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服不服張逸夫的這個理論，這二位都是徹徹底底服張逸夫這個人了。
吳強愣了半天後，終於反應過來，大喊道：「快！快！把廠領導都叫來！夾道歡迎！換茶！換水！」
常思平又說了，你不相信科學么？
「賈處長？什麼賈處長？」吳強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最有趣的地方就是，焊縫並非是視覺上的焊縫，而是物理學意義上的，就鰭片與圓管的焊接來說，其焊縫是有角度的，剛剛好45°。
「廠長，向總回來了！」
畢竟，這是張逸夫為二人勾勒出的超級捷徑，只需要驗證一下是否行得通就可以了。
兩個學生，反是充滿了期待與好奇，倒要看看這位神仙的真容。
小夥子趕緊說道：「就是華北局的賈處長啊！張處長他們節能辦的正處長！」
於是聽到二人開始聊水平焊、斜焊什麼的鳥語的時候，他也以此為線索隨手摘了兩段，不巧正好解決了二人的爭論。
「對對，她們應該已經在往這邊走了。」小夥子擦了把汗。
當然，這並不是張逸夫「神奇之紙」的結束，在最後，他提出了「開槽斜焊」，也就是傳說中的方案三。
難道這張紙上已經做完了？
吳強也說，你不相信實踐么？
其他人面對這張紙，提出了無數個疑問，但是已經沒有當事人在場了，只得作罷。吳強這次與常思平形成了統一意見，先做好眼前，不管張逸夫這些是怎麼得出的，現在就去車間開焊，看結果說話。
張逸夫不僅僅聽到了他們的爭論，好像還親自實ｈeｔuboｏk.ｃom•com踐過了，分別採用水平對稱焊，45°斜焊進行了試驗，不僅進行了比對，並且檢驗了結果，給出了一系列精密的檢驗數據，看得人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不服的也是他的理論，憑什麼如此真實！
因為張逸夫自己都不知道這他娘的是什麼，吳強或者常思平隨便問一個細節自己就啞口了，而且還要解釋這些數據的來源等等，張逸夫一個字也不知道怎麼說，也沒有精力去研究或者撒謊。
文天明雖然已經見慣了張逸夫的能耐，但這次未卜先知也神到他了，簡直堪比諸葛亮的錦囊妙計啊，幾個小時前留下一張紙，這會兒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出手，全服了！
畢竟，具體生產技術、工序上，張逸夫是很難再幫到什麼了，抄兩篇也許相關的理論資料扔過去，有用最好，沒用也不賠，反正是自家廠子自家人。
然後是45°斜焊，全長彎曲變形為6mm，波浪變形12mm，扭曲變形4mm，科學理論果然是經得起考驗的，不過遺憾的是波浪變形這一條，依然沒有達到國家標準。
對面常思平卻是眉頭一皺，怕是搗亂的要來了。
在長達近十分鐘的閱讀與思考中，常思平整個人都飄了，他最終緩緩放下紙張，望向對面的吳強。
「哦。」吳強隨意擺了擺手，「沒事的，向總交代過了，後面的事正常安排彙報就好了，她不全程盯了。」
吳強一驚，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賈……賈天芸？剛調動到華北局的那位https://www.hetubook.com.com？」
乾脆，保持神秘感，深藏功與名，當你們產生疑問的時候，我已經瀟洒而去，只留技術在車間。
「你們兩個，也仔細看看吧。」常思平這才舒了口氣，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點著那張紙道，「先不說數據是否準確，你們做論文，寫試驗部分的時候，這是一個很好的範本。」
讚歎之餘，他又轉頭道：「文工，張處長還說了什麼沒有？」
不管怎麼說，張逸夫這張紙，給理論派和實踐派的觸動、幫助都是巨大的，如果他的數據結果沒有錯的話，只要確定了鰭片焊接這個難點，其餘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從結果上來看，這麼做倒是剛剛好。
文天明剛走，吳強還沒來得及召喚老焊工，辦公室的小夥子便匆匆衝進了會議室，滿臉焦急的神色。
「呵呵，我到現在，也只是副處級。」吳強攤開雙手，回味著張處長留下的那些有限的音容笑貌，由衷嘆道，「果然，有本事。」
而要斜45°焊接，焊接處的中性軸剛好可以相當於圓管的表面切線，也是斜45°，因為完全重合，達到了理論上扭曲變形最小的絕佳位置。
「怎麼，吳廠長還覺得不夠？」常思平調笑道。
其餘人，見二人從愁眉苦臉焦頭爛額，突然就變成神清氣爽了，驚訝之餘滿是不解，尤其是常思平帶的兩位學生，導師今兒是不是葯吃多了？
兩個學生連忙搶著閱讀起來，看來導師喜歡這個風格，不管有的沒的，自己出論文的時候得照著這個學。
hetubook.com.com論文！這次咱們搞的這個項目不就是畢業論文么的題目么！
常思平則對年輕一代產生了無限的希望。從眼前的事來看，天才往往是超出人們理解的，科學領域內，相輔相成相通，張逸夫年紀輕輕就已經通達到這個地步了，只可惜入了仕途啊……當然，也可以換一個思路，那就是張逸夫用某種方式偷到了成品設計圖以及試驗數據和工藝流程……
大隊人馬這便準備奔赴車間，用僅有的樣品鰭片和管道進行試驗，文天明也真的快累死了，藉機告退。
常思平恍然覺得，這該是面對張逸夫的態度，保持饑渴，保持愚蠢。
二人之前也當真鑽牛角尖了，這麼爭是沒有結論了，早該試驗了。
其實這二位，真的是想得太多了，對於張逸夫來說，這次的行為相當於把不認識的甲骨文照貓畫虎描了出來，本不指望發揮什麼作用。
服的是張逸夫的這套理論，無懈可擊。
到最後，張逸夫給出的結論擺在了二人面前。
「有人，已經走在咱們前面了啊。」常思平望著宿敵一樣存在的吳強，笑著搖了搖頭。
吳強是一個經歷過實際生產的人，當過一個廠的技術一把手，如果每個生產步驟都按最理論最佳的方式走，那一個廠的人都得累死。經營者，總是要在成本與質量上進行權衡，總是要利益最大化。斜45°焊接需要將管子固定在支架上進行焊接，對焊工的考驗極其之大，為了保證兩邊鰭片的對稱，工作難度和時間上都要加上許多。
吳強也說了，我親自把關，我們的和_圖_書人活兒細，可以的。
通過他自編自導的結論，斜焊的結果還是不錯的，只是波浪變形略超標，那麼為了減少這個變形，我們可以在鰭片上隔一段開一個某種規格的小槽。從科學上說，這相當於改變了鰭片的局部剛度，從而減小了拘束度，從而減小了變形量；用人話說，就是太擠了，扣個縫出來，多餘的力都來擠這個縫吧，別讓整個隊伍扭曲了。
不，必須爭。科學不可能解釋所有問題，所以我們需要經驗；法律不可能杜絕所有犯罪，所以我們需要警察；好好學習也並非註定可以天天向上，所以我們需要溜須拍馬，或者鑽研投胎。
這句話用人話說，就是永遠不要覺得自己很牛逼，慢慢學慢慢思考吧。
至於為什麼不當時提出，而是讓文天明在幾個小時后拿出來，理由很簡單……
「不是……她坐大車回來的！剛下車！她說賈處長來視察了！」
你們倆，都沒戲，得聽老子的。
看過這一切的常思平，已經完全難以理解了，若不是這些數字看上去太真實，太專業，他早就把這張該死的紙撕爛了，一個外行亂扯個鳥啊。
首先是水平焊，全長彎曲變形36mm，波浪變形13mm，扭曲變形6mm，三個數字全部不達標，吳強你可以去死了。
雖然以上理論並未超脫于高中物理，但就連大學物理也並未將其串在一起過，所以文天明是斷然無法理解的。別說文天明，張逸夫自己他娘的都無法理解自己寫出來的理論。
那到底是服還是不服呢？
「試驗！」二人同時開口道。
這就heｔｕbooｋ•com•com是二人見到張逸夫那張紙最震驚的地方所在。
水平焊接的話，焊縫處的中性軸是一條豎著的直線，顯然就交叉而過了。
但在這些數字的烘托下，常思平根本沒有勇氣與魄力再去撕。實踐是檢驗科學的唯一標準，這個人貌似在什麼時候實踐過了！搞科學的怎能隨便否定！
吳強也在用同樣的表情望著他。
這就牽扯到了一個更深的概念，前人經過無數計算努力與實踐得出的結論，那就是焊縫要盡量接近於中性軸，以減小彎曲變形。
文天明搖了搖頭：「沒什麼了。」
「夠了，夠了。」吳強大笑道，「可在知識面前，永遠都不覺得夠。」
用事實說話，按照紙張的規格設計，將三種翻案分別做一組焊接，一試便知！
「對，我想起了一句很有趣的話。」常思平嘆道，「保持饑渴，保持愚蠢。」
如此看來，常思平提出的45°斜焊是絕對科學的，那還有什麼爭論的必要呢？
而常思平反覆強調，他做過實驗了，現有的材料和設備工藝，是不可能達到標準的。
對於開槽的間隔，開槽的規格，張逸夫同樣給出了很細緻的數字。
因此他難以接受這個方案，他認為水平對稱焊接，工人熟練，兩端鰭片焊接完全同步的話，結果是可以滿足國家標準的，無須搞得那麼複雜。
吳強對於他家向總與系統內一位少壯派青年幹部關係曖昧的事情早有耳聞，而這位少壯處長的實力，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料，他甚至毫不懷疑，這位處長將來懶得當處長了，做什麼都是無懈可擊的。
實際上，他們既服，又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