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秦海嗎？」翟建國在椅子上坐下，再次確認著秦海的姓名。這個問題在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問過一次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再問一次。在他看來，要訊問一個人，總是從核對名字開始的。

「翟主任，你請坐吧。抱歉，我這裏沒有開水了，所以也沒法給你沏茶。」秦海把自己的椅子拉出來，示意翟建國坐下，然後自己先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等著翟建國說話。

「你是秦海嗎？」來人問道。

「是。」

「到青鋒廠多長時間了？」

門被敲響了。秦海起身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此人看起來也就是30歲左右的年齡，臉上帶著一絲裝出來的威嚴，那嘀溜溜亂轉的眼珠子分明暴露出了他內心的虛弱。

「追你妹……」翟建國被秦海噎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你是姜山縣人？」

「夠了！」翟建國一開始還聽得挺認真，聽到秦海連孔小芳這種NPC一級的小人物都報出來了，不禁惱火起來，「說重點，要說重點的人。」

「這……」翟建國的腦子哪有秦海的好使，秦海一套彎彎繞的歪理，頓時就把翟建國給說啞了。對啊，作為一個技校生，沒有水平說正確的話，難道連犯錯誤的水平都沒有？廠子里傳的關於轉產洗衣機有風險的那些話，其實並非沒有道理，而是太過於有道理了，以至於翟建國和-圖-書堅信這不是秦海能夠說出來的。可是，他剛才為了批判秦海，又紅口白牙地否認過這些話，現在讓他如何再自圓其說呢？

翟建國道：「這不可能，你不過是一個技校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翟建國倒也沒挑秦海這方面的禮，在他想來，一個單身男工，就應當是極其邋遢散漫的，屋裡沒有開水想必也是實情。他今天來找秦海，並不是要與秦海聯絡什麼感情，而是帶著韋寶林的指示來敲打秦海，所以喝不喝水，並不在他關注的範圍之內。

翟建國這個人的名字，秦海是聽寧默等人講起過的，而且也知道他是現任廠長韋寶林的心腹。秦海到青鋒廠好幾天，但一直都在車間里與冷玉明等人搞技術革新，並不曾接觸過機關的這些幹部，所以也就認不出翟建國了。他想不出翟建國親自找到他門上來有什麼用意，不過，對方既然已經報出身份，他自然不便將其拒之門外，畢竟人家也是廠里的中層幹部嘛。

「是。」秦海琢磨著翟建國的來意，面無表情地回答著對方的問題。

「來了之後，和什麼人接觸過？」

「秦海，你不要認錯了形勢，廠里的決策是縣政府的郭縣長親自過問過的，是任何人都無法推翻的。你只有老老實實承認，才有出路。」翟建國說理不過，只能轉為威脅了。

「四天。」

「www.hetubook.com.com這個可就多了。」秦海呵呵地笑了起來。他看出來了，對方是想用這種方式來顯示自己的威風，給秦海一個下馬威。可是秦海豈是這麼容易被嚇著的？慢說翟建國不過是一個智商和情商雙殘疾的傻書生，就算是面對葛東岩這樣的特種兵，秦海又何嘗膽怯過？

「別提了，這個死胖子，當初我只是想請他用自行車幫我搭一下行李，結果他非要敲詐我請客不行。結果沒辦法，我剛到青鋒廠就請他和另外幾個人吃了一頓飯，用掉了我一半的派遣費呢。對了，翟主任，我還想打聽一下，如果我錢不夠花了，能不能提前預支一點工資啊？」

翟建國瞪圓了眼睛，逼問道：「這不是收回這些話就行的，你必須老實承認，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除了寧默等人之外，秦海在平苑縣並沒有其他什麼朋友，所以吃過晚飯之後，秦海便呆在房間里整理記錄著自己的從前世帶來的知識。他非常擔心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知識會逐漸被淡忘，那可就太可惜了。

「篤篤篤，篤篤篤！」

「我是青鋒農機廠辦公室主任翟建國。」來人牛烘烘地自我介紹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翟建國追問道。

可是，翟建國從敲門到進門，始終把自己擺在一個高人一頭的位置上，似乎秦海就該理所應當地害怕他、奉承他，這種hetubook.com.com態度可就讓秦海不樂意了。既然你要裝牛，那我自然不會對你客氣，至少水是不會請你喝的。老話說得好，不能強按牛頭喝水嘛，秦海在心裏暗暗地想道。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秦海用手撐著門框，阻止著那人打算長驅直入的舉動。

秦海聳聳肩道：「這麼說，翟主任認為我說的不對？」

秦海是坐在床上的，背後就是牆壁，而牆壁上正好貼著一張劉大美女的巨幅劇照。他回過頭看了一眼，然後扭回頭笑著對翟建國說道：「我背後的人……不就是劉小慶嗎，怎麼，翟主任這麼大歲數也追星？」

秦海笑道：「青鋒興亡，匹夫有責。我覺得廠里的決策有問題，自然就要發表自己的意見了，這也是愛廠如家的表現嘛。」

「哦，是翟主任。」秦海點點頭，收回胳膊，用手指了一下房間，說道：「請裡邊坐吧。」

「承認你背後是什麼人。」翟建國說道。

「我自己啊，難道我連說話都需要別人教嗎？」秦海反問道。

秦海裝作糊塗的樣子，問道：「翟主任讓我老老實實承認什麼呢？」

翟建國進了屋，用挑剔的眼神來回掃視著秦海的房間，甚至走到寫字檯前，探頭看了一下秦海正在寫的東西，當然，那滿紙的公式、分子式之類的內容，是翟建國所看不懂的。翟建國這種旁若無人的舉動，讓秦海感覺到了一絲惱和-圖-書怒，不過他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還不至於為這麼點事就對翟建國發難。

「當然不對。」翟建國道。

「你和胖子……呃，也就是寧默，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翟建國不知道秦海是真傻還是裝傻，有心糾正他對於「重點」一詞的誤解，想想又覺得太麻煩了，於是只能順著秦海的話頭，扯到了寧默的身上。

下一個問題應當是問對方的性別……翟建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想讓秦海覺得他太傻帽了。

「敲詐你請客？」翟建國覺得有些意外，他昨天專門到孔老闆那裡了解過秦海與寧默他們吃飯的細節，孔老闆信誓旦旦地說請客的人是寧默。可是從秦海現在的陳述來看，似乎請客的人是秦海，寧默是敲詐秦海請客的。如果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話，那麼說寧中英指使秦海破壞轉產洗衣機大業的猜想就站不住腳了。

秦海道：「哦，既然不對，那我收回這些話就是了。」

「你不過是一個技校生，你懂什麼廠里的決策？」翟建國道。

「你找哪位？」秦海詫異地問道。

「你是農機技校畢業的？」

秦海笑道：「翟主任，你這就不講道理了。你剛才說過，我說的這些話都是錯誤的。我是一個技校生不假，關於廠里的決策，我說不出正確的話也就罷了，難道我連錯誤的話也不會說嗎？」

他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一五一十地向翟建國m.heｔｕｂｏok.coｍ•cｏｍ彙報起來：「我接觸的人啊，有辦公室的杜欣欣，勞資科的欒蘇琴，鑄造車間的苗主任、彭金根師傅、劉建平師傅、魏家立師傅，食堂打飯的那位胖胖的女師傅，農藥廠那邊為民餐廳的孔老闆，對了，還有孔老闆家的閨女小芳……」

秦海聰明過人，從翟建國的問話中，感覺到了對方的用意似乎就在寧默身上，只是一時猜不出對方為什麼要關心寧默。他不想把自己與寧默的關係說出來，於是裝出一副惱火的樣子，說道：

「我再問你，是不是你在廠里說青鋒廠轉產洗衣機是死路一條？」翟建國決定先擱置寧默的話題，轉而追查秦海蠱惑人心的罪行。

「是。」

如果翟建國不是帶著這種盛氣凌人的姿態進來，秦海也許會到王曉晨那邊去借點開水來倒給翟建國喝。一個辦公室主任的頭銜嚇不住秦海，但畢竟是同一個廠的同事，秦海是不可能對來賓如此失禮的。

秦海知道翟建國是有備而來，關於這些流言的出處自然是經過了查證的。他自認為自己說的這些話也不算犯法，不必擔心翟建國追究，於是便坦承道：「沒錯，這是我說的。」

「重點的人？那只有胖子了，也就是寧默哦。我沒稱過他有多重，目測怎麼也得有90公斤吧，這可不是重點，而是很重哦？」秦海樂此不疲地耍弄著翟建國，小樣，當個辦公室主任就得瑟了，還到我房間來耍威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