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座，地理環境。實際上這才是技術上最麻煩的，滇南山區林區多，氣候潮濕，雨量大，不穩定因素多，搞起電網來成本高，技術要求和風險也都高，另外有第一座大山擋在那裡，誰看了這狀況都會望而生畏，這日子……還是混著過吧。

第三座，也是張逸夫認為最困難的一座，缺少人才。

要克服這些，可都是要靠人的啊！而且還不能是庸才，必須有魄力有口才，有見識有思想，有野心有動力，有技術有組織能力……

「小侯」顯然愣了一下，而後自嘲笑道：「不好意思，習慣了，習慣了，一般接的領導歲數都大，就讓他們叫我小侯了，這次太意外了，張局長要是叫我小侯不舒服，就直接叫我侯豐吧。」

「沒，就是有點不適應，在薊京沒法這麼開。」

艙門打開，張逸夫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我先走了。」

「想什麼呢，我說的是木雕、紅木傢具古董什麼的。」

由於這邊跨區域電網還沒有有效形成，沒有華北、華中、東北之類的大電網，各地區各管各的，因此並沒有設立區域電管局的必要，滇南局就是滇南局，有事跟電力部彙報，不過考慮到這裏電力工業狀況，其實也沒什麼好彙報的。

小鄧禮貌地沖張逸夫笑了笑，而後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帶路向外走去。

「這是我們司機班的小鄧。」

「對！十四局可厲害了，就在坤明，大壩https://m.hetubook.com.com、橋樑都能做，據說如果三溪工程上馬，他們也會參建。」

侯豐笑了笑，給張逸夫翻譯道：「他說咱們這兒口音重，他說話怕你也聽不懂，不過你說話他聽得懂。」

接機的是兩個小夥子，一個小個子一個大個子，共同點是都特別黑，小個子應該不到40歲，小眼兒立刻就和張逸夫對上了，熱情地迎上前來：「張局長，我是滇南局辦公室的小侯。」

「走你的。」

「考研的時候碰到過，聊過兩句而已。」

發電狀況的混亂更令人擔憂，全省4000多個小水電站，一共只提供了不及一個豐州電廠的發電量，另外還有不知道多少個小火電分散在林間，在田野，他們貢獻了5.95萬千瓦的裝機量，比冀北最小的一個機組還要小一些。

張逸夫也認認真真與他握手，也沖旁邊大個子投去感謝的眼神：「辛苦了，大周末的。」

順著通道走進機場樓，左右折騰了一圈來到出站口，已經有些人在這裏接機，但舉牌子的人不多，沒首都機場那麼亂乎，張逸夫也很容易就發現了寫著「張逸夫同志」的那個牌子，出了通道后，筆直走了過去。

可有這能力的人，誰願意在滇南混？

「咱們局組織領導，許多其它單位參加。」侯豐解釋道，「比如蠻灣，就是十四局和克州壩的那批人在搞。ｈｅｔuｂｏｏk•cｏm•ｃom」

「有！不對……原來有，前一段時間走了。」侯豐還要再說什麼，卻動了個心眼兒，沖張逸夫問道，「張局長認識？」

「沒事你抽，我是能不抽就不抽。」張逸夫擺了擺手，出了航站樓伸了一個大懶腰，這裏沒想象中的冷，這會兒怎麼也得20多度，可謂是氣候宜人，空氣清新。

這種分散自治型的狀況，也是無奈之舉，根本原因是工業和經濟不發達，沒有旺盛的需求，但這絕非全部的原因，水力資源如此豐富，完全可以聯網向外供應電力，粵東無疑會很需要這邊的電。

「咱們這兒少數民族不少都是後學的漢語，有些音發出來，就特別容易發出『逼』這個音。」侯豐解釋道，「比如『背賬』，就會說成『逼脹』；『肩膀』，就會說成『機巴』。」

「不辛苦，應該的。」小侯立刻就要接過張逸夫的行禮。

侯豐一聽他們不熟，這才說出后話：「尚晉這人啊……按理說也是個有文化的大學生，但在咱們局也不知怎的，就是沒法發揮，來的頭一年挺有幹勁，經常給領導提個建議，上個計劃什麼的，後來都沒法實現，時間長了人也消極了，開始經常請假，上班也抱著書看，不怎麼工作。領導倒也無所謂，好歹他老實了，不添亂了，也就放任自流。幾年下來，也沒學出什麼成果來，研究生也沒考上，國也沒出成，好像前段時間hｔtｐs://wｗｗ•ｈeｔｕｂoｏｋ.cｏm.cｏｍ在薊京找到了一個工作，這就說不幹了，結果到現在組織關係也沒來調，辦公室的人都不知道怎麼處理他的檔案。」

所以說，留不住人。

滇南雖然面積跟德國差不多大，但35KV以上輸電線路的總長只有9000公里左右，這個數字大概還沒到旁邊西川省的1/3，更令人無奈的是，這9000公里的輸電線路中，屬於滇南局管轄的只有5500公里左右，剩下都是地方政府，民族自治州之類的管理，單這一個數據就已經體現出了秦勇所說的「小亂雜」，但這隻是剛開始。

侯豐也看出了張逸夫的擔心，在旁說道：「沒事，小鄧就啟動的時候急，後面雖然速度快，但肯定穩，不會暈的。」

張逸夫根本沒體會過這種加速，他基本把桑塔納的能力運用到極致了。

「退伍軍人，不愛說話，人很好的。」侯豐笑了笑，引著張逸夫向外走去。

「你先走，我最後出去，過兩天我再找你，放心，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博哥不緊不慢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看著就潮啊。」

第二座大山，可以靠提高技術標準，仔細規劃來克服。

「別說，這還真難學，你要是學會了，走遍滇貴川都不怕。」侯豐也不耽誤，這就開始說關鍵的，「方言中有一點我先跟你說清楚，免得鬧誤會。」

「還真是。」張逸夫大笑道，「我第一件事是學習滇南話了。」

「咱們這和圖書兒不是車少么。」

侯豐客套過後，這便跟張逸夫介紹起滇南局的情況。

「見笑……」

「那你怎麼找到我？」

「所以說，在這兒有罵人的土話，千萬別聽到什麼音就覺得別人在罵你。」侯豐說著掏出一盒紅塔山，這便要遞。

說是小鄧，其實也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

「就是你們薊京，罵人的話裏面，喜歡帶『逼』對吧？」

想到這裏，張逸夫不由得想起一個人。

「木材可以私人買賣？」

「沒辦法，現在人都守不住，急躁。」張逸夫隨便應和了一聲，「這兩個都是水電站？」

「那這些工程都是咱們局自己搞的么？」

「我問一下，咱們局裡是不是有一個叫尚晉的？」

「其實啊，再等等就好了。」侯豐說著又是一嘆，「最近其實有不少工程要上馬的，魯布電站馬上投產，4台15萬的機組，蠻灣5台25萬的機組在開建了，大輸電工程也在規劃，他要能多等等，投在這上面，也算是人盡其才。」

「嗯……」張逸夫隨口問道，「那如果咱們局的人，碰到十四局的人，應該哪邊更客氣一些？」

「十四局，說的是水電第十四工程局吧？」

「請說。」

張逸夫就差問的更直白一些了——到底是咱們滇南電力局牛逼，還是這個十四阿哥更猛？

幾人落座后，小鄧一腳油倒出車，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開出機場。

這張逸夫可就不好意思了，對面雖然個子矮，但年齡上怎麼都比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長那麼十多歲，叫小侯都覺得奇怪，更何況提行李了：「沒事兒老候，我自己來。」

飛機停穩，人們都拿出行李在過道中傻站著等待開艙門，張逸夫也加入其中。

小鄧聽見這話，回頭沖侯豐嘀咕了一句。

在這裏搞電力工業，真正難題還是那三座大山。

「成，這位是？」張逸夫望向大個子。

侯豐還沒來得及抽兩口煙，幾人便已經來到車前，他趕緊使勁吸了一口，把煙掐滅，打開後備箱放入張逸夫的行李。

第一座，毫無疑問就是民族政策，由於自治的地區太多，我們沒法像在華北一樣，規劃的人一下令，這電廠和電網就能落下來，這邊要做的工作太多，權力太分散，光是遊說溝通可能就要耗上幾年，也許幾年後談定了，但轉頭一看，那個縣的領導換了個新的！又得重來。這種事，讓張逸夫頭一次覺得中央集權有多好。

「放心，找得到，電力局又跑不了。」博哥擺手一笑，「我認識一個做木材買賣的老闆就在坤明，我先找他去。」

「對的，都是水電。」侯豐笑著比劃道，「咱們這兒就這點好，河流多，相當一部分都是水電，風電也有，火電佔比相對不高。」

張逸夫無奈一笑，前面的司機也跟著笑了起來，估計侯豐接哪個領導，都是這個開場白，先用奇怪的段子，以特別友好的提醒方式把距離拉近了。

第一座大山可以靠思想工作，靠持之以恆，靠加大工業投資來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