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要不夠了。」張逸夫伸手比劃道，「馬上部里會施壓立刻啟動招標，一旦招標書公開發布，就沒法更改了，要在這之前下出狠手。」

「特快車，十多個小時就到了。」遲大慶勉強笑道。

遲大慶趕緊擺手客氣：「沒事，我們住一晚就走，自己找地方就可以了。」

「這怎麼行！」巴干立刻又沖張逸夫道，「逸夫你快去電力招待所安排一下晚飯和住宿。」

好吧。

二人一路出了辦公樓，來到街上，張逸夫這才說道：「巒松，我明白你的苦衷，你肚子里的話都太重要了，說不得。」

「……」賈巒松表情相當尷尬，最後還是「嗨」了一聲，表示無奈。

霧中人則需要根據自己眼見耳聽在內的一切感官，或避遠一些免得引火上身，或摸黑去賭。

巴干一副熱情至極的官腔迎面而來：「哎呀！大老遠來，也不打個招呼！有失遠迎！」

巴干關切問道：「哈尓濱過來，得坐好久火車的吧？」

賈巒松愣了，想不到張逸夫這麼直給。

「你就告訴我，這事兒我怎麼辦。」張逸夫望著賈巒松正色道，「退還是上，一個字。和圖書」

「……」

好歹是這幢樓的一把手，就這麼下了一個令，張逸夫不得不從，不過也無所謂了，巴干已經摻乎進來了，這會再開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出了會議室，張逸夫先是看了眼手錶：「四點十分，你看吧，馬上就要去招待所喝了。」

正當他醞釀了一腔說辭，準備徹底明確立場接過線頭的時候，會議室大門忽然被推開，一樂呵呵的大漢領著幾人不請自來。

「好兄弟。」賈巒松激動地舉起單掌。

已經洞悉霧后之人，下注的籌碼又送到了眼前，這同時更符合心中的願景，張逸夫已經頭皮發熱，必須得下這一注了，現在下注是雪中送炭，晚了片刻可就是聊勝於無了。

富貴險中求。

現任張部長之所以敢做出這個嘗試，無非就是因為賈老爺自己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雖然進入中央領導層，不過職位缺乏硬度，除去某處書記與某局委員外，在國務院的實權職位依然是副職，不夠硬朗。

張逸夫只得轉望遲大慶。

張逸夫想擊掌說「好兄弟」，但這麼聊太奇怪了，還是歸回理智說道：「www.hetubook.com.com你到時候不用說什麼話，我扛就可以了。」

「嗨……」賈巒松撓頭道，「反正是領導喝，我不用喝。」

現在也別扯皮了，來個信號，告訴我身後有大哥罩著，老子就抄刀子上了，大哥始終一言不發，老子看誰的眼色！

其他人也一一起身。

「龐八一在又怎樣？」張逸夫大笑道，「你也知道我不會呆太久了，你也知道我看那老王八不爽很久了，人臉不過一張皮，多大點事？」

「那小賈，咱倆去吧。」張逸夫沖賈巒松打了個眼色，賈巒松也會意，就這麼跟張逸夫暫時離開了會議室。

張逸夫不是個賭徒，但他知道這場賭局的結果，三溪一定會上，賈老爺也一定會上，並且至少在今後十年內是無敵的。

原因十分簡單，巴干如果是支持合作的，他巴不得躲遠點就讓張逸夫他們做主了，自己可千萬別沾進來。只有他不支持，才會突然衝進來把會議引向黏黏糊糊的局面。

「啪！」

「我明白，我明白。」遲大慶揉著額頭道，「但說到底，還是要國務院先把咱們牽到一起的，我們的領導也聯繫和圖書過電力部，這邊始終說日程太滿，要安排到年後見面。」

遲大慶一行也只得連連欠身，帶隊上前與巴干握手，互相介紹。

「逸夫哥，這話不該我說，我說了也沒用，因為我保不動你。」賈巒松做了一番思想爭鬥后默默說道，「但既然你還坐在這裏，肯定有人能保得了你。」

這種合作本應落不到張逸夫等人頭上，應該是更上面的部級、局級幹部商討的事情，難耐多事之冬，就這麼趕上了。

張逸夫就不懂了，你丫什麼意思？就這麼理所應當認為是老子招來的了？！

遲大慶也看出來對面也許並不很熟悉大研所，沒話找話，不得不簡單吹噓介紹一番，大研所始建於1959年，地處重工業基地，說到這個創建時間很有意思，這正是跟蘇聯翻臉的前一天，當斷不斷的時候，這之前發電行業的重型設備相當程度上都依賴蘇聯人，領導人顯然已經意識到這玩意兒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要自己搞。

很顯然，這明擺著是拖延戰術，要麼不打死不做主，要麼就跟老段似的，不敢做主。

賈巒松有些慌亂地說道：「可現在巴局長在會議室wｗｗ•ｈetｕｂｏｏk.com•com里。」

「你去找大李主任，讓他去招待所定房間和晚餐。」張逸夫忽然一個轉身，「我回去一趟。」

從無到有，經過了30多年發展到了現在，大電機的路依然還未走得太遠，是時候向超臨界挺近了，追求更大的機組容量，更高效率的發電技術，超臨界是必須邁過的門檻，而遲大慶所在的大電機研究所職責就是先行研發，帶領汽輪機廠與電機廠共同攻克難題。

眼看年後又是兩會，三溪要進行最後的表決，賈府老爺要考慮的東西也很多，事情像雜線團一樣纏在了一起。

「安排住宿了么？」巴干隨即轉望張逸夫。

遲大慶見狀，只得硬著頭皮衝鋒了，再這麼聊下去天就黑了。

「巴局長。」段有為有些緊張地第一個起身，他老覺得做了虧心事似的。

現在，盟友大哥們捋出了一個小線頭，送到了張逸夫面前，接是不接？

賈巒松驚訝片刻后，神情又轉為鎮定：「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在場巴干好歹得考慮一下。」

遲大慶介紹了這麼多，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段有為話里話外也表示支持，他真的想把心掏出來支持，但整個和*圖*書流程操作風險與難度太大，他主意始終難以定奪。

現下電力部引進大型超臨界機組，對電機行業來說正是一個黃金契機，他們自己找外國廠商談收效甚微，必須有大電機採購的巨大利益，才能勾引那些資本家吐出些真東西來，雖然來的唐突難論理數，但真心誠意可見一斑。

「這件事情，領導其實也給過指示。」遲大慶強行建議道，「由咱們雙方共同起一個報告，呈交國務院，國務院批示下文，咱們按照中央精神共同合作把這件事搞成了。」

段有為嘆了口氣道：「大慶，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隱瞞，我個人也有這個想法，幾次跟上面領導反應了，始終沒有結果，這件事如果我做主，早就這麼實行了，你看這樣好不好，讓你們的領導，跟我們的領導見面談一談，這不是咱們能做主的事情。」

上層的牽制與制衡，永遠是一團迷霧，霧散之前沒人知道誰會笑到最後。

張逸夫心中其實早有決斷。

「行，有這句話就夠了。」

其實只要國務院，或者計委一紙文件下來，通力合作，多簡單的事兒！可現在就是兩邊都繃著弦，誰也不松。

「巴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