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範圍適齡中年人的孩子們，面臨著小升初初升高等一系列的事情。原本孩子們都是就近讀書的，但自打恢復高考後，考大學幾乎成為了每一個家長望子成龍成鳳的唯一途徑。教育資源是有限的，而人是無限的，每年的這種時候，誰有什麼社會關係，誰有什麼好學校的人脈，就會成為全單位的大哥，一把手孩子要上學也得找你。
「沒關係，我看對了就成。」張逸夫呵呵一笑，也不再記恨。
「我知輕重。」張逸夫正色起身，望著自己收集來的材料道，「那這個還是你留著吧，以供參考。」
這會兒才剛剛興起「贊助費」這個東西，也就是說家長捐給學校一筆錢以供「建設」的話，孩子就有機會被破格錄取到好學校，這個贊助費通常幾千元到頂了，破不得萬的。
「實名匿名？」張逸夫立刻問道。
史道明沒有多說話，又拿起材料掃了掃后，將其推還給了張逸夫：「這些東西，不足以讓我們調查，建議你儘快銷毀。」
史道明只搖了搖頭，將話題轉移：「袁鐵志如果真做了這麼多，我們是不會姑息的。初次見面的時候我有所怠慢，看錯了，抱歉。」
然而身為喜歡散播八卦的人，豈能善罷甘休。
「我們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史道明沉聲道，「一年內如果收到了關於同一人的十封舉報信，此人將被重點調查，嚴重者立即調查。張處長，我們走流程也是要跟領導溝通的。」
和_圖_書「明白了。」張逸夫心情終於舒緩了下來，「十封舉報信對吧？我和賈天芸會實名舉報，再暗示八個人不是什麼難事。」
「好的，保持聯繫，上面精神剛下來，正巧拿一個典型開刀。」史道明就此起身與張逸夫握手，這次是認真握的，「另外，實名舉報讓賈天芸寫即可，你不必。」
常思平與陳延睿的態度依然懸在半空，遲遲沒有消息。
從向曉菲的情報網得知，那個名為鑫明的廠家所生產出的H型鰭片省煤器，已經通過了電科院的檢測，他們的銷售人員已經開始以此為資本販賣了，向曉菲本人也將警告信送了過去，卻沒有任何答覆。
這句標準的開場白，已經預示了盡人皆知的結局。
於是，張逸夫適當暗示了一下，表示給部里的監察局比較合適，那邊的監察局還管點兒用。
史道明心下雖驚，但表情上依然是那張殭屍臉：「怎麼得到的？」
賈天芸那邊聽聞此事，自然想也不想，激昂揮筆，恨不得還要再寫一個英文版出來。
「皆可。」史道明立刻擺手道，「真假我們一眼便知。」
科技處處長白慕，始終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傢伙。這種人在局內掌握的資源自然越來越少，幾乎算是除了張逸夫外唯一一個與袁鐵志唱反調的人了，甚至在那次的會議上，也藉著賈天芸的勢指責了一把袁鐵志。
這當然是扯淡的，張逸夫真這麼做才是蠢。人民戰爭的核ｈttｐs://ｍ.hetuboｏｋ.com.cｏm心意義在於，這些人民必須食不果腹才會奮起而戰，現在各位同志們活得都很滋潤，沒人會犯這個忌諱。只要保證賈天芸的一封實名信震懾足以，其餘的自己搞定就是了，還真不信史道明能辨出真偽。
張逸夫想想也對，這事兒自己沒必要添亂。
好像是特意為此事烘托一般，組織上的精神也一層層傳達下來，查處貪腐問題由上自下，被提上了檯面，歡迎幹部群眾舉報。
「啊……」秦玥見吸引到了張逸夫，趕緊捂嘴，「三萬？有么？什麼三萬啊？」
史道明堅定地搖頭道：「不，我見過太多的實名舉報了，你怕不怕這都是為了你好。況且你實名也沒什麼意義，賈天芸實名卻是意義非凡。」
他時不時將自己設想成設計院的處長，過會兒又站在了電建公司的立場上，之後又客串起電廠廠長或者局內的某處長，甚至還偽裝成為一名被袁鐵志遺棄的怨婦，張逸夫遊走在各類文化、立場與階級之間，各類措辭來回交換，簡直搞得自己都要神經錯亂了。
「張處長，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秦玥神秘兮兮地說道。
於是乎，張逸夫來了一回真正的換位思維。
張逸夫本來想趁午休在桌子上趴會兒，聽到三萬不由得肉疼了一下，抬頭道：「什麼三萬啊？」
在大多數人眼裡，一輩子就這兩件事——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前者是考學陞官，hetubook.com.com後者是成家分房。分房得等下半年，在這美麗的六月初，孩子們的升學，理所應當地成為了年齡構成相對較大的機關中最重要的問題。
「……」張逸夫一愣，「史局長之前在何處高就啊？」
向曉菲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如今已經被別人欺負到骨子裡了，依然不反擊么？
剩下的，就是掀起人民戰爭了，以數量取勝，擠爆監察局的信箱。
「不要暗示，不要讓他們覺得監察局暗示過。」史道明不得不強調一下，「另外，這也只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要向外透露。」
張逸夫答：「門前老叟，室中小生。」
「？」
紙面上記載的東西太多，如果都是事實的話，能容忍袁鐵志這麼久，簡直就是己方部門的失職。
白慕找張逸夫談這事的時候，張逸夫起先態度是很避諱的，他畢竟還摸不清這人的底兒，但聽到白慕暗示要舉報給局內紀檢組的時候，張逸夫又因他的天真而笑了……如果是試探自己的話，絕對不可能拿局內紀檢組這種吉祥物來試探，自己沒那麼蠢。
張逸夫所記也不虛，就在改革開放十年左右，一部分人利用各種手段開始先富起來，「資產階級腐朽思想」開始冒頭，手中有些權利的幹部以權謀私現象頻現。中央確實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反腐浪潮，有的沒的還是抓了幾個人以示決心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沒法讓人就這麼等下去。
「wｗw•hｅtｕbｏｏk.com•coｍ不說算了……」張逸夫一頭繼續栽了下去，自己現在腦子裡想的都是百萬級的麻煩事，還是讓她自己跟三萬較勁吧。
值得一提的是，張逸夫還真躥騰了一位真寫了。
再等等，必須再等等，以現在的力量勝算為零，一旦出手，官司拖十年都是稀鬆平常的。
總而言之，經過長久的努力，終於打動了權威部門。
雖然他與張逸夫交往有限，但冥冥中總有一種英雄惜英雄的感覺，如果舉報這類見不得人的事，唯一有一個人能溝通，恐怕就是張逸夫了。
「三萬塊錢贊助費，真捨得……」秦玥吃過飯後，在辦公室自言自語嘟囔著。
張逸夫的確有這個自信。這剛哪年，腐敗分子的技術手段還在初級階段。說誇張一點，稍微查閱一下資料庫中監察局編纂的「反貪」系列叢書，用其中隨便幾種法子查一下即可。
倒不是他躥騰的，是這位主動找上門來的。
「沒關係，我不怕事兒。」
這雖是預料中的事情，卻來得太快了。這也是張逸夫第一次真正的後悔，與學校合作當初就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決不能將自己的東西交到另一個組織手裡，即便學校該是最講道理的組織，然而掌握組織的人卻不一定是講道理的人。
所以問題永遠不是能否查出來，而是願不願意查。
一封封信件就這麼過去了，張逸夫這邊卻遲遲收不到消息，也沒聽到下面單位有人被問詢的事情。不過想想也對，他們要調查的話，最起碼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保密規矩還是要有的。
「感謝你的信任，但這些真的不能採納。」史道明依然搖了搖頭。
史道明眉色一緊：「老叟小生可信？」
暗地裡搞得再火熱，明面上也是一團和氣的，到目前為止，除了白慕以外，幾乎沒人察覺到這件事。在新一輪大學生入職之前，另一個話題倒是成為了電管局內最熱議的事情。
「老叟小生皆知，還有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張逸夫大笑道，「給我一個查賬的許可權，我三天內就能把五筆錯賬搬到你面前。」
史道明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都在這裏了？」
若是如此，自己在系統內真的沒有再混下去的必要了。做完節能項目去買幾套房，而後衣食無憂歸隱田園，當一名安靜的包租公便是。
作為局內八卦界的核心人物，沒什麼消息是某人不能掌握的。
人民戰爭？以己之力去私下發動？
正當他萬念俱灰，準備拍桌子走人的時候，史道明突然擺出了一個代表數字「10」的手勢：「十封舉報信。」
張逸夫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看錯人了，難道真的是臟到骨頭裡了么？
「……」張逸夫眉色一緊，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時間近些日子積累的怨念有些憋不住，「史局長，對權威部門的信任，是我堅持在系統內努力的唯一希望了。」
之後，再戴著墨鏡出去找不同的人書寫出來，最後塞到不同的信封中，讓向曉菲在兩地奔波的途中繞個路，從多地郵局發信，人民戰爭的氣氛就這麼營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