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大家覺得我說的對么？」

「胡說八道！城裡的工人又奸又滑，哪裡是什麼好東西了？」

所有人都沒有明白什麼意思，陳克不得不再問一次。眾人都想不起來，齊會深也沒有想起來，他連忙看了一番會議記錄，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書記員要在會後寫出會議總結。」

周元曉一言不發，直到看陳克瞅著自己，周元曉才勉強說道：「我幹不了。」

游緱氣勢洶洶地瞪了華雄茂一眼，華雄茂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看游緱。

「應該是有好人，可是好人還能在鄉下混不下去，跑城裡來了？我是沒見過幾個這種好人。」

看來游緱以前失敗的次數還真不少，這話裏面的怨氣不是一般的強烈。

好不容易把會議規矩講述完。陳克看齊會深把這些寫完，才對眾人說道：「這次會議結束之後，書記員要做什麼？」

陳克和齊會深一直在忙學校和治病的事情，周元曉負責看守作坊。在此期間，華雄茂和游緱也變得行蹤不定起來。游緱聲稱自己在招攬一些以前合作的朋友，她信誓旦旦的保證，裏面頗有些非常不錯的人才。

「沒錯，周兄，你一定要說。」華雄茂用那種和游緱抗上了的語氣說道。

接下來的議題就嚴肅了很多。陳克詢問大家，革命的目的是什麼？

在齊會深拚命書寫的時候，游緱說道：「文青，咱們人不夠。這得招人。」

「呦，會深，等你寫出來總結報告，我可得拜讀一下。」華雄茂調侃地說道。

這個問題引發了眾人的思考。

這個議題沒有任何人反對，陳克看齊會深沒有動筆，就催促道：「會深，記下來。」

這些陳克在小學時代就學過的規矩，一樣樣的作為議題提出，而且一樣樣的經過眾人的舉手表決。大家本以為陳克要講重要的東西，沒想到卻是重新學習規矩。開始還好，過了一陣，大家都覺得很沒意思。華雄茂甚至開始打起了哈欠。

這的確是一個大問題。眾人白天忙，晚上才有空。所有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游緱身上，在眾人裏面，游緱晚上是不太能出來的。

……

「我一直等著聽文青講課。」齊會深對這個建議非常贊同。一面說，齊會深一面抓緊在紙上記錄。

聽了陳克的話，齊會深開始記錄。

「那些人至少聽話吧？」

周元曉的臉抽搐了一下，辦廠失敗是他不肯提及的事情，陳克居然提出這個例子，周元曉心裏和*圖*書面非常不是滋味。「還是算了吧，文青。我不想提這件事。」

齊會深畢竟搞過革命，他的思路就比較靠譜。「咱們談得很多事情需要保密，怎麼能用外人呢？」

「第三項，以後的每一個議題，最終都要舉手表決，每個人都要說話。同意的話，就舉手表示，不同意的話，就要明確反對……」

「哼！」游緱和華雄茂同時衡了一聲。

於是黨課的時間就定在晚上六點。

這話還真的挺管用，爭吵立刻就結束了。

「咱們都是同志，不要傷了和氣。」齊會深勸道，「文青，你也說說他們，這麼說話可不對。」

對於大家的觀點，陳克覺得很無奈。一個小小的書記員看著沒什麼，在共產黨的黨內職務當中，書記的最高級別——總書記那可是黨內的第一人。真正名至實歸的黨主席只有一個。如果現在陳克作為黨的主席，那麼位列第二的就是總書記。很多時候，地位這種東西，根本不是靠爭，誰能夠適合這個位置，不用爭的。

「這還不夠，我們現在手頭的事情已經這麼多，必須招人。我現在把我認為未來一年內需要辦的事情給大家彙報一下。」陳克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對眾人說道。

「那些人幹活怎麼樣？能幹得了咱們要他們乾的活么？」陳克問。

無論陳克怎麼闡述了解藥品特性的必要性，華雄茂都表示，自己得過一段才能繼續接觸病人。現在他看見病人就噁心的想吐。

「我寫字也不行，我幹不了。」游緱跟著發言。

「干不好就不給工錢。而且那些教師，醫生，護士，正嵐也能從鄉下找到么？」游緱反問。

沒人鼓掌，沒人說話。大家平靜地等著陳克繼續往下說。

身為穿越者，陳克不知道當年的那些偉人都是怎麼想的，但是他知道那些偉人都是怎麼做的，是組建了什麼樣的組織去運作，去實現自己的目的。陳克曾經厭惡過的那些組織，都是權力者，對陳克來說，它們甚至是「壓迫者」。不過陳克現在卻能明白，正是因為組織起來了，有著嚴格的紀律，它們才有如此的力量。

對於陳克這樣寬容成熟的話，游緱只好不吭聲了。

看沒人來爭這個書記，齊會深說道：「我來吧。」沒有人反對。

「這就是以後我們開會的規矩。會議上，任何一件事都要記。」陳克非常認真的說道。

游緱很不屑地看了華雄茂一眼，「那wwｗ•hetuｂｏoｋ.ｃom•com還不如在上海招人呢。」

嘲諷的意味如此明確，華雄茂連忙說道：「別，別。」

「那事我認了，能不提就別提。」周元曉意氣消沉地說道。

「文青，你趕緊說，到底是我說的對還是正嵐說的對？」游緱立刻說道。

「首先，你們說的都是實話，都是親眼見過的事情。這個我能確定。」

華雄茂笑道：「文青所說的，聽起來就靠譜。再說了，這天下肯定要鬧起來。我自然聽文青的。再說了，之前那麼忙，哪裡有時間詳細分說這個。」

陳克儘力讓自己去理解華雄茂，從好的方面來考慮華雄茂的話。按陳克所想，華雄茂的本意大概是——專心記錄大家的話，就沒辦法參与討論了。所以這種工作還是找不管事的人來做就行。而且陳克懷疑華雄茂認為書記是一種低等級的職位，現在這幫人作為「核心幹部」，並不該做這個。

「按你這麼說，鄉下的親戚沒好人了。」

「我上次講過資本論。裏面有講企業的發展。我還講過，在瑞典，童工成年之前，30%都在工廠死了。英國呢，進了工廠之後，保證三年內把工人勞動致死。這都是實話。資本的運作，從來都是這麼血淋淋的。而我們中國的紡織工廠，工人定時上班，逢年過節都要休息，還要經常吃點肉。還要有錢買自己紡出來的布，所以呢，外國人的貨就是比我們的便宜。所以，洋貨衝進來，我們的國貨幣不了。我現在要給大家講這些，我要強調的是，我不是要讓這樣的事情重演，至少我自己是不會去做這種事情的。怎麼才能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沒錯！文青得把這個說清楚。」華雄茂也不依不饒。

「我可以從鄉下找些人。反正現在沒事做的人那麼多。」華雄茂說道。

齊會深只是笑了笑，沒有動筆。

「書記員是什麼？」華雄茂問。

陳克拍了拍桌子，「我宣布，第一次黨會正式開始。」

「這就遇到了一個問題，我們什麼時候講課。大家這麼忙，治病的治病，賣葯的賣葯。馬上就要辦學校，我們怎麼擠出這個時間來？」

陳克並不贊同周元曉的說法，「周兄，這種事情必須弄明白，事情做成了，那得有點天意。但是事情沒做成，肯定是我們沒做好。既然花了那麼多錢，出了那麼多力氣，咱們怎麼失敗的，總得弄得明明白白吧？」

俗話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和-圖-書第一次黨會預計1905年7月14日召開。正式召開已經是7月17日，比預計的晚了三天。

「書記員負責記錄每一個議題，每一個人的發言，還有最後達成的決議。除此之外，在會後，書記員要整理會議綱要……」陳克本以為這些東西很容易理解，讓他大跌眼鏡的是，說完了書記員的責任之後，同志們的觀點就大相徑庭了。

「那麼，我們就必須組建學習班。把革命的理論講清楚。」

「小孩子傷什麼和氣？頭天說，我不和你一起玩了，過幾天還是在一起玩的開心。這東西勸不來的。」

「這就是要書記員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要在保存會議的原始記錄的基礎上，還要寫出會議總結。」陳克微笑著說道。更具體的說，陳克的嘴角拉出了一個笑容。

這麼一個計劃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極其不完整的相關產業複合體。眾人還能理解。再接下來，陳克把自己對學校和工廠的總體設計告訴了大家。

和陳克去行醫兩次之後，華雄茂很認真的表示了歉意，「文青，我看著那些病人，覺得渾身不自在，晚上做噩夢。文青，求你讓我去賣葯吧。治病這事我干不來。」

「沒錯，咱們怎麼招人？」

「建立新制度，拯救中國。」華雄茂剛才被陳克批評了，聽了這件正經事，他連忙引用了陳克的話。

作為一個穿越者，陳克一直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優勢在哪裡。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陳克總是要靠自己去解決一切問題。反正都是從零開始，面對著不認識的人，倒是革命者更加容易接觸，更加容易找到共同語言。在1905年，陳克當一名革命者反倒是容易的。

聽了這話，游緱怒氣沖沖地說道：「我才是小孩子。我是在講道理。」

陳克說道：「會議第二項，我們選出這次會議的主持人。我選我自己。」

「小孩子吵架也傷和氣啊。」齊會深聽出了陳克的意思，他笑道。

「不用擔心我，我不能耽誤了大家的事情。諸位的好意我知道，我晚上一定來參加講課。」游緱連忙說道。

醫院需要大量的設備，別的設備且不說，玻璃設備如果都要採購，那就太浪費了。陳克認為需要辦一個玻璃廠。如果要辦玻璃廠，那麼就需要大量的煤，小規模的購買效率太低。陳克告訴大家，自己準備興建一個蜂窩煤廠。

因為要在紙面上完成學校的安排，齊會深要頻繁的和他和圖書父親一起接洽英國人，不能跟著陳克一直給人治病。一個人去治病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華雄茂既然願意負責福建的藥品銷售，陳克覺得華雄茂總得出差。陳克不可能跟著華雄茂一起去福建，現在讓華雄茂完全了解特效藥的使用，以及治療效果，也非常有必要的。

在華雄茂落荒而逃后，游緱自告奮勇尋找可靠的中國西醫。兩天後，她帶了一位名叫王啟年的醫生過來。王啟年是廣東人，家族在南洋有不少人華僑。這位王醫生的叔父是海員，王啟年靠了叔父，在法國馬賽一家什麼醫學學校畢業。看王啟年語焉不詳的模樣，陳克很懷疑這家「醫學學校」的教師，很有可能就是船上的船醫。

游緱和華雄茂爭吵起來。兩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倒是情緒越來越激烈。陳克看著他們爭吵，也不吭聲。只是偷笑。齊會深有點看不下去了，他放下筆，「你們是不是要讓我把你們的話也記下來啊？」

游緱也不同意，「不，周兄，你應該說說，看看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把你的廠給弄垮的。」說完之後，她也不管華雄茂不滿的眼神，「你那些鄉下親戚怎麼把你的廠給弄垮的，就該說清楚，前車之鑒，後事之師。既然我們要繼續辦廠，這些事情就不能再錯。」

陳克笑道：「我之所以要拉著大家革命，因為一個真正的黨員是能夠看清整個世界的。現在呢，游緱和正嵐之所以爭吵，因為他們就是用他們自己的眼光看世界，而不是去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我覺得他們現在就是小孩子吵架一樣，完全沒有弄清楚要點。」

陳克瞪了華雄茂一眼，「會深，你把正嵐的這句會議發言給記下來。」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7月17日上午，第一次黨會正式召開。出席會議的一共有五人，陳克、齊會深、華雄茂、游緱、周元曉。雖然提起黨會，大家都嘻嘻哈哈，真的圍坐在桌邊真正在黨的名義下開會的時候，本來熟悉的朋友的互相對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根據陳克的計劃，在未來的一年中，要和英國人一起興辦一所醫學院，以這所醫學院為主體，下設醫學院附屬學校，醫學院附屬的護士學校。還要辦一所醫學院附屬醫院。

「上海這邊的人能幹好么？你能知根知底么？」華雄茂反問道。

看游緱和華雄茂都有些不依不饒的樣子，陳克對一直至是簡單的表態，而不說話的周元曉說道：「周兄www•ｈｅtｕbooｋ.coｍ.coｍ，你也開過廠，這個課題我們很需要一個開廠的例子。周兄負責準備這個例子，如何？」

……

看兩人都不再吭聲，陳克這才說道：「革命要有革命的道理，我知道的革命道理裏面正好有東西是講大家剛才爭吵的事情的。」

黨會開了就這麼一會兒，陳克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優勢了。自己的真正優勢不在於後世的那些知識，而是自己知道如何組建一個組織去解決問題。組織的力量大於個人，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如果有良好的組織，任何天才以個人之力都是無法對抗的。

「我寫字不行，我幹不了。」華雄茂先說道。如果華雄茂就此不繼續說下去的話，這還算是能夠理解的範疇。沒想到華雄茂接著問道：「這種事情就是打雜乾的，我們下次專門找個人來做這個吧？」

從學校的建設講到老師的雇傭，從醫院的建設，講到雇傭醫生，雇傭護士。至於蜂窩煤廠，那更加複雜。從設備的設計，購買，到無煙煤、粘土、稻草的採購，以及廠址的選建。產品的銷售，各種社會關係的理順。就這麼說了半個多小時齊會深已經六次打斷陳克的陳述，要他暫停一下，以方便自己把當前的記錄寫完。

「第一項，我們先選出這次的書記員。」

但是談起靜脈注射、注射劑量、生理鹽水、配置藥品，王啟年也算是對答如流，實際操作也頗為熟練。足以勝任醫生的職務。陳克擔心這位王醫生的來歷，家裡面既然有華僑，這位王醫生的來歷就不會那麼簡單。王啟年也是游緱的朋友推薦的，她表示去詢問一下。

「嗯！聽話！我以前也和人開過廠，我可沒見到那些鄉下的親戚多聽話。笨手笨腳的，什麼都做不好，你說他們兩句，他們倒是先和你鬧起來。哪怕是知道他們自己幹得不對，那些鄉下人嘴裏不說，幹活的時候，背後給你使壞的多的是。和這些聽話的人相比，我倒是寧肯找那些不聽話的工人。好歹雇了工人，幹活拿工錢，干不好他們也知道沒錢拿。」

「哦，講道理，那就繼續開會。我們今天是要開會，而不是來吵架的。對不對？」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革命的道理裏面，好幾個方面都在講這個事情。不過呢我們現在不是黨課，黨課會在晚上開始。所以我們繼續進行現在的議題。未來一年內的工作計劃。」

「不聽話我就收拾他們。」華雄茂說道。

「這個也要記？」齊會深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