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喂，扯三門峽就沒意思了吧？」
夏雪沉吟良久：「站在這個立場上，我能理解你說的話，但所謂的地質劇變與災難，他們真的可以那麼肯定么？」
如果三溪是個錯誤，那也是世界工程史上最偉大的錯誤。
「呵呵。」夏雪看了看周圍，確定文天明他們還在遠處書架找資料，這才小聲地一字一句說道，「因為你心裏藏著電力強國啊，沒有三溪，還談什麼強國？」
「那麼你認為呢，這些災難會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出現么？」
「……何以見得？」
張逸夫：「想當然了。三門峽敗筆在前，水庫淤積泥沙遠超預計，雖經多次改建，仍對渭河流域造成威脅。」
確實，張逸夫自己都覺得浮夸，那些東西都在腦袋裡，何苦呢？
「我沒這個意思……」
張逸夫瞬間虎軀一震，渾身開始起雞皮疙瘩。
「成熟么？你確定能足夠撐起一座兩千萬千瓦級的水電站么，足夠搞定世界第一大的過水量么？你經歷過三門峽的災難么？」
「你……是不是準備要去鄂北了？」張逸夫望著清澈的夏雪，淡然問道。
果然，用這個方法一挑逗，夏雪微微有些動容。
「你要用幾十年前三門峽大壩的失敗，來否定一直以來小浪底和克州壩的成功？」
「嗨，換種方式的約會唄，就像你說的，找找大辯論的感覺。」張逸夫淡然一笑，「就當玩了。」
誠如夏雪所述，利益是確定的，損失是不確定的，heｔubｏoｋ.ｃｏm.com即便是「過來人」的張逸夫，依然無法評估那些負面影響。
「誰不知道現在的論證是跟著領導層意志走的？那些真正反對的強硬專家根本就沒有受邀進論證組，也許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推波助瀾。」
「我這麼說了？」夏雪完全沒反應過來自己都說了什麼。
因為不管有沒有三溪，大眾都有電用，都交這個數目的電費。
「你看，你是有立場的么。」張逸夫呵呵一笑，停止了爭論，「你明明就是支持的么，而且不是因為利益而支持，是真正意義上的支持。」
「……」
「嗯？」
「那是哪年的事情了？因為害怕要止步不前么？哪一次突破是沒有風險的？」
夏雪：「我這邊恰恰相反——防洪抗旱，管控水位。」
張逸夫大笑道：「你站的角度也很偉大——人類的進步源於冒險與突破。」
「……」
因為不斷的有人告訴他們，地震旱澇洪災都是三溪害的。
三溪如果真的是錯誤的，那麼有識之士要做的是去彌補他，去處理他帶來的危害，去提出一個有可能的補救措施，而不是頻頻在媒體上表態三溪的危害，利用大眾心理去抬高自己的聲望。
而三溪對電力事業的大力推動，在世界水電領域的傑出成就，在國家水電技術出口的戰略格局中發揮的重要作用，卻都被選擇性的忽略了。
人與人不一樣啊，花前月下是滿足不了夏雪的，她和-圖-書需要思想的碰撞，猛烈的碰撞，然後開心的話也許可以再用左手螺旋定則撞一撞，當然如果可能的話，張逸夫也希望能從夏雪的思維中收穫一些東西，畢竟是水利世家。
「沒那麼複雜，就兩個字，愛國。」張逸夫指了指腳下，「他們知道，自己生在這裏，也會死在這裏，自己的兒子，孫子也會同自己一樣，他們不能忍受自己認為明顯錯誤的工程在這片土地上落成，他們不願看見這條偉大的河流產生劇變，他們不想在百年後，背負子孫罵名。」
「那好，咱們一人提一句。」張逸夫笑道，「既然是玩，也就不要限制在電力系統的範疇內了，綜合全方位所有的方面都可以扯進來。下面假設你是支持派，我是反對派，輪流提論點，分別記下，然後找論據反駁。」
「那就是說，你為了這次突破，要賭上一個國家的命運？」
最諷刺的是，大多數憤怒的民眾，當面對三溪集團幹部的時候，多數是謙卑且尊重的，如果有辦法進入那樣的單位工作，他們簡直做夢都會笑。
是的，大眾更偏向相信三溪的負面影響，為什麼？
「沒說，但核心意思是這樣。」張逸夫無辜地指了指自己，「你還罵我是懦夫……」
「你真的是小題大做了。」夏雪依然覺得張逸夫的行徑有點兒誇張。
「小浪底克州壩的規模能跟三溪比么？三門峽是黃河第一壩，不拿來跟長江第一壩比？」
「那好吧……」和_圖_書張逸夫也立刻提出了反對觀點，「移民工程勞民傷財，背井離鄉，犧牲嚴重。」
三溪落實之後再跳，則不過是嘩眾取眾，借勢宣揚自己的小丑罷了。
「心態可以是大辯論，實際發揮上一定要謙遜，一定要醬油。」張逸夫又是嘆了口氣，沖文天明與阮湄吩咐道，「去找一些全面的克州壩和三門峽大壩的資料來，最好水、電方面都兼顧。」
不錯，三溪是無法阻止的歷史進程，從祖師爺孫中山就開始盯上了，一直以來，經歷過無數爭論，無數失敗與成功的嘗試，現在的技術確實已經成熟，足夠建起一個世界第一的水電站。你可以說這是領導層的意志，是少部分掌權者的利益，但你無法否定它，歷史不正是在爭權奪利中鑄就的么？
「啊……」夏雪一下子捂住了嘴，「原來我是支持的……」
「……」夏雪身子微微一顫，上前握住了張逸夫的手，「我知道你不是，你是支持者對吧？」
「內心的話，應該是沒有立場吧。」夏雪放下茶杯道，「無所謂嘍，就像大辯論一樣，選了一邊以後，爭取勝利就對了。」
「那好，就當辯論。」夏雪放下茶杯，顯出了一絲絲亢奮，「那咱們首先要準備論點，預測對方的論點，預備足夠的論據來論證和反駁。」
但要證明它，也許是一百年，兩百年後的事情了，好人壞人，小人妄人都已入土為安，張逸夫也只是一抹塵沙黃土。
「我覺得不是的。」張逸和*圖*書夫換了副語氣，溫和說道，「我覺得他們是勇士，敢於在這種時候堅定地與權威唱反調，拼上自己的前程與名譽反對這個必將落實的工程，這絕非懦夫所為，他們十分清楚在這種時候表達這些言論會帶來怎樣的危害，但他們依然義不容辭，你覺得他們是為了什麼？」
大眾對利益團體的仇恨心理，對災難的憤慨，造就了那些不遺餘力宣揚危害的「知識分子」，而歸根到底，真正能在三溪落成后，考證、論證三溪危害的人們，真正能做些什麼的人們，是不會跳出來的。
「怎麼不能扯，鐵錚錚的事實不拿來用？」
但他，真的很難那麼單純。
如果三溪開建之前，他跳出來，可以稱讚他是勇士。
「哦什麼？」
洪澇、乾旱、地震等等，那些事情在三溪蓄水后確實發生了，但除了神以外，沒有直接證據能斷定那是三溪導致的，只是坊間傳聞，也有部分人更偏向于認為這是三溪導致的，任何一個「專家」跳出來說三溪如何如何禍害子孫，都能贏得許多附和。
「你這些數據……」
「哦……」
張逸夫也想像夏雪那樣，跟著意志走，但求無愧於心，我認為可以做，我就去做。
夏雪在紙上記下了張逸夫的論點，也不急著反駁，緊跟著說道：「發展清潔能源，提高效益，保護環境。」
「不是賭，是論證，論證成功就不叫賭。」
二人聞言，立刻起身鑽進書架子中間。
「你別耍花樣，三門峽所謂的m.hetubook.com.com第一，是建設時間上的第一，那時水電技術根本不成熟，而三溪的第一指的是規模上的第一，現在技術已經很成熟了。」
因為部分人受益，而大眾沒有。
「我爸書房全是這些東西……」
夏雪整個人都進入狀態，直接說道：「收益巨大，兩千萬千瓦級裝機容量，機組全部投產後預計年度發電量將接近一千億千瓦時，幾乎是現在全國年發電量的七分之一，並且是可再生的天然能源。」
我的心肝兒寶貝兒啊……你啥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完全不是，這是我自由意志的選擇，現在各方面技術都已成熟，發電量需求巨大，化石能源消耗嚴重，就算有種種弊端，也抵不過益處。相反，你提出種種論點，無非就是怕犯錯誤，擔責任，為自己的懦弱找一個理由。」
張逸夫再次提出反對觀點：「破壞固有生態，造成全國性的氣候與地質影響。」
「我才疏學淺，連『認為』的資本都沒有，只是本能想要保護自己，不願參与爭端罷了。」張逸夫靠在椅背上淡然笑道，「所以至少有一點你說對了，我是個懦夫。」
「但是在你的潛意識裡，那些反對派都是懦夫吧？怕影響氣候，怕影響地質，怕出事故，怕大壩坍塌，怕戰爭……」
「沒人可以肯定，這是史無前例的工程，史無前例的改變，沒有任何方式可以確定他的危害，只能憑藉人的學識經驗，按照個人意志進行推測。」
「堅持自己的信仰，尊敬自己的專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