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走向
第105章 開始的結束(十三)

雙手用力並在身體兩側,呈現立正姿勢的趙玉柯身體一震,片刻之後這個男子持續的震顫了一陣,他突然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帶著哭腔對靳雲鵬喊道:「靳老總,你跟我去個地方!」
7月13日「第六軍第一師第一旅傷亡慘重無法繼續攻城!」
除此之外,還有的就是鐵絲網後面據說有人民黨的戰壕,可現在除了幾條土線之外,根本看不到什麼。如果不是這異樣的鐵絲網,那異樣的碉堡,以及第一排殘破的鐵絲網附近被大量炮火蹂躪后留下的黑色痕迹。以及隱約可見的各種殘肢之外,靳雲鵬根本不敢相信這裏曾經大量吞噬者北洋軍的生命。
過了傷兵營好遠,靳雲鵬的思緒都沒能從這種不安中掙扎出來。直到他看到前面道路上出現了一群身穿北洋將官軍服的人。此時靳雲鵬心中的惱怒已經被傷兵營的慘狀給打掉了大半,他強行收回了思緒,催馬向著那群迎接的北洋將官們馳去。
靳雲鵬一看這群人的熊樣心中原本已經有所消退的怒火更加旺盛的燃燒起來,他在馬上怒吼起來,「趙玉珂,你這到底打的是什麼仗?!」
「讓人準備,我要到前線去看看青島到底怎麼一個難攻法?人民黨能攻下青島,我們就比他們差這麼多?用什麼狗屁鐵絲網,就能攔住我們北洋軍么!」靳雲鵬用沙啞的聲音吼道。參謀們對大罵的內容根本不在乎,倒是靳雲鵬能到前線去這件事讓司令部裏面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輕鬆。
7月18日,在進攻青島的北洋軍總指揮部裏面氣氛壓抑的令所有參謀都不敢吭聲。外面沒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就會傳來天際雷鳴般的沉悶炮聲,這是這幾天令北洋軍總指揮部開始習慣的聲音了。自打7月13日正式進攻青島以來,這是最常聽到的聲音。青島守軍的幾門巨炮每一聲炮響聲音都能傳出好遠,伴隨炮聲而來的則是數不m.hetubook.com.com盡的壞消息。
看著發瘋的北洋軍,聽著旁邊旁邊趙玉珂的嚎哭,呼吸著充滿腐爛氣味的空氣,不時有大個的綠頭蒼蠅撞的靳雲鵬臉上,在靳雲鵬的皮膚上留下生疼的感覺。在這片死亡與瘋癲的原野上,在毒辣的日頭下面,靳雲鵬突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人間還是在地獄。
夏天蒼蠅多,屍體更招蒼蠅。當北洋軍收集戰死者遺物的士兵收集完一具屍體,然後繼續向前的時候。就驚動了周圍的一片綠頭蒼蠅,而一片片嗡嗡狂飛的碩大綠頭蒼蠅彷彿在空中組成了一片黑色的風暴。
地面上少說也得有幾千具屍體,而這收集屍體的場所旁邊易經堆起了幾個高高的土堆,想來更多北洋軍的屍體已經埋在那下面。
幾天的時間能夠將一群原本趾高氣昂的人打擊到意氣消沉乃至心如死灰,如果沒有能夠親眼見到,靳雲鵬是絕對不會相信的。眼前的這群北洋軍軍官們就讓靳雲鵬大開眼界。第六軍軍長趙玉珂看上去彷彿老了十歲,他身邊的所有的軍官沒有一個神色正常,或者茫然,或者困惑,或者被嚇得要死。總之,這群北洋將官當下看上去像是被嚇壞的孩子,一點都看不出是十萬大軍的指揮官。
第一道鐵絲網已經殘破不堪,輕易就被沖了過去,第二道還算稍微完整,北洋軍要麼努力試圖用工兵鏟斬斷正面的鐵絲網,要麼就向著附近的鐵絲網缺口跑去,試圖儘快的繞過去。
靳雲鵬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反應,他心中的盛怒難以形容。幾天來的激戰,北洋軍甚至連青島的城牆都沒有摸到,據報告說人民黨組建了一條戰線牢牢的擋住了北洋進攻的路線。鐵絲網,碉堡,戰壕、機槍陣,在報告中滿是這些字眼。人民黨的重炮更是被形容的宛如瘟神,每一炮都能讓北洋軍傷亡慘重。靳雲鵬兩度進入北hetubook.com.com洋軍校深造,然後被選入附設炮隊隨營武備學堂第1期學習,畢業后留任教習。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炮擊的實際威力。
北洋軍的軍醫院在進攻部隊後方的路邊,靳雲鵬最先看到的北洋軍大群北洋軍就是這些人,白色繃帶裹纏著各個位置傷處的傷兵在醫院營地周圍到處可見。隨便掃了一眼,靳雲鵬就能大概判斷出這些人少說也有兩三千人。這還是能夠看到的,在帳篷中趟的應該是根本無法移動的重傷員。整個營地裏面最少也得有五千以上的傷兵。儘管傷兵營距離大路還有段距離,可隨風傳來的聲音中不乏有細微的嚎叫聲。
「兄弟們,給我沖!砍到了那些木樁,衝過這片平地,就有重賞,一個人五十大洋!」在這樣的吆喝聲中,北洋軍在低級軍官的帶領下沖了出去。這裡是平地,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隱藏的地方,在衝鋒軍隊的背後,軍樂團突然吹奏起《北洋軍在前進》這首曲子,那殺氣騰騰的音樂配合著上千人並排衝鋒的步兵線,倒也真有種排山倒海的感覺。
也就在此時,一個正在收集遺體上遺物的士兵突然直起腰,一把扯下臉上矇著的面巾歇斯底里的嚎叫起來,靳雲鵬見到那北洋軍士兵先是嚎叫,然後一蹦多高,開始又哭又笑。接著,北洋軍士兵蹦跳著在遍布屍體的地上開始奔跑,看方向是想逃出這片地獄。那人的口袋鼓鼓的,顯得極為沉重。那士兵感受到這重量帶來的不便,就從口袋中掏出大把的銀元,向著天空拋去,向著地面砸去。大把的銀元飛落在大片的屍體上,片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此時趙玉珂已經勒住馬匹,等到靳雲鵬到了他附近勒住馬,趙玉珂才哭喊著說道:「靳老總,打了三天了我們就死了幾萬的人。不是我指揮不力,也不是我沒給大夥發餉,這是真的打不下去!」
靳雲鵬也自和*圖*書詡是條好漢,那是能夠殺得屍山血海眼睛都不眨的好漢。可眼前幾乎望不到頭的北洋軍屍體,讓靳雲鵬感到胃部一陣抽搐,若不是因為這幾天不斷的戰敗消息讓他氣的吃不下飯,只怕此時他就已經開始嘔吐了。
7月16日,「第六軍第二師第一旅傷亡慘重無法繼續攻城!」
在親兵馬隊的緊緊保護下,靳雲鵬開始向30多裡外的前線進發。七月份毒辣的太陽讓靳雲鵬額頭上很快就有了汗水,這又加倍的激發了他的憤怒情緒。馬隊裏面都是好馬,放開速度之後帶來的涼風到還算不錯。然而越靠近青島,一度遠遠的炮聲就愈發清晰起來。不僅如此,進入能夠聽到炮彈劃破空氣發出的尖銳嘯聲的範圍后,炮彈落地時傳來的巨大衝擊波讓靳雲鵬的坐騎也開始受到驚擾。
直到此時,人民黨陣地上除了北洋軍的下意識的呼喊嚎叫之外,始終寂靜無聲,連一聲槍響都沒有。
旁邊有人備馬,趙玉柯也不管背後的靳雲鵬到底有多麼驚訝,他率先向著左邊馳去。見趙玉柯表現如此出人意外,靳雲鵬倒也不著急問趙玉柯的罪過。他跟在趙玉柯後面催動馬匹。
北洋發動的猛攻一次次失敗,每次失敗都是傷亡慘重。靳雲鵬每天都催逼部隊進攻,部隊真的進攻了,北洋軍一天一個旅失去戰鬥力的戰爭讓靳雲鵬每天都是破口大罵。在他終於盛怒之下毆打參謀之後,沒有任何參謀進到司令部的時候不是萬分緊張的。
戰前肯定不會缺了發大洋的環節,靳雲鵬倒是擔心是否有剋扣這沖陣費的事情,他親自去看了,卻沒見有絲毫這等跡象。什麼衝過去之後如何和的許錢許官的吆喝,北洋軍是駕輕就熟,說的極為順流。北洋軍各部之間是不允許往來說話的,軍中耳語者殺,這是北洋還能堅持的命令。若是聽說其他部隊打了敗仗,謠言往往比戰鬥更能消磨士氣。所以這個團的m.hetubook.com.com部隊倒是士氣如虹,根本不把面對的事情放在眼中。
7月14日,「第六軍第一師第二旅傷亡慘重無法繼續攻城!」
靳雲鵬觀察完了戰場之後根本想不明白到底這簡單的玩意有多厲害,回到指揮部,靳雲鵬就下令,下午時分第六軍第三師派一個團進攻這裏。他倒想看看這簡單到可以說荒涼的平地上到底是怎麼立了幾根木樁就能抵擋住數萬大軍。
兩個多小時之後,臉色蒼白的靳雲鵬終於到了人民黨的陣地前,來到了據說吞噬了無數北洋軍生命的那條防線之前。這裏並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峰,更沒有什麼崎嶇到無法通過的險地。這裏就是一片有些起伏的平地。不僅如此,這裏只能用荒涼來形容,也不知道該用土裡面混著石頭,還是碎石上蓋著土來形容,草都沒有幾根。
僅僅是幾天就有了這麼多傷兵,那戰場到底又是一種什麼局面。靳雲鵬心裏面突然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雖然他早就知道戰爭是有勝有敗的,不過打仗這等事要的是士氣,若是戰前先有了失敗的念頭,那定然是處處不順。所以靳雲鵬一直不去考慮面對人民黨戰敗的可能,他已經把手中所有的兵力都給用上,要得就是靠人數優勢攻下青島。就眼前看到的局面,北洋軍不是沒有大規模作戰,如果沒有大規模的作戰,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傷兵?猛然間,一股一直壓在心底的有可能戰敗的想法帶來的不安感覺讓靳雲鵬覺得脊背上一陣陣發涼。
……
一個多小時候,部隊已經到了進攻的陣地,先是一輪炮擊,炮彈落在在這片空地上,就炸起了漫天的碎石與土塊。一時間,地面上傳來的陣陣震動令人忍不住熱血沸騰。
第三師師長聽到命令之後,臉色登時就白了。不過在靳雲鵬殺人般的目光中,他還是趕緊去下達了命令。到了下午,進攻戰果然開始了。
肯定是前面的那些人無能,找出和圖書各種借口來哄騙司令部。懷著殺一儆百的強烈渴望,靳雲鵬決定到一線北洋軍那裡看個究竟。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四道由木樁支撐的鐵絲網,木樁老粗,也不知道埋了多深。在上面密密纏著平行的帶刺的鐵絲,地方這些平行的鐵絲上每隔不遠還有斜著的幾道,彷彿是一張稀疏的大網一般。在這些鐵絲網後面,就是在報告中佔據極大篇幅的碉堡。那是些圓形的玩意數量也不是很多,看著像是石頭的,卻看不到任何石縫,露出地面不多,也就是兩三尺高。對著北洋軍的一面,開了三個黑洞洞的窗口,即便用望遠鏡也根本看不到裏面有什麼。
這裡是進攻青島最方便的地方,其他地區多是山地,人民黨在上面構築了更多難以攻破的防禦陣地。只有這條大道是最方便的,只要能夠突破這裏,就可以直逼青島。但是這裏恰恰成了死亡之地,北洋軍折損了上萬人還不能越雷池一步。
這大夏天的,北洋軍中午頭躺在太陽底下睡覺?靳雲鵬登時覺得大怒,不過片刻后他就看明白了,這根本不是活人,那些人要麼身上有大塊乾涸后的黑色血跡。要麼根本就是缺胳膊少腿,地面上躺著的都是死去的北洋軍屍體。越向前,靳雲鵬視野就越寬闊,只見幾乎鋪出去幾里地,有幾十米寬的地面上,堆著數不清的北洋軍屍體。一些北洋軍用布矇著臉,正在這些屍體鋪成的地面上搜索著。靳雲鵬馳近之後,看到這些北洋軍的身後堆著一堆堆臟乎乎的金屬玩意,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堆的銀元。那些銀元上血跡斑斑,只有沒有沾血的部分才在在陽光下反射在金屬的光澤。
接近了一個小山丘,靳雲鵬就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那是什麼開始腐爛之後的味道,但是趙玉珂彷彿沒有感覺一般繼續向前,靳雲鵬已經跟到了這裏,也沒有理由不跟下去。剛繞過山丘一點,靳雲鵬就看到地上有一小片北洋軍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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