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粗魯了。」張逸夫無奈嘆道，「你沒得選？」
「什麼意思……」方思綺有種難受的味道，但又想不通。
會上說明了評判流程，試驗標準，IEC兩位專家認可之後，即刻進入評測階段。
「耍賴。」
「心疼又怎樣？能改變什麼？」方思綺的表情微微動容，「他們能看我可憐，放過鑫明么？」
「咦……」方思綺打了個寒顫，趕緊喝了口茶，「就這樣吧，拿錢趕緊走人，反正也夠我揮霍了。」
「你先說。」
「至少可以爭取一下吧？」張逸夫覺得自己這麼問有些不合適了。
「你就裝吧……」方思綺似笑非笑，「不過這也是最後一回了，我就要退休了！」
「歇著。」張逸夫大笑一聲，把結賬的錢壓在杯子底下，「這頓飯我請了，其它的算了，拜拜！」
張逸夫擦了擦嘴起身道：「你真的沒背景？有麻煩沒人會幫你么？」
「能選啊，可以不同意，然後就是舉步維艱嘍。」
張逸夫對這套管理理論表示完全不理解：「那總要有財務部，人事部吧？」
張逸夫在這笑中，好像感到了某種悲涼的味道。
「怎麼個情況？」
「就是這樣，技術合作是針對軟體上的，將來更多的熱控和通信難點hｔtｐs://ｍ•ｈｅtｕbｏok•com•coｍ，並沒有提及，據說裏面有約定未來成立合資公司，但這誰也說不準。」方思綺夾著筷子埋怨道，「你也自己當老闆了，就不知道自己找手段途徑去打聽么？」
托馬斯小聲笑道：「我們公司的管理不太一樣，要求每個人都要全面，技術只佔50%。」他嘰里咕嚕一番，張逸夫聽明白了，他們沒那麼多等級制度和職能部門，只分項目負責人和經理人，公司剛剛委任他成為中國合作項目的負責人之一。
「嘿嘿。」方思綺賣了半天關子，最後還是說道，「慢慢猜吧。」
如此自由開放的公司文化，也許真的有值得借鑒的地方，當然照搬全抄是不可能的，同樣的管理方式換到中國來，各方面人物算盤一打，那就真成一灘稀泥了。
「騙人。」
「鑫明原先最開始用的是一個電氣廠的底子，跟政府有瓜葛，現在辦大了，政府那邊想要回主動權。已經談好了，給我們一筆錢，我們退出。」方思綺說著搖了搖頭，「現在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原先雖然他們要得多，但我們也還有得賺。現在，他們自己的哥哥弟弟來做了，我們連湯都喝不到。你看，你不也是表m•ｈｅtubｏok.cｏｍ.com
妹在做企業？」
方思綺說著按耐不住好奇，鼓口氣問道：「你悄悄告訴我，你們的微機保護，到底有沒有借鑒三菱啊？」
方思綺想了片刻才說道：「肯出手幫我的……最大人物……就是你了吧？」
「嗯？」
「哎呦！有文化的流氓更可怕么！」方思綺當即數落道，「你看盧偉，抓准洛詠生的小辮子，給人擠走了，這邊又抓了你的弱點，連外援都用上了。」
「你這腦子倒挺快。」方思綺驚道，「最開始他們是這麼說的，但我接受不了那個價格，更高的價格子弟也不想出了，所以才走的這個流程。」
「是，可沒法指望所有人都正直。」方思綺攤臂道，「我這次也有一半是被逼的，據說有個子弟看上鑫明了，想來攪和攪和，我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心想算了，都給他們，讓他們折騰去吧。」
「打聽一下，多少啊？」
「你告訴我你把鑫明賣了多少錢，我就告訴你。」
他搖了搖頭說道：「這樣，從我認知上，幫你分析一下吧……你說政府收購你手上的股權，然後賤賣給子弟，這裏面有個矛盾。因為都是直接的資金往來，收購你股權的資金，和賤賣給子弟的資金，都是要入賬的ｍ•hetｕbｏoｋ•ｃoｍ•coｍ，如果這之間有明顯的差異，不合情理，領導肯定過不去的。所以我覺得這個流程不通，真正通順的流程是子弟先從你手裡賤買股份，然後再去蠶食政府那部分。」
「大概啊……政府先從我手裡把鑫明都買回去，然後再賤賣給子弟。」
張逸夫對此又是驚訝又是懷疑，如此鬆散模糊的管理，在他腦子裡簡直就是一團漿糊，有說不清的麻煩。但AES也正是靠著這樣的管理理論和實踐發展的如此龐大，如此富有，解放了每個人的職能，打開了無限的可能與創造力，能動性。
方思綺攪和著碗中的湯自嘲道：「我沒文化，沒背景，唯一指得上的就是這張臉，這張嘴。在那些人物眼裡，我的單子恨不得都是上床上出來的，他們開心了賞我一口飯吃，不開心就一巴掌扇走。我有的選么？有的爭么？」
「哈哈。」方思綺大笑道，「不管了，反正我這個月敲定這件事，拿上錢就養老去了，張總今後還要艱苦奮鬥啊！」
更多的時間，張逸夫都是在與二位私下聊天，施羅德表面上還算認真聽胡海濤發言，托馬斯已經毫不掩飾地探究起各方面的情報，中國各地的政策，電力需求，機組容量等等，沒等張逸夫問他想知ｈｅｔubｏok.cｏｍ•cｏm道這麼多幹嗎，他就已經直言，公司十分關注中國發電行業的合資項目，希望儘快投資，這對雙方都是利好。
「沒借鑒，自主原創。」
「除了總部和控股公司不得不設立這些部門外，還真的沒這麼多職能部門。」托馬斯比劃道，「你可以這麼想象，我們公司分成了很多個小組，每個小組幾十人，這幾十人負責小組內的一切事物，只有一名經理負責管理。每個小組管理一個區域，幾家電廠，因此有時像我這樣的工程師，也要負責公關，甚至如果我拿了會計證，可以去做賬。」
「你挺逗的，自己拚命搞起來的企業，說賣就賣，也不心疼，將來賣兒子是不是也這樣？」
「搞不好還得鐵窗淚吧？」
微機保護評測是非常複雜冗長的過程，需要將保護產品放在動模系統上，模擬電力系統不同運行工況，設置線路單相、相間、三相接地故障，高阻接地故障，斷線故障，發展性故障，轉換性故障……為考察保護各項功能，必須測試足夠多的情況，每種情況也要測試很大的樣本，確保結果科學準確，因此這次評測沒個三五天是完不了的，張逸夫自然也沒這功夫天天守在這裏，會後便握手告別，留下由陳延睿率領的恆電的投標團m.heｔuｂｏｏk.com•coｍ隊在這裏慢慢磨嘰，他還有別的事做。
「無所謂啦，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方思綺攤了攤臂笑道，「反正我就到這裏了。」
「你們這些人啊！用過了就甩！」
這也不是什麼要命的機密，對大家都有好處，張逸夫也幾乎是知無不言，幫個忙，但他還是問道：「你們公司的工程師同時也要負責公關么？」
「哎呀……」張逸夫嘆道，「你，我還能對付，未來的對手，只會更粗魯，更野蠻啊。還好走的是自動化路線，沒點文化，沒點技術，沒法摻乎。」
「其他的我都不關心。」張逸夫非常正經地問道，「我就想知道你單子是不是上床上出來的！好奇！」
東郊某餐廳，方思綺一面小口吃著菜一面聊。
「我正直啊，自己也放下官袍了。」
「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
張逸夫只大口吃著飯：「我這人老實，沒途徑沒手段。」
方思綺搖了搖頭：「張逸夫，你不一樣。你有知識，有文化，有能力，有前途，從賈天芸到秦勇，他們都看得上你，肯幫你。而我呢？」
「你屬於挺油的那種人，但不夠狠。」張逸夫陰著臉說道，「不妨把每個人都想得狠一些，貪婪一些。你也說了，你為魚肉，人為刀俎，你無依無靠，想好怎麼保護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