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看著四周的眼神，就像一個開了小差的學生，根本不知道老師問了什麼，她趕緊尷尬道：「張局長再問一次，我剛剛沒聽清。」
不會吧！不可能吧！
那一級開發還能是什麼？
對面吳曉瀧見這惱人的子弟如此表態，可算鬆了口氣，估計是沒什麼幺蛾子了。
「……」
「小吳，這份工程建設報告，你到底參与了沒有？」張逸夫十分溫和地問道。
吳曉瀧臉上也掛不住，強笑道：「對對，是土地政策，我腦子剛才短路了……」
賈天芸卻瞄向張逸夫面前的本子：「那我看你記了這麼多東西，又是做什麼用的？」
「……」
「張局長，這個解釋不全面……」胡主任深覺丟人，趕緊往回說道，「一級開髮指的是土地政策，並非工程計劃。」
「沒關係，年輕么……」張逸夫也不閑著，直接問出了第二點，「為什麼要分期蓄水？你還沒解釋……」
話罷，她強笑著抬起頭來。
字面理解就是了，應該很簡單：「一級一級的開發……分層次的開發……」
這問題十分簡單，是三溪工程建設最基本的建設方針，該是連籌建處掃地大媽都聽膩了的話。
「我再連續提幾個，你有知道的就回答。」張逸夫拿起本子慢慢說道，「價差管理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賈天芸實在憋不住大笑出來，「你倒說說，怎麼個輪流法啊？大家輪流當領導？你當這是學wｗw•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com
校值周生啊？」
吳曉瀧被逼得急了，頭腦一熱：「動態管理就是領導輪流管理工程……」
「試試，好一個試試。」張逸夫神色突然一變，把本子往桌上一扣，破帶怒意地說道，「咱們籌建處，這麼多同志，這麼多領導，做了這麼多年的工作，厚積薄發，深入考察，字斟句酌。」
「對對，張局長怎麼都要說兩句。」胡主任也附和道，「可別敝帚自珍了！」
「這個……主要是為了安全，這樣比較安全。」吳曉瀧硬著頭皮答道。
吳曉瀧依然在發愣，被旁邊的小年輕揪了一下后，才反應過來。
「這理解我覺得不對，小吳啊，你總得稍微明白一點點吧，總得清楚哪怕一個概念吧。」張逸夫微微皺眉，一副可惜的神色，「本來，我還想問你，『三溪工程建設監理』與『三溪工程工程監理』有什麼區別，這個恐怕對你來說難度有點高吧？」
胡主任雖算不上絕頂聰明的人，但隱約間也品出了些許味道，心下快速將這一連串的事一過，不知道為什麼，竟是暗笑了出來。
張逸夫一副猶豫的樣子：「那我直接跟小吳提了？就假設我是薊京聽彙報的人？」
「其實也就是些基本的問題，不太深，對水電工程、工程管理稍微有了解的同志，都能答出來。」張逸夫抿了抿嘴，直挺挺地望向吳曉瀧，「小吳是咱們工作組的骨幹www.hｅtｕｂoｏk•cｏm.ｃｏｍ，肯定是遊刃有餘了。」
「那為什麼一個概念都不懂？」
「報告開篇就提到——『一級開發、一次建成、分期蓄水、連續移民』這十六個字，我從字面上理解恐怕會有偏差，小吳你稍微跟我解釋一下，這都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樣。」
「這個……」吳曉瀧當場就被問懵了，她不記得報告中有「幾級」這東西。
「領導們太客氣了，論資歷經驗我還是小輩。」張逸夫謙虛道，「這份材料簡明扼要，理據詳實，我半個字也不想加，半個字也不願減，大領導時間有限，看到大的概念框架就夠了，細節的事情還是大家後續討論決定。」
壞了，不會說錯了吧。
「你去國務院，就他媽兩個字——試試？！！」
「成吧。」張逸夫拿起本子，沖吳曉瀧露出了一種特別壞的笑，只有一邊嘴角微微揚起，也只有一隻眼睛微微一眯。
這聲音！這表情！
「就是……靜態工程的固有成本，動態是為了安置移民用的成本。」
「好吧，不知道，下一個——什麼叫設『籠子』控制預算？」
「哦，原來一級開發是這個意思啊……」張逸夫懂裝不懂，繪聲繪色地問道，「那我有一點沒法理解，三溪工程到底分成幾級啊？先開發哪個后開發哪個？報告里沒提吧？」
方針口號，肯定得簡明易懂，硬著頭皮上吧……
「這點很有意義。」付強趕緊沖胡和_圖_書主任道，「會後抓緊時間，後面補充進去。」
「張局長這邊呢？」付強隨即又轉問張逸夫，「你的材料是經過實戰考驗的，有沒有什麼經驗說出來大家分享？」
「嗯，這點該有的。」胡主任鄭重點了點頭，在本子上有模有樣地記下了。
「國務院領導也沒幾個是水利工程專業出身的吧？」賈天芸就此說道，「有疑問的地方，你不如提出來，也許彙報的時候領導也會提呢？」
但籌建處的人，實在笑不出來。
吳曉瀧跟張逸夫四目相對，看著那雙眸子，腦筋兒猛然一抽。
太丟人了，太丟人了，他們不怪賈天芸笑，因為這真的是吳曉瀧的問題，太滑稽，太可笑了！
呼聲之後，大家難免交頭接耳，吳曉瀧已經不敢再說話了，臉要炸。
「肯定是為了安全，這誰都知道，能具體點么？」
張逸夫卻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你理解的應該不對，不過年輕同志，難免緊張，我再問一個。材料中談到了靜態成本與動態成本，稍微解釋一下這兩個成本。」
吳曉瀧一邊匆匆翻開手上的材料，一面選了最簡單的一條，儘力解釋：「連續移民，就是連續不停的移民，抓緊移民……分期蓄水，就是分為多期蓄水，不必強求一次到位；一次建成，就是一口氣建成，中間不要暫停拖沓……一級開發……一級開發……」
「材料寫的挺好，我再挑問題就是吹毛求疵了。」賈天芸也和圖書搖了搖頭，「就多提一點，可以考慮再強調一下在清潔能源，防洪和環境方面的益處，不用說太多，兩句就好。」
「這個啊。」張逸夫擺手笑道，「就是我有疑問，有好奇的一些點，論水利工程，建大壩，我算外行，就是從外行的角度來看，聽過之後感興趣的，想再深入了解的點。」
「有你的，這個也不知道。下面，什麼叫『靜態控制，動態管理』？」
吳曉瀧一聽，這簡單啊，剛要張嘴作答，心裏又忽然一空。
「怎麼回事……」胡主任臉色一沉，十分不樂意。
這個大笑話！
張逸夫這麼一說，吳曉瀧無疑更丟人了，連同事們看著她都不禁有點兒鄙夷，在籌建處幹了這麼久，連「一級開發」都不知道？你這人憑什麼代表咱們去國務院彙報？！
場面又炸了，這回驢唇肯定不對馬嘴。
「小吳，你老實說，參与了多少。」張逸夫又問道，「我的這些問題，還都是最基本最書面性的問題，領導應該都不屑於提，真的問技術，問工程，你答得上來么？」
一天到晚聽得耳根子都磨出繭了，可這到底是啥意思來著……
「……」吳曉瀧面紅耳赤，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後悔答了，不如乾脆說不知道好一點。
她沒答完，全場已經發出了驚哄聲。
「就是……一次蓄太多了，壩體不穩，要一點點來……」
胡主任青著臉，剛要說話，卻見對面賈天芸暗暗擺了個手勢，示意他別管和-圖-書。
「……我可以試試。」
笑過之後，便是沉默。
會場上沒人說話，胡主任更是僵著臉盯著自己。
吳曉瀧看這表情，小慌了一下，隨後直覺感到越來越熟悉，這混像似乎在哪見過……
這回答確實可笑，靜態控制，動態管理，說的是靜態成本與動態成本的運作方式，跟她說的實在差太遠了。
「……我主要負責整理和彙報……」
「哄！！！」
「沒關係胡主任，年輕同志，難免緊張。」張逸夫慈祥地揮了揮手，非常善意且溫文爾雅地沖吳曉瀧又問了一次。
這完全錯了，大錯特錯了，壩體怎麼可能不穩？？？好像分期蓄水就能彌補壩體不穩一樣！吳曉瀧你也差太多了吧！腦子裡都是什麼啊！
「嗚！！！」
「提，提。」胡主任點頭道，「我們心裏也跟著琢磨，多準備些問題，到時候不至於抓瞎。」
吳曉瀧犯愁了，什麼叫一級開發啊？
她還在震驚之中，張逸夫已經開始發問了。
張逸夫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吳曉瀧。
「參与了……」吳曉瀧都掉眼淚了。
「對對，儘管提。」付強神色一動，跟著風向說道，「咱們這次彙報，目的就是練兵，保證去了薊京遊刃有餘，出色完成任務。」
這也好，幫我掃了這麻煩。
「原來如此，那就對了。」張逸夫一拍腦袋說道，「是我這問題水平太低了，國務院聽彙報的領導，指定提不出這樣的問題，沒關係，小吳不會被問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