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挫之後,長轄底迅速調整攻擊的方向;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然而遼軍對手雷卻似乎很迷信,在不停的轟炸聲中,再見長轄底攻勢受挫,原本即將崩潰的軍心竟然奇迹般安定了下來。
楊畏許久不說話,王顯接著說道:「子安兄想必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吧?」
結果司馬光出相一年就死了,未能重用他,但接任首相的呂大防卻因此看上了楊畏,提拔他為殿中侍御吏;當時舊黨分裂為蜀洛朔三黨,相互攻伐,楊畏便成了呂大防手上的利刃。
長轄底所部卻是士氣如虹,自坡上俯衝而下,如同山洪傾泄,勢不可當;兩軍鋪展在遼闊的草原上,就像兩塊巨大的黑雲席捲而去,迅速撞在一起,那讓天地為之沸騰的鐵蹄聲,那如悶雷滾滾的喊殺聲,讓遼闊的草原都為之顫抖。
倆人少不得一番寒暄,相互禮讓進府而去。
遼闊的草原上,千軍萬馬絞殺在一起,遼軍象是浪潮一樣,一波接著一波的趕到,從四面將長轄底的幾萬人馬困住。
王顯,字仲明,相貌清癯,長髯飄然,今年剛好五十歲,熙寧元年恩科榜眼,河陽人氏。
長轄底左衝右突,但衝擊力是越來越弱,遼軍越來越多,放眼望去鋪天蓋地都是;他的幾萬人馬就像是大海中的孤島,被巨浪不斷地打擊著,長轄底心頭不禁發涼。
楊畏心中一動,輕聲問道:「仲明兄的意思是說,楊逸舉薦范純仁入閣,是為了牽制章相公?」
王顯自從接任御使中
www•hetubook•com.com丞一職,便有重振御使台之心,但他知道,這需要一個良好的契機,否則自己極有可能要步黃履後塵。
二人進了書房,等丫環上過茶,王顯又閑話了一陣,才突然嘆道:「子安兄,我聽說太后已下旨,遷范純仁入京出任尚書左丞一職,想必子安兄也所有耳聞吧?」
楊畏這兩天心裏正自不舒坦,禮部靠的就是科舉,才能顯示其重要性,而這次恩科,竟然又沒輪到他出任主考,朝廷決議已下,將由尚書右僕射李清臣出任主考,這等於是奪去了他禮部的權柄。
北院樞密副使蕭撻義不敢怠慢,接命之後連忙率軍迎向長轄底。遼軍人數雖多,但人心惶惶之下,陣型散亂,士氣低迷。
王顯一副悲天憫人的口氣,其實只是想告訴楊畏一件事:章惇和楊逸起嫌隙了。
宣仁太后死時,呂大防有意用楊畏為諫議大夫,范純仁極力阻止,認為楊畏非端士,不可用,呂大防乃遷楊畏任禮部侍郎。
長轄底一方的衝擊受挫,本來將要崩潰的遼軍看到了希望,人心不再那麼惶恐,在各級將領的組織下,紛紛反擊而來;衝天而起的箭矢如蝗災佔領了天空,陽光為之一暗,呼嘯的箭矢雨打浮萍一般,射向長轄底的幾萬大軍,中箭的人馬轟隆隆地撞倒,後面避之不及的隨之被絆得人仰馬翻,場面極為慘烈。
王顯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才搖頭答道:「不好說,但楊逸和圖書與章相公之間有了裂痕,卻是事實,這恐非朝廷之福啊!」
王顯不動氣色地說道:「楊逸未出仕之前,就與章相公結為忘年之交,出仕之後,倆人一向志同道合,彼此配合默契,楊逸主外事,敗遼國,平西夏,討伐交趾,使大宋威加四海,章相公主內政,革舊弊,推新政,大治黃河,使國勢蒸蒸日上;然此次楊逸力促西征黑汗,實際上章相公當時並沒有認可,如今種建中兵敗,楊逸罪責難逃,章相公也不加聲援。而楊逸在此時舉薦范純仁入閣,就頗耐人尋味了?」
聽說御吏中丞王顯到訪,楊畏很快就迎了出來。
王顯眼中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轉瞬而逝,他漫不經心地接著說道:「子安兄這是什麼話,我來便是要告知子安兄此事,豈有相瞞之意,據我所知,范純仁再次出相,實為楊逸向太后舉薦之故。」
楊畏眉頭鎖得更緊,一直以來,他與楊逸之間雖然淡不上深交,但表面上大家都很熱絡,不曾想這回竟是楊逸壞他的好事;細想來,這事其實不奇怪,當初范純仁被貶株州,正是楊逸力保,才得以起複為河南知府,後來還一度入京出任禮部尚書一職。
「楊逸?」
楊畏首先干翻次相劉摯,又攻擊接任的蘇轍,蘇轍罷相,范仁純接任次相,也就是尚書右僕射,楊畏繼續攻擊范純仁,結果這回差那麼一點點,終是沒能把范純仁干翻。
黃履被貶謫不久,王顯便接任了御使中丞一職,成了御使台的主https://m•hetubook.com.com官。
呼倫貝爾大草原上,遼軍后陣先被完顏阿骨打擊潰,接著東面的丘陵上再次出現一面妖異的狼旗;遼軍見了更加混亂,御輦里,耶律延禧厲聲大吼著:「蕭撻義,朕命你立即率所部,擊潰來犯之敵,快!」
楊畏與舒亶交好,舒亶因盜學士院廚錢獲罪,被王安禮彈劾,楊畏上表為舒亶辯護,被貶謫。
唐朝主要還是世家政治,到了大宋,由於世家的沒落及科舉制度的完善,正式步入了文官政治時代,御使台的作用也就顯得更加突出;因其有風聞奏事之權,上可彈劾宰相,下可糾察百官,在大宋向來可用「呼風喚雨」來形容,儼然成了「剛直不阿」的代名詞,往大宋皇帝臉上噴口水的,大都是他們這些言官。
一直以來,王顯都有意交好楊畏,二人關係頗為密切,往來尚書府是常事,楊畏的府極盡豪華,亭閣飛雲,奇花掩映,處處雕樑畫棟,佔地足有六七十畝,往來僕役如雲,王顯已是見怪不怪,大宋官員俸祿優渥,高官更是常得賞賜,家中多是豪奢,非單是楊畏一家如此。
從楊畏府上出來之後,王顯很快又往大理寺卿府上去,要動一個強力的人物,得多聯合幾個夠分量的人才行啊。
明殿坊,禮部尚書府第,王顯坐著馬車來到大門前,讓下人遞上了自己的名刺。
蕭撻義以後軍為督戰隊,不斷斬殺著潰逃下來的遼軍,但斬了一隊,潰來兩隊,斬之不盡;眼看大軍就要全面崩潰,千均一hetubook•com.com發之間,耶律淳率部趕來增援,並不管不顧地命人以手雷轟炸,一是為了振奮軍心,二是希望稍挫長轄底的攻勢。
所以他一直蟄伏著,而現在,王顯認為時機到了。
這次蘇頌告老還鄉,李清臣接任尚書右僕射,尚書左丞一職便空了出來,本來楊畏極有可能入閣頂替此職的,如今遠在江淮的范純仁突然將他快要到手的高位搶去,怎不教他憤慨。
論政治鬥爭手腕,楊畏絕非一般人可比,曾經干翻過兩個尚書右僕射,第三個也險些著了他的道;王顯在他面前並不多說,這種事情點到即可,再多說一句,楊畏立即就能把他的用意看得一清二楚。
楊畏與范純仁之間的矛盾早在那時就結下了。
楊逸,竟是楊逸,楊畏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
說起此事,楊畏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他本來最有希望接任尚書左丞一職的,結果半道殺出一個程咬金,若是別人,楊畏或許還沒覺得這麼難受,可偏偏是范純仁,這個結果就讓他很難接受了。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雙方的士氣往往是此消彼長。縱觀歷史戰例,某一方本來勝利在望,眼看就能全殲對方,卻因己方的帥旗突然折斷而導致潰敗,類似這樣的事例不在少數。
「我與仲明兄多年知交,仲明兄有話,還望直言相告。」
楊畏此人很有才,曾經混跡于新舊兩黨,可謂是左右逢源,王安石當政時,他著書謁王安石、呂惠卿,頗受重用。
長轄底也沒想到戰場形勢轉變得這麼快,他與悍勇的和-圖-書阿奴親自衝殺在前,尋找遼軍薄弱之處,捨生忘死地衝擊著,只望能突出重圍,將戰馬的速度提升起來;長轄底心裏非常清楚,一旦陷入膠著的苦戰,那就成了拼消耗了,他只有幾萬人,如何拼得過幾十萬遼軍?
長轄底不知道遼軍也有手雷,冷不防之間,還真挨了一下,前軍被炸死近二百人,許多戰馬也因此受驚,鋒芒為之一挫。
然而,自紹聖元年以來,御使台便有些暗然失色,皆因章惇、楊逸這些人太強悍了,其鐵腕手段使得御使台的言官都噤若寒蟬,再沒有以前那種指點江山的快意。
幸好他也是用慣手雷的人,對這種武器並不像別的部族那樣,有種陌生的恐懼感。
很快神宗皇帝駕崩,太皇太后高氏簾聽政,啟用司馬光為相,楊畏曾身為新黨之人,恐得罪于司馬光,便經常對別人說:「畏官夔峽,雖深山群獠,聞用司馬光,皆相賀,其盛德如此。」
耶律淳再接再厲,親自率領一萬人馬向長轄底正面迎擊而去,誓要讓長轄的幾萬人馬陷在遼軍的人海之中;蕭撻義也趁此機會,從新布陣,並派人報予耶律延禧,請求派遣更多的人馬前來增援,以求一戰滅掉長轄底這幾萬人。
長轄底四萬五千人馬就像一道摧山倒海的鐵流,以一種無比磅礴的氣勢撞開遼國的陣型;在鐵騎交錯之間,無數膽氣已失的遼軍被劈落馬下,再被狂亂的鐵蹄踏過,地上血漿飛濺,碎肉橫飛,慘烈的景象進一步瓦解著遼國的士氣,接戰只須臾,許多遼軍便開始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