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沒有達成最終結果，前政委們最後達成了一個共識，「找陳主席去說此事。」
「然後呢？」陳克問。
人民黨攻城略地，幾年間打下了極大的地盤。老師們雖然也有報紙看，不過報紙和地圖並不能讓她們理解四省到底有多大。
「男方會到這裏來工作么？」
喂飯，批評，恐嚇，交涉，整整一套流程已經輕車熟路。唯一的變化就是何穎把「再不趕緊吃就不許和爸爸玩」這個新籌碼也加入了交涉系統內。吃完飯，陳克主動收拾碗筷，刷鍋洗碗。整了家務，一家三口又玩了好一陣遊戲。陳克才與何穎給小傢伙洗手洗腳，送上小床。
但是想見陳克相當困難。首先，幹部大院裡頭上了新的門禁條例。所有外人的通行證統統被沒收。李娜娜莫說見到陳克，就連何穎也見不到。
父女兩人一起說話，唱歌，做遊戲。陳克的閨女還興沖沖的拉著陳克的手，帶著老爹到了她用來「作畫」的牆邊。指著自己的作品，用小孩子特有的語焉不詳的話試圖向她老爹解釋著自己的靈感和創意。當然，小傢伙在解釋中間也毫不猶豫的向老爹陳克告發了母親何穎以往的「殘酷管理」。把陳克笑的前仰後合的。他把閨女輕飄飄的小身體抱在懷裡，用力親了幾口。結果小傢伙立馬對老爹陳克討厭的硬邦邦的鬍子提出了嚴正抗議。
人民黨的情報機關更有內部的保密規定，誰也不敢這麼妄為。
「陳家的字怎麼排的？」何倩問道。
這件事陳克倒是聽說過一點，納蘭訥若冒充陳克的表妹，被龐梓帶到了山東根據地。山東根據地的人民內務委員會隨便一審查納蘭訥若就露餡了。冒充陳主席的親戚，這可是個不小的罪名。人民內務委員會立刻展開了深刻的審查，同志們很擔心納蘭訥若是滿清派出來的刺客。雖然審查結果大概能確定，納蘭訥若出身不好，是個滿人。但是貌似不是刺客。出於對革命的負責，人民內務委員會裡頭倒是挺認真討論過是不是把納蘭訥若私下處決的問題。
「女生們給你哭哭啼啼，你準備怎麼辦？這畢竟不是軍隊裡頭，說走就走，說留就留。」有政委提出了不同觀點，「而且咱們自己也缺人。現在一個班上五十個學生，每個年級最少八個班。就這幫小姑娘們，就現在就快把她們給累死了。到了外地，效果還真不一定好。」
「反正咱們和老師們都簽署了工作合同，實在不行，直和_圖_書
接強行安排工作吧。」有人拿出了軍隊那種堅決服從命令的態度。
女教師們討論著自己的問題，各學校的負責人則相當不滿的討論著教育部安排下來的工作。
「我會儘力的。」陳克答道。
「你帶著月月這麼辛苦，功勞最大。這名字你給起了吧。」陳克答道。
陳克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沒字，你喜歡什麼名字就給起什麼名字。」
哭過了一陣，何穎才抬起頭，「文青，你要給我姑姑報仇。」
何穎已經放開了陳克，她抽泣著低聲問道：「文青，我聽說姑姑不在了。」
「你辛苦了。」夫妻兩人終於能夠獨處的時候，陳克摟住妻子的肩頭，滿懷歉意地說道。
「以後我走到哪裡，就把你帶到哪裡。咱們再也不分開了。」陳克有點吞吞吐吐地說道。他自己並不確信能夠完全做到這點，但是陳克還是忍不住這麼說了。
「幸好南棒現在還不成氣候，如果南棒子現在有21世紀的水準，旗人還真不是南棒的對手。」陳克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我父親也在催我成親。可是我根本就回不到安慶。」
何倩不是一個應該有這種結局的人。那個精力充沛，聰明睿智的女子應該有更好更幸福的人生。陳克一直這麼認為。如果在21世紀，不，哪怕是在新中國，何倩也該是有自己的工作，家庭，即便家庭生活不如意，也該能夠活下去。而不是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去。但事實就是，何穎死了。
嘰嘰喳喳的討論隨即展開。這是女生們最近的熱門話題，這時代定親都很早。成親也很早，人民黨的強勢崛起讓隸屬教育部的女生們身份提高了很多。不僅定親的還希望能維持這門親事，連沒有定親的女生，也成了求親的熱門對象。根據信件，已經有回到安慶工作的女生準備成親。
「那也講點規矩。也虧的你臨走之前交代的那麼細。」何穎從陳克手裡把閨女接下來，然後帶著她去水盆邊洗了手，給她擦乾淨手掌和衣襟上沾的水，何穎才與陳克分別洗了手，一家三口開始坐下吃飯。
「現在納蘭在學校當老師，她倒是經常過來幫我帶帶月月。對了，文青，上次我問你給月月起個名字。你想好了么？」何穎問道。
怎麼死的，那臨終的時刻發生了什麼。在孫家焚化了何倩的屍體之後，就完全無從所知。哪怕就是這一點，孫家也絕對跑不了嫌疑。何汝明已經鐵了心要對付孫家和_圖_書，雖然不知道他能幹到什麼程度，不過這絕對不是隨便弄出一個兇手就能了事的。
很明顯，何穎情緒不高。陳克也只好硬挺著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不到五點，何倩就起身照顧起被命名為陳倩如的閨女。陳克也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幫忙。吃完早飯，陳倩如按照生活習慣又睡了個回籠覺。陳克總算是有機會忙活了一通，然後一身清爽的跑去上班了。
「李老師，你願意去么？」眾人用期盼的眼光看著李娜娜。看李啟明的意思，是一定要有人去外地工作的，如果李娜娜肯去的話，別的老師去外地的幾率就會小很多。
「叫陳倩如，你覺得怎麼樣？」靠在陳克懷裡，何穎緩緩地答道。
陳克心裡頭一直覺得對何倩有種愧疚，如果陳克當時能夠按捺住心裡頭的個人情緒，以對待同志般的溫暖態度對待何倩的話，或許這件事的結局也會有所不同。倒是到了此時，陳克已經無話可說。
「抱……抱！」小傢伙向陳克張開了雙臂。雖然距離飯桌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但是陳克的閨女很明顯不想走路。
「沒有。」李娜娜冷淡地說道。這是她不願意提及的事情。
各個校長正襟危坐，這不是為了擺譜，而是在軍隊裡頭講究軍容和軍人儀錶，不管練到何種程度，政委們的自覺還是很充足的。
如果何穎哭了的話，自己該怎麼辦？陳克心虛的想。剛想到這裏，懷裡的何穎已經開始抽泣了。
李校長名叫李啟明，是一位部隊轉業政委。人民黨所有學校校長統統都是專業政委，所謂轉業，不過是把優秀政委重新安排工作。這也是陳克的命令，就歷史上看，文人當了校長，沒有幾個不鬧出事情來的。這時代文人總是自認為高人一等，陳克能依靠的只有政委系統。
沒有什麼話能比這句話給陳克更大的震驚。雖然知道這世上真的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陳克沒想到何穎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陳克的老岳父對孫家的刻骨怨恨，那種冷靜的要求陳克不要透露何倩去世的消息給何穎的命令。肯定不是老岳父何汝明透漏的此事。
「根據地的《婚姻法》裡頭不是不承認訂婚的法律效力么？」
「你也有點爹的樣。」何穎稍微帶著點妒忌的感覺說道。
「是個安慶的商人。我們小時候訂過親的。」發言的女生羞澀的答道。
不過想如願的話，那是一定不能得罪眼前的這位校長的。想到這裏，李娜娜接著和圖書說道：「李校長，我可以再考慮一下可以么？」
「我覺得這安排就不合理。各地不能總是想著從咱們安徽弄人，咱們自己還不夠人手呢。若是其他地方的老師調過來，我們可沒有意見。」有校長說了心裡話。
陳克的閨女很可愛，和這個小傢伙在一起，納蘭訥若也經歷了自由玩耍的開心時光。陳克家院子里牆上相當一部分「大作」，十幾歲的人民教師李娜娜功不可沒。如果自己能與陳克在一起，何穎當了自己的姐姐，而陳克的女兒也能把自己當作母親看待的話，李娜娜覺得這也是很不錯的一種未來。
「誰告訴你的？」陳克問道。這話一出口，陳克就知道自己錯了。第一，這麼說就等於是默認了何穎的問題。第二，何穎現在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質疑。想明白了這點，陳克二話不說把何穎再次摟在懷裡。
天倫之樂就是一種發自本性的感受，陳克抱著自己閨女的時候滿心都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歡喜，那是發自內心的單純歡喜與溺愛，只要能辦到，陳克願意上天入海把女兒想要的一切都拿到他閨女面前。
「你們倆別瘋了，回來吃飯。」何穎對女兒告黑狀的做法也哭笑不得。
「那這任務怎麼辦？玩不成任務，我們怎麼向教委交代？」
「現在男老師倒是肯到其他地區工作。不過大家都知道，男老師基本都是咱們軍隊出來的。」雖然是教育部會議，卻充滿了一番軍事會議的風範。
而學校也開始有了調整，校長挨個找教師們談話，徵集自願去淮海省工作的同志。李娜娜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李校長，我還是想留在鳳台縣工作。」
對納蘭訥若的處置問題，陳克最後的批示是「人腦袋又不是韭菜，割掉了長不出來。」後來的情況陳克也沒有繼續跟進。
這個名字很明顯是表達了何穎對姑姑何倩的思念之情，陳克點點頭，「這名字不錯，我很喜歡。」
何穎把頭埋在丈夫懷裡，用力地抱住陳克，「嗯！」從陳克的棉衣中傳來了這樣的應答聲。
聽陳克大概說了經過，何穎苦笑道：「看樣子是我弄錯了。人民內務委員會向我了解情況，我說納蘭是我的朋友。我那時候也想知道北京的情況，就提出想見見納蘭。結果組織上把納蘭給送到鳳台縣來了。」
「組織上的安排也不能完全不考慮本地情況。現在能把老師們管好就行了。我不認為她們被迫到外地去工作，能真心把工作ｈｔtｐs://m.ｈｅtubｏoｋ•cｏｍ•com辦好。」
對這種小心思，女生遠比男生敏感。或者說男生們如果遇到這種問題，反倒會很激動的願意遠行。李娜娜稍微轉過頭，「我還是想留在鳳台縣工作。大家要是想去外地工作的話，直接找李校長說就好了。」
「我現在不就是爹的樣子么？」陳克咧著嘴傻笑。
聽李娜娜的意向有了鬆動的跡象，李啟明鬆了口氣。李娜娜的來歷李啟明稍微知道一點，不過既然是陳克主席的夫人做的擔保，這些事情也就那樣了。根據李啟明的觀察，李娜娜並沒有反革命的跡象。也不像是間諜。有這種錯覺，這隻能說李啟明這個未婚的「老革命」實在是完全不懂少女心這種事務。就因為李娜娜沒有害人的心思，所以他才完全誤判了局面。
「怎麼了？不想到處走么？」陳克問道。
陳克看到了這份報告之後，有點哭笑不得。他的出身問題實在是無法解釋。陳克公開的資料上民族是漢族。但是以他現在的局面，被「誤解」成其他民族，例如滿人，那是絕對沒什麼稀奇的。
在強烈的妒忌與歡喜的雙重刺|激下，李娜娜幾乎一晚上沒睡。到根據地的經歷是可怕而且神奇的。那陰森的審訊室，面無表情的人民內務委員會的成員，還有毫不容情的審訊。都給李娜娜留下了深厚的陰影。但是在何穎這箇舊友幫助下，李娜娜終於擺脫了這一切。以納蘭家的文化功底，李娜娜用了九個月就得到了教師職位。除了對政治教育完全提不起絲毫興趣之外，別的簡體字也好，新漢語也好，都難不住現名李娜娜的納蘭訥若。
「哦！」屋裡面發出了一陣驚嘆。
「是納蘭告訴我的。」何穎已經從陳克的話裡頭聽出了答案，她再也忍耐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陳克除了輕輕撫摸著妻子的頭髮之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啟明覺得心放了下來不少。這次工作調整，不僅僅是李娜娜，願意離開鳳台縣到其他地區的老師基本上沒有，倒是希望能夠回老家教書的女教師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人民黨自己的老師現在大多數都不是本地人，想找到能夠聽話，服從命令的，實在是太為難的一件事。不管別人怎麼看李啟明，但是李啟明本人實在是不太擅長對付這些女孩子。動不動女孩子們就情緒激動，或者乾脆就給你來個淚水漣漣。上陣打仗，流血犧牲對李啟明很輕鬆，對付女孩子的嬌氣，李啟明也有自己的工作方法。雖然感覺hetubook.com.com很麻煩就是了。
「我父親前幾天來信，催我趕緊成親。」有一位女老師紅著臉說道。這些老師到達根據地的時候從13到16之間，現在最大的也沒有到20歲。不過在這個年紀，已經到了成親的時候。
李娜娜對此並無興趣，她正要坐回辦公桌後面，卻聽到有人問她：「李老師，你是北京大地方來的。你家沒有給你定下親事？」
陳主席回來了！這個消息在安徽根據地掀起了一股歡喜的浪潮。其中最歡喜的或許是現在名叫李娜娜的納蘭訥若也說不定。她昨天倒是按照往常的習慣去找何穎，沒想到門口布置了雙崗。納蘭訥若直接被「勸走」了。雖然沒人告訴李娜娜陳家到底發生了，不過陳克閨女歡快的喊叫聲，以及隱約可聞的男子笑聲，讓李娜娜明白了一切。
這話題遠比戰爭，革命更能引發女生們的興趣。「對家是什麼人？」女生們眼睛放光地問道。
滿人不裹腳，加上李娜娜接受過師範學校的軍訓，走起路來自有一番朗利。回到學校的教師辦公室，其他女老師們立刻圍上來問道：「李校長怎麼說，還是要大家去別的地區工作么？」
「李娜娜同志，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如果是真正的投身革命事業，就要有服從組織的覺悟。」政委李啟明還在試圖勸告李娜娜能夠主動站出來。
這個答案讓老師們覺得有點失望。可是總不能逼著李娜娜主動請纓吧。「這根據地到底擴大到什麼地方了？」有人問道。
「嗯。看來的確是想讓我們去其他省。」李娜娜回答的很乾脆。
「李校長，我的確沒有足夠的能力承擔工作，還希望您能夠見諒。但是我一定會把我現在的工作做好。」李娜娜雖然這麼說，不過心裡頭卻也有些不太確定。陳克並不能經常回家，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如果但是等在鳳台縣，只怕很久都見不到陳克本人。如果能夠跟隨在陳克身邊就好了。
何穎知道人民黨的工作方式，聽陳克說的有些勉強，她微微低下頭。過了一陣，何穎突然問道：「納蘭訥若怎麼成了你表妹？」
「安徽能維持現狀已經到了極限。再對咱們提出更高要求，明顯是不切實際。至少也得初中生大規模畢業，我們也好派男老師去外地工作。」
幸好準備上課的預備鈴聲響起，總算是讓這些討論暫時平息下來。
陳克喜笑眉開的把閨女抱起來，向著屋裡面走去。
何穎卻猛烈的搖著頭。
「關鍵在於這是組織上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