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玉臊得滿面通紅，聲音低不可聞。
難道，這中間還藏著什麼貓膩不成？
可錢太醫醫術高明，德高望重，又怎會夥同景妃，行此卑劣之事？
二則，太醫院眾同僚對她仍然心存排斥，他不好拂逆眾意與她交好。
她雖注意到了，卻並未往心裏去——畢竟，這是給孕婦服用，而這孕婦又貴為皇妃，為怕損及龍子，用藥格外謹慎也是不錯的。
如玉越發尷尬，頭低得幾乎抵到胸部：「晚輩愚鈍，竟未看出有何異常。」
再加上，她在朝中上有賢王提撥，下有靖邊王和平西將軍相助，與她打好關係，不說有所助益，至少不是什麼壞事。
近兩個月的相處，喬彥的勤學善研，吃苦耐勞大家有目共睹。同時，亦發現她所學甚雜，除婦人科外，幾乎已涵蓋了各個術科，尤擅骨科與針灸。
「太醫喬彥，不慎驚了聖駕，罪該萬死！」她這才知道，自己心思浮動，竟連內侍和_圖_書迴避的呦喝聲都未聽見，糊裡糊塗闖了聖駕。
如玉接過方子一瞧，錢太醫寫的是：因跌扑閃挫，損傷氣血，影響沖任，以至不能攝血養胎，引發胎動不安。
他的提點，只能到這裏，至於能不能領悟，就全靠她自己了！
今日她在朝陽宮遭景妃訓斥，卻是一個極好的契機。他大可以長輩之姿旁敲側擊，予以提醒點撥，教她些官場存亡之道。
太醫的職司是治病救人，原本與政治並無任何關聯。但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依喬大人之見，景妃的脈象如何呢？」錢錚友問。
孫擎蒼正閉目養神，「喬彥」二字入耳，不禁睜開眼睛，挑開垂簾往外一瞧，跪在雪地中的還真是喬彥。
如玉心中鬱結，悶悶不樂地在公所呆坐到停晚，錢太醫這才自朝陽宮回來。
經過這麼一折騰，如玉也不敢在宮中到處晃悠，收束了心神，匆忙回了公所。錢太醫果然和-圖-書應了景妃之召，去朝陽宮複診未歸。
看來，景妃確有異常胎動，自己到底經驗不足，出現誤診，難怪景妃要出言叱責。
「走！」侍衛喝叱著欲將她扭送懲戒院。
錢錚友今晚的態度和語氣都頗為奇怪，似乎暗藏玄機，偏又有所顧忌，不肯言明，究竟他想說的是什麼呢？
暗中觀察下來，他對她倒是頗有些欣賞，如果善加引導調|教，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還有別的？」如玉怔了一下，愣住。
過了約半個時辰，還是方才那小太監，執了錢太醫的方子前來公所揀葯。
「那麼，依喬大人所見，老朽這張方子可還妥當？」錢錚友再問。
「篤篤篤」南窗上忽地傳來數下敲擊之聲。
他見如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微微一笑：「喬大人，何事心煩？」
方用：小柴胡湯，當歸，生黃芪，升麻根，桑寄生，阿膠，斷續……等等補血穩胎，安神養氣。
如玉和-圖-書擰眉細思，忽地省起，那張方子里，治外傷，下血行氣之葯都下得極輕，用量還不到平常的十分之一，而調養安神之葯份量卻是正常。
「慢著……」內侍忙喝道：「皇上有旨，念其初犯，既往不咎。」
未及爬起來，已有二人將她的手臂反扭到背後，強行按住了她的頭：「不許動！」
「景妃不慎滑到，損傷氣血，牽累任沖，錢大人這張方子補血養氣，養治兼備，雙管齊下，確實高明，晚輩嘆服。」如玉由衷地道。
「什麼人如此大胆，竟敢衝撞聖駕！」一股大力推來，如玉被撞飛出去，啪地掉在地上，積雪飛濺，迷了眼睛。
他微微一笑，朝身邊的內侍招了招手，附耳低語了幾句，御輦並未停留，繼續往朝陽宮而去。
錢錚友卻不肯再談，伸了個懶腰：「人老了，不中用了。先去內堂小憩片刻，這當值應診，就要勞煩喬大人多多費心了。」
她驀地抬頭，張大了眼睛瞪著和圖書錢錚友。
既不損他的身份，又能令她心存感激，更不會著了痕迹。
如玉從沉思中驚醒，扭過頭去，孫擎蒼站在窗外，沖她微微而笑。
難怪當初季秋離要她挑選術科時，她會說出那番看似狂妄實則無知的話。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年輕稚嫩，說話直接導至，絕非有意賣弄逞強。
第三點，他比她年長甚多，在太醫院中資格老，威望重，總不能主動向一個晚輩後進示好，折節攀交吧？
如玉呆坐了半晌，未有所獲，起身復取出錢太醫寫的景妃的醫案研究了半天，始終沒能想通其中關竅，越發抑鬱不樂。
錢錚友捋了捋額下白須：「除了養治兼備，難道就沒有別的么？」
「比如，用量什麼的？」錢錚友神秘一笑。
「景妃胎動，晚輩懸脈二次，竟然不察，險些釀了大禍，實在慚愧之極。」如玉又愧又羞，低下頭，差點墜下淚來。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自己竟然連一絲異常也察不出ｈtｔｐs://m.hetｕｂoｏk.ｃｏｍ.cｏｍ來呢？
難道，是景妃詐病？
最近諸事纏身，幾至心力交猝，精神屢屢不能集中，卻不料出現如此重大失誤，險些誤人誤己。
錢錚友微微一笑：「看來，喬大人已看過老朽給景妃開的藥方了？」
所以，喬彥的診斷並沒有錯，錯的只是消息不靈，不擅揣度上意，不懂變通逢迎爾！
聽說秦侍郎私收賄賂，引得御史彈賅，皇上在朝堂之上多次當眾斥責，並已責令大理寺調查核實；景妃與秦昭儀素有罅隙，卻在如此敏感時刻，邀她一同賞梅，又剛巧不慎跌倒，造成胎動不安，不能不說機緣巧合。
只是，一來喬彥缺乏官場經驗。每日只知埋頭苦幹，早走晚歸，下值之後從來也不與眾同僚有任何的私下往來，讓人靠近無門。
「謝皇上恩典……」如玉急忙跪叩謝恩。
但既然已經是身在朝堂，偶爾也免不了要隨波逐流。水至清則無魚，若一味端正恭謹，獨善其身，又如何在波譎翻湧的後宮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