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庭院深深
第七十七章 決裂,合作,雲破日出的契機

陳瑛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定睛又看了陳瀾一會,便背著手往外走去。沒走幾步,他彷彿背後長眼睛知道陳瀾跟上來似的,卻是頭也不回地說道:「三丫頭,我和你爹你二叔兄弟三個,從小都沒讀過多少書。我能有今天,是因為從小就刻苦勤練,哪怕是三九三伏也不曾歇下來過。衍兒如今再練,已經是晚了,與其什麼都半吊子,還不如專心讀書的強。還有,錦衣衛固然是皇上親信,可這些人能被皇上選出來,也不是蠅頭小利能夠使喚的。」
剛剛陳瑛進來時候那架勢分明是不懷好意,楊進周又怎會瞧不出來,因而,陳瀾坦陳剛剛是借他避禍,他心中原有的一絲異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陳家的事情他當然知道,三房庶子再加上一個精明得過了頭的老太太,怎麼消停得下來,就如同當年的楊家一樣,也就是他父親這樣的人才能真不在乎……想起那會兒在晉王府草亭中,陳瀾在緊要關頭還不忘拉著張惠心和周王逃生,他更是對其多了幾分好感。
見朱氏心情好,原本正心裏七上八下的紅螺定了定神,答應之後就到了外間。只不過,一早上又是佃戶鬧事,又是錦衣衛官登門,連府里二老爺三老爺兩家人也跑來搗亂,她滿心都為陳瀾捏著一把冷汗,哪裡還有多少胃口。胡亂扒拉了兩口飯填了肚子,又就著清湯用了一個豆沙饅頭,這才又進了東間。
「不過是些許小事,不必這麼客氣,我還不曾謝過三小姐當初護著周王,三小姐何來為這點小事道歉?」楊進周收起了臉上的一貫冷峻,卻是多了幾分溫和,「畢竟是長輩,三小姐也有三小姐的難處,而且,我也有事要求三小姐幫忙。」
是來不及,還是不曾想,陳瀾都懶得追究,一來這是老太太的人,而來這會兒她還有更要緊的事。因而,她便微微頷首道:「你也是為了給老太太分憂,又不是什麼大過失。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往巡檢司打了個來回,也辛苦了,趕緊帶著人去墊墊飢,接下來說不定還有忙的時候。」
「三丫頭也忙壞了,這點小事還讓人特意說一聲。」朱氏臉色霽和,見紅螺又屈膝行禮,便笑道,「我這兒也剛剛撤下盤子,不少都沒動過,趁著你主子那兒正忙,你也到外頭用幾口,再來對我說說,今天外頭都有什麼故事。」
楊進周搖了搖頭,引馬而立,看著遠處那些農人,心思卻飄到了別處。都說通州是半個京城,因四周一馬平川,又是運河的終點,多少達官顯貴在城裡城外置辦了產業店鋪莊園,那富庶繁華竟是幾乎不遜於京城。要不是他隱約記得皇帝話中有話,事先使人打聽了,沒有直接衝進那裡去拿人,否則事情只怕就會鬧大了。只皇帝除了提醒他不能操之過急,又說莊子是賜給陽寧侯府的,讓他辦事前不妨再去安園裡頭看看能否求助一二,他也不會徑直到那邊去。只是,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這粗陋策略有沒有用。
「這些話不要渾說。」
剛剛楊進周透露了不少消息,比如說,這座三面環溪的院子是有https://m.hetubook.com.com名字的,那會兒叫做臨波館,取得是臨波觀水,自得其樂的意思,只主人卻早就沒有那份閑情雅緻了。這地方看似不小,可原本住著朱氏以及她和陳衍姐弟,也就差不多了,如今再添上陳汐陳灧這兩姊妹,擁擠也就算了,最麻煩的是,已經避到外頭卻還得面對不想面對的人,實在不是什麼好滋味。
「這麼說來,楊大人此次出動,全是為了這個人?」見楊進周點頭,陳瀾微微一沉吟,便又開口問道,「昨日我們一行從京城出發時,正好路遇楊大人你帶隊出動,既是昨日你們不曾來,必然楊大人起先覺得並不需要外力。可今日登門,則是如今有需要之處。並非我不願幫忙,只要能助力的,不說先前大人曾經助我,就是陳家和大人同殿為臣,自也責無旁貸。可若是太有礙難,畢竟老太太休養在床,我一個晚輩,不能過分越俎代庖。」
陳瀾莞爾一笑,也就不再理會這個,帶著紅螺轉身進了屋子。這一次,坐定之後的她不虞再有人打岔,好奇地看了一眼楊進周旁邊的黑塔大漢,便歉意地說道:「剛剛府里二叔三叔他們一塊來,不但耽擱了楊大人的事情,我還拿您當了一回擋箭牌,實在對不住。」
朱氏這會兒捧著一個茶盞坐在炕上東頭,見紅螺又進來,便指了個腳踏讓她坐了。原本她心情舒暢,叫了紅螺來,不過是想聽聽陳瑛如何盛氣而來敗興而歸,可當聽到紅螺說錦衣衛的楊進周來了,她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而底下的紅螺一面說一面偷眼瞧看朱氏的眼色,想起小姐事先提醒自己的言語,把一色事情說清楚了,隨即便又說道:「小姐說,那位大人奉命辦事,又是和咱們這地方相關,咱們是想脫開也辦不到,所以只能答應下來。就是事有不成,也都在她的身上,請老太太藉著養病,儘管裝不知道就是了。」
原來是引蛇出洞的計策!可楊進周既然是錦衣衛指揮僉事,何必用這種算計,難道通州還敢有人不買賬?
陳瀾自然知道陳汐的意思,當即笑道:「這兒的后罩房光線不好,東西耳房一邊是綠萼和玉芍二位姐姐和其餘兩個,一邊是賴媽媽和張媽媽兩位媽媽帶著兩個二等,三等丫頭則是在後頭,這邊又要重新騰屋子收拾,也是麻煩。我那東廂房原本就是收拾乾淨的,如今只把箱籠搬出來到四弟那邊,三間屋子我和他各住一頭正好,就這麼定了。」
「三叔過獎了。瀾兒如今父母雙亡,只得一個弟弟,不得不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楊進周看了陳瀾一眼,見她垂著眼睛不說話,沉吟片刻就說道:「下官奉命行事,個中內情多有不便之處,還請陽寧侯海涵。」
陳灧和陳汐不比陳冰,因著庶出的身份,在家裡站住腳也不知道要多費多少勁,因而待人接物自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陳瀾說得不容置疑,陳灧就笑道:「三姐真是體恤咱們,那我和五妹就住一塊吧。我住南房,她住北房,等到家裡頭再送了鋪蓋和丫頭來,除了上夜的,后罩房安置一下也和圖書滿夠了。」
陳瀾知道,今天已經是徹底和陳瑛決裂,但她亦是沒有辦法。若是陳瑛直接把蘇家的婚事推給她這個嫡女,那還不能說明什麼,可他卻不顧年歲差異,非得把大幾歲的蘇婉兒配給陳衍,那種防備長房的意思便顯露無遺了。剛剛聽到那僕婦的稟報就抓著不放,又隨著她到了這帳房來,若來的不是楊進周而是別人,事關這年頭女子最要緊的名節,她還怎麼活下去?
「多謝楊大人體諒……幫忙?」
安園之中,剛剛答應了楊進周的陳瀾雖是飢腸轆轆,可坐著滑竿過了石橋在垂花門前頭落下,看到一個丫頭瞧見自己拔腿就跑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沒什麼胃口。
大道上,兩騎人一前一後從拐彎處出來,見著離安園已經遠了,不遠處還能看到翻地的農人,兩人便先後勒了馬。
此時此刻,即便屋子裡的光線很是昏暗,那邊坐著的人又是一身寒酸打扮,但陳瑛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人來。他早在正月中就回到了京城,因知道錦衣衛的厲害,所以特意就先打聽了那方面的事情,又有好友領著悄悄見識了錦衣衛幾位頭頭腦腦的模樣。這其中,不到二十的楊進周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昨日朝會上不曾見到原該出現的楊進周,他心裏還有些納悶,卻不曾想會在這兒,更不曾想這回竟是吃了個啞巴虧!
果然,她一到垂花門,就只見陳灧和陳汐並肩從正屋的東耳房出來。之前因為只顧著應付三叔陳瑛,她也不曾十分留意兩人的衣著,這會兒才注意到,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其他,兩人竟是穿得彷彿孿生姊妹一般。一色的嫩黃小襖,柳綠裙子,彷彿嫩得能掐出水來,身上不約而同全都沒有佩戴什麼華貴的首飾。看到兩人笑吟吟地上前見禮,她只得把那緊要的心思往後放放,先打疊精神應付這兩個妹妹。
見紅螺喜不自勝地跪下磕頭,朱氏突然覺得意興闌珊,擺擺手就讓人退下了,隨即又打發走了綠萼。一個人坐在暖意融融的屋子裡,她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晉王妃已經嫁入王府多年,只得一女沒有兒子,再這麼下去,次妃之事只怕是難以拖延了。如今看來,陳瀾無論性情容貌都是上上之選,可這樣一個孫女入了王府,怕是晉王妃制不住她的。而且,晉王對她這位陽寧侯太夫人原本就頗為敬重,並不需要陳瀾嫁過去再鞏固那一層關係。
此時此刻,東間裡頭除了朱氏和紅螺,就只有一個綠萼。她過了年便已經十七歲,頂多再留一年就要配人,因而除了廣結善緣之外,並不和其他人相爭。聽著紅螺的言語,她只覺得這些日子雖高看三小姐一眼,可竟是遠遠不夠。侯府之中那麼多主子,遇事哪次不是讓別人沖在前頭,自己留在後頭好撿便宜,哪曾有這樣的擔當?
「此次我奉旨前來,便是為了以前管這座天安庄的夏庄頭。那個夏庄頭說是宮中御用監夏公公的親戚,實則夏公公根本沒見過他,只是管宮中天財庫的是夏公公的乾兒子,收了他的孝敬,又因為他拿得出夏公公的信物,那人貪著好處,對夏公公言語了一聲和-圖-書就把這處莊園給了他管。來求夏公公的人親戚多了,夏公公也沒理論。後來,他年年租子交得都最齊全,給宮中頭頭腦腦和錦衣衛幾任緹帥的孝敬又最多,所以就算有什麼其他出格的,也一向沒人理會。若不是有人向皇上首告,我也不會來辦這件事。」
話音剛落,門帘一動,綠萼就拉著紅螺進來,因笑道:「回老太太,是紅螺來了。剛剛三小姐忙著送三老爺出去,又辦了點事情,剛剛還安置了四小姐五小姐,所以飢腸轆轆,得先吃過飯再到這兒來,讓她先來稟報之前的事。」
西廂房中,陳瀾和陳衍剛剛用完午飯,就看見紅螺進了屋來。看她臉上還流露著幾分喜色,料想是對朱氏挑明了那話,興許還得到了什麼承諾,陳瀾不禁微微一笑,見桌上飲食還多,就吩咐留著幾樣散給丫頭,剩下的就拿到前頭去給那些庄丁。見陳衍眨巴著眼睛卻硬忍著沒問,她就站起身在那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躬了躬身子,他就低著頭說:「三小姐恕罪,因我出門去巡檢司的時候太早,也沒來得及稟報一聲。」
女兒在外頭,外孫女雖顯貴卻也幫不上家事,陳衍太小,身邊只這一個可當做臂助的孫女,送到王府可惜了!物盡其用,人盡其才,看來她對幾個孫女婚事的盤算得重新來過了。
二月在南方興許已經是萬物回春綠意初現,但于北國來說,卻仍舊是乾冷的季節。路邊的野草野花已經倔強地露頭了出來,可樹上那乾癟的枝椏上卻看不到幾分綠意,倒是農田中有人在勞作。如今的北方多了好些冬天能種的東西,因而平整的熟地裡頭固然多是小麥稻子,坡地山地上,不少人都願意種些果子之類的,所以也樂意從大小山丘上搶些口糧回來。
「多謝三小姐體恤。」
「這怎麼行。」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下午我要帶著人到外院吩咐事情,你四姐五姐就交給你應付了。」
「我明白了,但我有言在先,此事只能儘力,並無十足把握。」
安園的帳房並不算大。由於這兒並不是那些三路四進規格嚴謹的大宅院,所以整個園子里套院跨院錯落有致,這帳房所在的院子其實還兼著庫房要地的責任,只如今裡頭也就是上百石糧食,地窖里還有些肉菜,其餘的值錢傢伙則都是沒有的。帳房設在正房旁邊的東耳房,整間屋子裡只有靠北牆一座拉著帘子的架子,一架書桌一把椅子,再加上兩邊的幾個圓凳,除此之外便是兩個火盆。
「好一個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知道兩姊妹被各自的父親留下是什麼用意,因而陳瀾壓根沒費心說什麼除了這臨波館,外頭還有的是空院子空屋子,須臾就能收拾出來。橫豎她們要擠著就擠著,朱氏那兒心有定計,也不怕她們玩什麼花樣。因而,分派好了之後,她又言語幾句,就轉身進了西廂房,只吩咐了一聲,芸兒就跳將起來指揮著丫頭們去搬東西了,陳衍自也是忙著叫自己的丫頭去幫忙,又是讓下頭送午飯來。而陳瀾對紅螺囑咐幾句,紅螺就悄悄退下,徑直往上房去尋綠萼。
陳瑛原還抱著一線希望,和圖書指望楊進周只是因為自己的事情尋到這兒來,此時聽到這奉命行事四個字,他自是大失所望,好容易才按捺住不在臉上露出來,又三言兩語矇混了過去,就退出了屋子來。等到了院子里,見陳瀾亦是送了出來,他便微微笑道:「怪倒是老太太喜愛你,你這份機靈勁,咱們府裡頭沒有一個比得上。」
陳瀾只是略鬆了一口氣,隨即就一下子警醒了過來。而紅螺心裏只當錦衣衛全都是凶神惡煞的,此時聽楊進周這麼說話,站在門前反倒是整個人都繃緊了。而說過題外話,楊進周見陳瀾滿臉驚詫,便指著一旁的秦虎說:「這是我從興和帶回來的親衛秦虎,我有什麼事情都不避他。先接著之前的話,繼續說那件事。」
他的話剛說完,落後幾步的陳瀾便淡淡地答道:「多謝三叔指點。四弟如今練武,並不是為了什麼文武雙全,我只是希望他強身健體罷了。至於錦衣衛,既是奉命辦事,便是自然承皇上旨意,哪有聽別人的道理?若天下還有別人能夠使喚他們,皇上怎能放心?」
此話一出,張庄頭自然是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不消一會兒,那四個半大的敦實小子就都進了院子來,一個個昂首挺胸,看著精氣神十足。當聽明白了陳瀾的吩咐是守好這兒不讓人進來,他們立刻齊齊答應了一聲,那聲音大得彷彿能把這院子的屋頂給掀了。
雖是逐走了佃戶,但陳瑞為朱氏辦過好些事情,其中便有清查三房在外藏著掖著的家底,可至今都沒什麼收穫,因而,他最知道如今這位陽寧侯的不好對付。剛剛裡頭如何打擂台他不知道,可聽說家裡一大堆主子過來請老太太回去,最後只留下了兩位小姐,而三老爺那副樣子顯然是吃了虧的,他想著老太太眼下已不管事,對陳瀾也就隱約多了幾分敬意。
陳瀾聽著聽著,心中便是一動。倘若不是之前安園門前出現那許多佃戶堵門,興許楊進周也不會解說得這般詳細。此前她還以為那個夏庄頭個性貪婪,或許又收了三叔陳瑛的好處,甚至於可能在這座莊園中藏了什麼東西,可如今她就不敢想得這般單純了。
而且,事情很大程度上終究還得看那位陳三小姐的,他帶的人著實太少了。
「我還以為是哪家客人,原來是楊大人。」陳瑛一瞬間就從那種惱怒的情緒中解脫了出來,見楊進周亦是站起身來要行禮,忙沖他擺了擺手,「都是我聽下人以訛傳訛一時好奇,還以為是哪家人來探望老太太,結果倒是鬧了笑話。不知道楊大人此來……」
「多謝老太太!」
頭一次領教陳瀾的詞鋒,陳瑛頗有一種滑溜溜無處著手的感覺,冷哼一聲便不再多言。等到出了大門上馬,他輕輕抖了抖韁繩,最後看了這座園子一眼,卻是一言不發掉頭就走。他既是馳騁在先,陳清陳漢連忙帶著幾個隨從打馬跟上,兩輛馬車則落在最後。重新戴上帷帽的陳瀾看著一行人漸漸變成了模糊的黑點,這才迴轉身來,卻看見陳瑞站在背後。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就把這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都趕出了腦海,隨即默念著父親從前教他https://m.hetubook.com.com的刀法要訣,漸漸就平靜了下來。恢復冷靜的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秦虎,就沉聲說道:「別忘了我從前對你說過的,惦記已經發生的事情是沒用的,有空想之前,還不如想想之後。託人幫忙,原本就不是必然成功,預備的功夫也本就該我們做。好了,我們回去,先把我們能做的事料理乾淨,再來想這些不遲!」
而楊進周也早想到這麼大的事情對方不會輕易答應,見陳瀾面色誠懇,微微一沉吟,便直截了當地說:「此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那個夏庄頭如今人在通州城,這些佃戶應當是他支使人威脅挑唆的。只希望三小姐能以天安莊主人的身份,彈壓住佃戶,同時引那些在白河村的人出來,畢竟我的人手不夠。我不妨實話實說,這兒靠近京城,亂因不可忽視。這裏的亂局困局一解,他自然耐不住出城,那之後就是我的事情了。」
陳汐也就罷了,畢竟清冷了多年,如今也裝不出太熱絡的表情來,但陳灧卻一貫是說笑就笑,說哭就哭的,拉著陳瀾的手有說不完的話,彷彿這位三姐不是昨兒個剛從家裡出來,而是離開了三兩年一般。到最後,還是陳汐終於看不下她這做派,輕咳一聲就開門見山地問道:「三姐,之前賴媽媽也說過,這兒地方有限,咱們是來侍奉老太太的,索性我和四姐就住這正屋東西邊的耳房吧。」
今日陳瀾乾脆利落地將陳瑛等人攔下,因而雖留了一個陳灧,一個陳汐,朱氏的心情仍然格外好。因她已經開口說吃素齋,中午就讓廚房蒸了全素的點心,這會兒用了一個豆沙餡的小饅頭,喝了半碗胭脂米熬的粥,她就把剩下的都賞給了一眾丫頭。珊瑚出去打帘子的時候,她影影綽綽瞧見外頭有人說話,其中一個彷彿是綠萼,就出聲喚道:「綠萼,是誰來了,還鬼鬼祟祟的?」
……
話雖如此,陳瀾想到外院還有十幾個佃戶,今天巡檢司來把人驅散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楊進周所言對她有利無害,因而,權衡再三之後,她便下了決心。
帶著紅螺回到了帳房門口,見張庄頭還是在那兒寸步不敢離地守著,大冷天里赫然已經是滿頭大汗,陳瀾就吩咐道:「你管著上上下下一大堆事,不用一直守在這兒,且去忙你的。如今佃戶既然已經都散了,讓楚平他們四個小的來這兒守著就是。」
後頭鐵塔似的秦虎上前幾步,見楊進周頗有些擔憂,忍不住問道:「大人,皇上這不是為難人么?這樣一樁事情,居然才給了你二十多號人。再說,要不是盧帥之前藉著比武的借口車輪戰,你也不會帶傷出來!還有,那位陳三小姐一介女流,她能幫上什麼忙?」
儘管于公于私,幫這位前途無量的錦衣衛指揮僉事一個忙都是有利的,但陳瀾畢竟不是陳家話事的人,老太太朱氏在這裏,她更不得不處事謹慎,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疑忌。
朱氏亦是怔忡不語,好半晌才點點頭道:「難為她有心了。不過她小小年紀,也不是什麼事都當得起……紅螺,你好好伺候你家小姐,若有真到了難處,就讓她來尋我。我總比她多活了幾十年,看得也比她周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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