逸如是想。
就這樣,松柏下的考生后多了一張小案,楊逸身穿儒衫,有如一個風度翩翩的書生,便是主考李唐也沒注意到他。
可主考官不會去豐樂樓看畫呀!除非在豐樂樓請他一頓,不行,那地方菜可貴了!
勾當公事的太監叫李四喜,別看這名字俗了點,卻是李憲家人,李憲在神宗朝顯赫一時,曾接替王韶做過熙河軍主帥,而且戰績還不錯。
楊逸低著頭,開始研墨調墨,今天的試題是唐人詩句:竹鎖橋邊賣酒家。
「楊大學士可別笑話咱家,咱家能做什麼雅事兒,不過是來張羅些院里的柴米油鹽,幫著打打雜,這行書作畫之事,咱家可一竅不通。」
李四喜眼珠子差點丟地上,咧著嘴都忘了合上,他甚至又仔細打量了楊逸一遍,以確定眼前這位真是大宋翰林大學士。
而關鍵之處是如何處理這幾個實體的空間關係,說白了就是怎麼布局,怎麼著墨,以哪個為主,哪個為和*圖*書
次,重點突出什麼,如何才能讓你的畫生動地把這句詩的意境描繪出來。
咦,這紙怎麼這麼小呢?天啊!沒紙了,我這酒家還沒畫呢?讓武松去哪兒喝酒?
怎麼辦?對了,後世開車在路上,一般看到「汽油10元升」的字樣,就知道到加油站了。
一問帶路的小吏,原來畫院今天正在開考招員;楊逸一聽,便來了興緻,和清娘好歹也學了許久,咱今天也考考,不怕丟醜,這最多只能算是遊戲風塵。
等李唐再出來時,楊逸眼睛差點瞎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玉帶紫袍,倜儻風雅,不是端王趙佶是誰。
咦!怎麼都看著我呢?
算了還是畫武松吧,楊逸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開始、沾墨、下筆,旁邊是小橋,嗯,這個跟清娘畫過,照搬;橋頭是翠竹,這個更好畫,我畫!我畫!再來一根,對了,再加幾根筍,有竹沒筍不像話,這個更簡單,我畫,我畫……
俺家清娘又說了……了,清娘那丫頭說的可不老少,要是全把她的話想一遍,這畫也不用畫了,直接交白卷吧,不這會太丟人吧?聽說錢鍾書考數學也交過白捲來著。
李唐拿著兩幅畫,對下面的考生說道:「這次參試的十六人中,只有兩人的畫充分描繪出了『竹鎖橋邊賣酒家』意境;而大多數人都把如何體現竹林橋邊的酒家作為畫面重點,或遠景,或近景,或熱鬧,或清幽,不一是足;但其實,『竹鎖橋邊賣酒家』這句詩的意境不在竹林,不在小橋,更不在酒https://www.hetubook.com•com
家,而在於一個『鎖』字,怎麼用筆墨把這個『鎖』字體現出來,這才是關鍵。」
俺家清娘還說了,落筆前一定要在腦海中把整幅畫清晰的構思出來,先在腦海中形成一個影像,甚至一草一木的濃淡先後都構思清楚,才能落筆,這樣的畫才具有神韻。
趙佶和米友仁見了楊逸,也不禁愣了愣。
只是一見楊逸,頓時便露出侍候人的姿態來,隔著兩丈遠便點頭哈腰道:「楊大學士可是稀客,咱家聽說這陣子朝中頒布的財政預算、奢侈品消費稅,都是楊大學士在主持,今個兒怎麼有空來畫院?」
若說趙佶出現在畫院不奇怪的話,那他身後跟著的那個人,就讓楊逸有些牙疼了。
楊大學士有些靦腆,紅著臉向大夥拱拱手,把畫交上去,主考官李唐得了李四喜的交待,也沒叫破他的身份,含笑接過他的畫,走進了考官們所在的學舍。
大宋的翰林畫院是在南唐、后蜀畫院基礎上設立的,當年南唐李煜,西蜀的孟昶都是非常有藝術天分的人,都不像皇帝,而象藝術家。
又根據學生的出身不同分為士流(士大夫出身)雜流(民間工匠選入的),「士流」可作別的行政官,「雜流」則不行。
「豈敢勞煩李公公,我今日來實乃有事相求,還望公公通融一二。」
三碗不過崗。
楊逸穿著常服,施施然進了翰林畫院。
另外,學生的身份也有等級之分。一般分為外舍、內舍、上舍三級。經過每月的私試,每年的公試,品學兼優者依次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