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什麼決心啊！是去恆電的決心還是什麼？」
「哎呀……」張逸夫搖了搖頭，「真想來，那就來吧。」
「那現在，就沒什麼要說的了么？」阮湄也糾結地問道。
「……」黃正輝有些尷尬，他已經很久沒被賈老爺這麼質問過了，「我以為他這個級別，不需要跟您彙報的。」
「天芸是性情中人，交了個朋友就高興得不得了，我會跟她說的。」賈老爺聽到這個名字，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溫柔，真的是寵。
「來，阮湄，表個態。」張逸夫擺了擺手，最後一次拿出了領導的做派，「有沒有決心。」
張逸夫卻犯了個壞，沖阮湄問道：「那他敢娶，你敢嫁么？」
「……」黃正輝沉默片刻，而後點了點頭，「這個人，我看不明白，拿不定。」
「馬上就是歡送宴會了，你們還沒過去啊？」張逸夫笑道。
一旦賈老爺點頭，一切流程都走得極快，半個來月的功夫，秦勇與張逸夫的職位變動幾乎同時得到了組織批准，下文公示。
「我想想啊……」張逸夫琢磨道，「未來二十年……哦不，三十年……北漠公司，北漠集團將是國內最優質，最強大，收入最高的一批國企，而我去的地方，吉凶未卜，我沒法說服自己帶著你們一起走。」
賈老爺說著，極其罕見地笑了笑，好像是被自己的玩笑逗樂了，生怕黃正輝覺得自己荒唐，趕緊補充道：「這話是巒松
m.heｔuｂoｏｋ•ｃｏm•com說的。」
而張逸夫這邊，組織上批准了他辭去總經理職務的申請，總經理暫由林立正代任，集老總與書記於一身。可以說林立正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這麼多東西，除了從調度局調到北漠是他自己爭取的以外，其它的東西幾乎都是做著做著就到手了，這本該用十幾年去奮鬥爭取，爭權算計的勝利果實，就像天上的餡餅一樣砸到了他的身上。外加張逸夫提前早已做好了足夠的鋪墊，這讓林立正成為一把手是如此的輕鬆坦然，半點非議也沒有。
「我沒接觸過他，你這麼說，我沒法理解。」
賈老爺從未見過張逸夫，也沒有過任何交流，僅通過這隻字片語，怎麼能分析得這麼透？
對他個人而言，最後一句話才最重要。
「天明，我有資本冒險，你有么？」張逸夫略顯沉重地說道，「你家裡妻兒老小那麼多張嘴，如果恆電沒搞成，我還有出路，你怎麼辦？」
「……」黃正輝也不敢再多言，略顯緊張地出了主廳。
黃正輝又愣了片刻，感覺神情恍惚。
「這是巒松跟我念叨的。」賈老爺很快給了黃正輝解釋，「這個人，在微觀上，會很有用，他的能力，去做做項目、搞搞工程、開發開發技術，會有很大的正面作用。但骨子裡，是要去搞企業的，是支持市場化的，長期在電力系統內部，很難說未來會發和-圖-書展成什麼樣子。」
「嗯，還有一點我提前問一下。」黃正輝繼而問道，「張逸夫出去以後做的產品，我們要不要有一個態度？」
這點阮湄實在沒法應和，因為她知道世界上比她適合當秘書的人應該還是相當多的。
「我！！」文天明突然就炸了，「我敢娶！」
「還有啊，今後這種事，別等我問，他們都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不用緊張。你自己也注意一下，尤其是紀律上。」
「我明天就去寫辭職申請。」阮湄擦了擦眼睛，不敢去看文天明，就這麼回身出了辦公室。
賈老爺說過這話，又進入面無表情的玩茶杯階段，示意他已經在等待下一撥人了。
「兄弟，我只能幫到這裏了……」張逸夫起身拍了拍倒霉的兄弟，「女人不喜歡，你怎麼上趕著都沒用的……年輕人還是要經歷一些這樣的失敗才能看開。」
「那好，那我這邊就批准了。」黃正輝打量著賈老爺問道，「就是天芸那邊總跟我說，不要放。」
「真的……不說什麼了？」文天明咬著牙問道，「逸夫……」
「那早晚也會有的。」張逸夫反問道，「你一步步走到這裏，也實屬不易，我怎麼能讓你放棄？」
張逸夫乾脆直言快語：「比如你給我當十年秘書，誰還敢娶你？」
秦勇是真的達成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雖然晉陞副部長后表面上看他還是只負責生產司，但誰都知道，穆志恆一退，和*圖*書那一畝三分地就都是他的了。
「他不像是這個時代的幹部，像是以前的，又像是以後的。」
「明白了。」黃正輝如釋重負。
「你們這是在逼我怎樣啊？」阮湄都要急哭了，羞怒之下，咬著牙說道，「我不喜歡文天明，但我想跟著你走。」
文天明獃滯原地，還在愣神兒中。
「只有老小，沒有妻兒。」文天明據理力爭。
另外這個紀律問題……賈老爺都這麼提了，必須小心了，不小心不成。
歡送宴會之前，張逸夫正在收拾自己最後這點東西，心中雖有感懷，有暢想，難以想象未來北漠會搞成什麼樣子，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此時他心裏蕩漾的是另外一種激動，是可以肆無忌憚大展拳腳的激動，不管是在哪個機關或者部門，都沒有過的激動。
「……」
獨自品味間，阮湄與文天明默默敲門進來，張逸夫看著二人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他們要說什麼。
阮湄露出了十分難以理解的表情：「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么？」
「這都一樣，就是有沒有決心。」
「您的意思是……」
還是為自己奮鬥來得實惠，公家的錢，雖然造得不心疼，但賺的也沒感覺。
「這幾件事有什麼關係啊！」阮湄完全羞紅著臉，理解不過來。
「年齡和能力擺在那裡，而且巒松和天芸也老念叨。」賈老爺有些煩惱地揉了揉耳朵，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心思卻極是機敏，「你是希望他走的，對和圖書吧？」
「像是以前的，是因為他在紀律和作風上非常嚴肅，迄今為止，連那麼一點點縫隙都沒有；像是以後的，是因為見解和理念都非常新，而且他在市場上是控制著一家企業的，就是您原先蘇聯留學時期同學請您關照的那家。他這次要走，應該就是要去那家企業，這麼看的話，他應該更追求利益，這又跟他的紀律作風不符了。」
其實張逸夫最希望的也正是這種低調安然的退場，這種時候就不要來什麼轟轟烈烈了，能讓的都讓出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這沒什麼解不開的。」賈老爺擺手道，「他在電力系統做事，不過是積累罷了，他覺得積累夠了，就會去搞企業。只是平常人是走到半路才出家，半路下的這個決定，而他是一開始就目標明確，從未打算在系統內久留。」
「就讓他走吧。」賈老爺淡然道，「這種人，留不起，時間越長，根基越深，越麻煩。去市場上做一做，搞搞產品，反而對電力事業的貢獻更大，搞不好弄出一個中國通用電氣來。」
張逸夫愣愣張開嘴巴，這是他見過最蠢的表白方式，好像接盤俠宣言一樣。
「逸夫，我是跟著你一步步走過來的，也是看著恆電一點點發展的。」文天明有些亢奮地說道，「你走了，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並沒有那麼多的信息渠道，比如文天明或者阮湄，幾乎是在文件下來的時候才知和-圖-書道張逸夫要離開的，文天明就罷了，阮湄真的是不開竅，身為秘書竟然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那你不為自己考慮一下么？別總為我們考慮。」文天明搶著發話道，「在那邊，有我這樣趁手好用的人么？」
「反正我敢。」文天明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哎……」張逸夫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東西，「之前沒跟你們提，不是因為你們不重要，不是因為不尊重你們，只是怕提早了，讓你們分心，多想。我也沒想到，組織這麼快就批准了。」
現在他終於可以當著別人的面兒叫逸夫了，因為從此以後再無張科張處張局張總。
二人沉默不語，張逸夫自始至終都沒跟他們提要走的事情。雖然他們有預感，但沒從張逸夫嘴裏聽到，始終有種遺憾，或者說是不被重視的感覺。
本來挺熱烈的場面，頃刻間被澆了盆冷水。
「不要有態度，搞企業是他自己選的，就按照市場規律做，這都做不到，還談什麼中國通用電氣，而且現在政策上是全面支持國產的，這本身就是態度了。」
自己怕賈老爺多言，這才沒彙報張逸夫的事情，但賈老爺依然心知肚明。
「這有什麼關係啊！」阮湄茫然地捂著腦袋，「你們都在說什麼啊！」
「怎麼說。」
「還有你阮湄。」張逸夫又望向阮湄，「你好不容易步入正軌，踏踏實實做一個文秘。外面很亂的，出去跟我做，一做不知道多少年，很累很苦，你怎麼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