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該是我的。」楊亦赫道，「這個秦海我可是早就盯上了，一直是作為重點培養對象的，是你崔部長不講道理，非要搶到你們農業部去。」

「完全可能。」崔洪春道，「秦海想入主青鋒廠，如果沒有老廠長的支持，是不可能站住腳的。以秦海的謹慎，提交這個方案之前，他肯定會和寧中英交底。至於這個主意是不是寧中英替他出的，咱們就沒法掌握了。」

崔洪春道：「我說楊省長，你也得講點道理好不好？如果不是我們農業部把秦海帶到聖保羅去，他能這麼快就把熱噴塗機的市場打開嗎？我可告訴你，我們帶去的產品全都給他做了廣告，我還沒找你們安河省給我付廣告費呢。」

一切考慮周全，秦海馬上撰寫了一份請示報告，通過剛開辦不久的特快專遞業務寄送到京城農業部，直接呈交崔洪春。在請示報告中，秦海提出希望能夠將青鋒農機廠改製為股份制企業，他個人以私人股東身份入股，持有95%以上的股權，最多留下5%作為國有股，由安河省農業廳持有。

寧中英大笑道：「哈哈，幾千萬？照小秦跟我說的意思，他一年的產值要達到10個億，而且是美元！聽清楚了，10億美元！」

李陽心存不屑，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他說道：「部長，我覺得這個方案的背後，可能有其他人給秦海出主意吧？前些天，我專門找人打聽過青鋒廠廠長寧中英的情況，聽說他是一個處事非和圖書常老道的人。沒準秦海的這個想法，是和寧中英商量過的。」

「產值？」項紀勇愣了一下，問道：「莫非能有幾千萬？」

寧中英問道：「老項，你知道小秦要咱們這個廠子，是幹什麼嗎？」

「……老廠長，你這是什麼意思？」項紀勇的語調低了八度，滿含委屈地問道。

至於楊亦赫，此時也同樣沒閑著。他讓秘書緊急聯繫了省經委、農業廳、北溪市的相關領導，召開了一個聯席會議，討論青鋒廠改制以及後續的支持工作。前來參加會議的北溪市副市長繆永華聽說秦海居然弄到了產值高達幾億美元的出口業務，驚訝得幾乎都要暈倒了，當即把胸脯拍得山響，揚言要傾全市之力，為這樣的「特大型出口創匯企業」保駕護航。

部長辦公會議通過了此事，崔洪春隨即給安河省主管工業的副省長楊亦赫去了一個電話，商討有關青鋒廠改制的事情。楊亦赫此前並不知道秦海他們在聖保羅折騰出來的這件大事，接到崔洪春的電話，他先是狂喜，繼而又佯裝惱火，畢竟秦海是他治下的人，遇事不先向他彙報，卻輾轉通過部里的領導來傳話，這就是典型的吃裡扒外之舉了。

與寧中英確定好方案之後，秦海回到家，把這個想法又與父親秦明華商量了一下。秦明華對於大局的判斷遠不如寧中英有經驗，但他對於兼并青鋒廠這個想法也是持贊成意見的，理由與寧中英所說的沒有太大差wｗｗ.hetｕｂｏok.com.coｍ異。

「這本來就是我給小秦出的主意。」寧中英擺出一副光棍姿態，對項紀勇說道。

「這倒是一個知進退的年輕人啊。」崔洪春拿著這份報告，向秘書李陽感慨道，「其實，他即使想入股北方農機廠、山南農機廠這樣的大型企業，我也是無法拒絕的。可是，如果他真的這樣做，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了，這種大企業根本就不是他能夠消化得了的。」

「我就知道是你老崔想的鬼點子，這樣一來，這個功勞就算在你們部里了，沒錯吧？」

寧中英笑呵呵地問道：「怎麼，你覺得咱們廠跟小秦搞合資，吃虧了？」

李陽指著方案上的數字，對崔洪春說道：「部長，秦海這個方案是不是太貪心了？他只給國家留下了5%的股權，這還不如全部拿走呢。」

「呵呵，這也是我說他知進退的原因啊。」崔洪春笑道，「他如果想把青鋒廠全部兼并，就意味著青鋒廠完全變成了私營企業，國家不會同意，職工也無法接受。他留下5%的股份，這樣大家都好說話了。至於國家占股的比例，5%也非常不少了，你想想看，他的業務是幾億美元的利潤，國家拿走5%，也是上千萬美元，這可相當於白白拿走的哦。」

在那個年代，私人要求入股國企，而且還要佔有95%以上的股權，實在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但崔洪春收到這份請示報告，卻並未感到驚訝，甚至還有些不出所料的ｗｗw.ｈetｕbｏｏｋ•ｃoｍ.cｏｍ感覺。唯一讓他沒想到的，是秦海希望入股的企業居然是小小的青鋒農機廠，崔洪春原本還以為他會把目光投向更大一些的企業，因為畢竟他手上的業務量是巨無霸級別的。

兩個省部級領導互相罵罵咧咧、吹吹打打，就把這樣一件秦海覺得挺困難的事情給說定了。

聯席會議之後的第二天，由農業廳和北溪市組成的聯合工作組就到達了青鋒廠，宣布青鋒廠進入改製程序。改制的具體內容就是將青鋒廠改組為股份制企業，秦海個人以熱噴塗機生產技術和人民幣2000萬元入股青鋒廠，獲得青鋒廠95%的股權；青鋒廠原有的設備、土地等折價計算為5%的股權，由省農業廳和北溪市各持有2.5%。

「太棒了！」項紀勇臉上的陰雲一掃而光，代之以一片燦爛之色，「我現在就去找小秦，咱們也等什麼改制完成了，現在就開始準備生產吧！」

身為副廠長，項紀勇是最先得到這個消息的，他急匆匆地闖進寧中英的辦公室，瞪著眼睛對寧中英問道：「寧廠長，改制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掛斷楊亦赫的電話之後，崔洪春第一時間撥通了青鋒廠的電話，找到寧中英，對他如此這般地吩咐一番，又讓他給秦海帶話，叮囑秦海要抓住機遇，好好發展。

「這哪是什麼合資啊？國家才佔5%的股份，小秦個人倒佔了95%，這完全就是把咱們廠賣給小秦了嘛。要說起來，小秦這個人本質還和_圖_書是不錯的，我對他個人沒有什麼意思。可是，咱們辛辛苦苦搞了這麼多年的廠子，現在生產形勢也不錯，一下子就賣給私人了，我不理解。」項紀勇說道。

「這是不是有點交保護費的意思啊？」看到老闆的心情好，李陽也笑著評論道。

「10億美元！」項紀勇傻了，「老廠長，你沒搞錯吧。10億美元……這就是差不多40億人民幣啊，這這這……這怎麼可能呢！」

「什麼，我們廠變成私人企業了！」

「沒錯，生產熱噴塗機。」寧中英道，「可是，你知道產值有多少嗎？」

楊亦赫其實也不是真的生氣，他只是要用這樣的方式宣示一下青鋒廠以及秦海本人的歸屬權而已。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青鋒廠雖然是農機系統的企業，但所有權是在省里的。聽到崔洪春的解釋，他也笑著說道：

「老楊，你可別怪罪小秦。關於改制這件事情，是我們部里的想法。我們也是希望支持小秦的創新，對於咱們省里來說，這是有百利而無一弊的大好事啊。」崔洪春在電話里笑呵呵地給楊亦赫做著工作。

「還真有點這個意思哦！」崔洪春錯愕了一下，呵呵地笑了起來。想到自己一個堂堂的副部長，居然干起這種收保護費的勾當，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丟人。

崔洪春道：「我們部里只是佔個名義，但廠子在你們安河，利潤、稅收、創匯、就業，這些不都是歸你楊省長的嗎？」

秦海的報告在農業部的部長辦公會上引起了一些小小的ｗｗｗ.ｈeｔuｂooｋ.ｃｏｍ•com波瀾，青鋒廠規模雖小，但畢竟也是國有企業，與私人進行合資改制，在以往是不曾出現過的事情。不過，當崔洪春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介紹了一遍之後，部領導們就釋然了，他們的想法與崔洪春一樣：只要能夠把熱噴塗機的業務留在農業系統內，讓出一家小小的青鋒廠，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就是生產熱噴塗機嗎？」項紀勇答道。前一段時間，青鋒廠就已經在幫秦海代工生產熱噴塗機了，項紀勇對此事並不陌生。

楊亦赫笑道：「廣告費我早就準備好了，只等你崔部長過來取呢。怎麼樣，啥時候屈尊到我們省里來走走？我請你喝酒。」

改制的消息如一顆重磅炸彈，一下子就在青鋒廠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項紀勇一下子就啞了，其實他早就猜到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應當就是寧中英，畢竟寧中英與秦海之間的關係是明擺著的，如果這兩個人事先沒有商量好，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合作。他原本以為寧中英會裝聾作啞，這樣他就可以對寧中英義正辭嚴地進行質問。可誰料想，寧中英根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這倒讓他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寧中英就知道項紀勇會有這樣的反應，他也深知一旦報出這個數字，項紀勇馬上就會由改制的堅定反對者變成堅定支持者。他言簡意賅地把聖保羅博覽會上發生的事情向項紀勇做了一個介紹，同時告訴項紀勇，秦海已經拿到了2000萬美元的訂金，只等青鋒廠的改制完成，馬上就可以開始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