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眼前這個一心愛護他的老人，被林超利用，被他欺騙。無論有任何的理由，任何的借口，都洗不凈這血一般的事實。心以悔，心境崩塌。林超的脊樑再不如那般挺直，他弓著腰，胸口像是被人擂了擊錘，踉蹌後退。

真的後悔嗎？若說後悔，為了自己的家族，為了親人、愛人、朋友在東域能有一席之地，為了自己不至於到死籍籍無名，為了母親的傳奇能夠延續。為了這一切的一切。甚至林超真正的想過，世道渾濁，為何他就不可以坐那世道執法之人，為何就不可以肅清這天下不平不公之事？

可以預測，在未來的一兩年中這個大坑將會被地下水形成一片湖泊。滄海桑田，竟然在漩渦成型的一分鐘不到的功夫，就這麼在轟轟烈烈中上演。颶風由上至下，由細變粗。

這一刻的林超氣質陡然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他如同一把塵封在地底千年的寶劍，銹跡斑斑。

颶風在奔跑，狂野的奔跑。他像是永遠都不知疲倦，在整個第二層空間之中肆虐。颶風所過，一切阻擋粗枯拉朽，不遠處的一座大山，在颶風過去之後，山體崩塌，足有房屋大小的山石全部被颶風吞噬。

寧天涯失魂落魄，聲音哽咽，那是一種心碎的老邁。他就這麼說著，自始至終不再看林超一眼，步履蹣跚的像廢墟外面走去。寧天涯的身體一寸寸的佝僂，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遲暮，他就這麼走著，每一步，腳印深陷。

「嗷嗚……」

就在林超痛苦不堪之時，意識空間中。

目的，只是單純杜絕自己再生這種心思。而代價，就是自己與寧天涯之間的關係分化，兩顆心之間憑空隔了一條溝壑，難以逾越。甚至，在今後的某一天兩人彼此交惡，互為私仇！

「寧老，很抱歉，但我……無悔！」

做法很殘忍，對寧天涯還是對林超都很殘忍，但他卻不得不做。

寶劍在鳳凰涅槃，劍身上硃紅色鐵鏽層層剝落，露出霞光萬丈。寧天涯呆若木雞。臉上的皺紋的更加深邃，像是一條條溝壑般四外延伸，又一顆晶瑩從眼角滑落，淌過縱橫交錯像交織起來的溝渠群一樣的皺紋，掉在下巴上滾圓，折射著夢幻的光芒，像冰柱下的一粒水滴，搖搖欲墜。

「哇。」

「不悔？呵呵……哈哈……不悔？你竟然到了現在都不曾後悔。好，真好……老夫希望一輩子都無悔下去，就算我死的那一天，你也能夠在我的墳頭上，對我如是說一句，你不後悔，從來都不。」

搖晃之中，正中心的漩渦出，黑暗徐徐擴散，然後就見到一個土黃色的獸影，從裏面像炮彈一樣被轟了出來。

真的不悔嗎？焉能不悔？

「轟。」

「滴答，滴答！」

但只要這件事開了先河，今後的日子里林超每當遇到絕境和圖書，第一時間就會想到去利用寧天涯。無關林超人品，只是人性之中潛意識存在劣根性。所以，林超寧願撒謊，寧願讓這個老人傷心欲絕，因為傷心一次，總比傷心幾次幾十次，要好得多。

荒古霸王熊再次現身第二層空間，從漩渦深處射出來，速度快的驚人。甚至，根本就看清楚巨熊開山嶽的影子，只覺得天上似乎一道流光閃過，起初只是土黃色的光芒，到了中期光束外圍似乎冒起了滾滾黑煙，直到最後，光束直接著火了一樣，熊熊燃燒著，像流星一樣隕落。

淚水徐徐墜落空中，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就在荒古霸王熊向第二層空間上空飛去的時候，天空之上，風雲匯聚。

廢墟中，林超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撐，身體一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煙塵四濺。他萬般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顱，使勁的搖晃。尖銳的指尖深深的刺入頭皮，一縷縷殷紅順著指隙間流淌。失神無主，傍徨迷途。

那條條血賬，字字冤魂，貧民窯東一座荒山之中又掩埋了多少的無名吳姓的孤墳。難道他們也錯了，只是一身甘於平凡，一生不與人為惡，一生老實，一生受盡欺凌，也錯了？全都錯了？那這悠悠天道，又有何對之處？

下面猶如巨龍盤踞，上頭，卻只有磨盤大小，正好鏈接產生吸力的漩渦正中心。

荒古霸王熊像是忽然遇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從地https://m.hetubook.com.com上彈跳而起，以他的體型這一次彈跳在落下，整個天地都在震動。

草木山石，泥土江河都在颶風之下紛紛升天，然後被龍捲風無情的吞噬。

林超不敢實言相告，哪怕一句失言，換來的是寧天涯和自己心中痛苦減輕幾分，或者煙消雲散。林超還是不敢。

漩渦似乎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然後便沒有了動靜。荒古霸王熊就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用生命作為代價，只是換來這輕微的一次顫動。

颶風所吞噬的一切，在風卷中被絞成了粉末，然後升到天空，又被漩渦囫圇吞下。兩者間的配合相得益彰，就像一頭大蟒蛇，用蛇信捲住獵物，送進嘴裏。在颶風的肆虐下，第二層空間完全變了新一番景象，恍如末日來臨。

一淚落，百淚出。寧天涯的渾濁的眼眶裡，淚水宛如無聲的泉水，匯成了兩條水線。

林超深深的一彎腰，目光始終停留在寧天涯蒼老雪白的臉上。但林超迷茫的神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殺伐凌厲，是一種少年熱血崢嶸。他終於開口，低沉而鏗鏘有力的三個字傳入寧天涯耳中，如遭雷擊。

放眼望去，山體全部消失了，原地留下一個千丈方圓的大坑，大坑底部，有著渾濁的地下水咕咚咕咚往外冒。

荒古霸王熊一聲熊吼，聲震八荒，威散四野。一吼之後，荒古霸王熊衝天而起，一張猙獰的熊臉上竟然帶著人性化的笑容。那是驚和-圖-書喜、意外驚喜才會露出來的表情。

但是今天，這些話林超不敢再說出口了。因為他的心已經愧疚，因為他不再無悔。

不多時，天空上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成型。漩渦兀自飛快的旋轉著，一股無匹的吸力從漩渦中心散發出來，涵蓋整個空間。地面上，颳起一陣陣猛烈的狂風，狂風四起，風勢越變越大，又是幾個呼吸過去，狂風匯聚到一處，竟然形成了一個千百丈大小的颶風龍捲。一顆顆大樹，被連根拔起。一層層地皮像是被一輛幾百萬馬力的推土機轟轟隆隆的推起來。

我敢昂首挺胸，直面蒼穹，我敢抬腳闊步，橫行地府，我敢言辭鑿鑿，就算面對判官的審問我也敢說一句，我一生坦蕩，一生無悔，無愧！

這時，荒古霸王熊已經衝到了漩渦外圍。

山不再山，河不再河，放眼望去全是颶風毀滅之後的廢墟，瘡痍滿目。

是孫家錯了，還是他林超錯了？

「滴答。」

我林超從一座不入流的小城，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走到今天，從來都是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

後悔嗎？不後悔嗎？

以寧天涯的修為，這一生中出現這樣的情況極少，極少。也許這會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有一便有二，儘管林超自己不願意。

可是為何我的心在痛，在滴血，又為何我的心在愧疚？

但林超不能承認自己後悔了，承認自己對寧天涯心懷愧疚。他不能，更是不敢。因為，就在剛剛htｔｐs://ｗww•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m.coｍ如果林超說出後悔兩個字，或者透露出一絲一毫後悔的表情，他相信寧天涯一定會接受他，第一時間原諒他的所作所為。這就是寧天涯，這就是一位視自己于幾處的老頭，很傻，傻的可愛。

一口心血從林超嘴裏噴出來，他眼神渙散迷茫，卻豁然抬頭，目光如利劍般直刺寧天涯。

一顆顆淚滴落在地上，不大一會，寧天涯的腳下就形成了一大灘水漬。

啾——

他終於走出了林超的視線，背影遠去消失了，帶著無盡的落寞與蕭條，消失在了廢墟的極遠處……

腳下的土地龜裂，一條條裂紋從兩隻腳踩出來的大坑邊緣，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就好像蜘蛛的八條細長腿。

但詭異的是，颶風明明將整個第二層空間都給毀的亂七八糟，卻唯獨沒有撼動那顆已經生機復甦的枯樹。颶風也曾席捲過枯樹所在的空間，但似乎那裡自成一體，自成一格空間一樣，颶風過去，枯樹還是原樣原貌，就連樹根下的灰塵都沒有揚起一絲。嫩綠的樹葉樹冠茂盛，幾根晶瑩如玉的樹杈，輕輕舞動，像是在歡迎颶風的來臨，給人一種情人香吻一樣的熱烈感覺。

那麼……我不後悔嗎？

他像是狂喜的不能自已，不管不顧，以恆定的速度向漩渦正中心一頭扎了進去。

林超的心像千刀萬剮一樣的劇痛，但是他嘴裏沒有發出慘叫，只是痛苦的嗚嗚聲。

有一分鐘過去，已經恢複原樣的漩渦，突然更加猛烈的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