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張弓北望射天狼
第1003章 安達

像奎帖木兒這樣深知內情的人還知道,桑昆之所以很不喜歡甚至可說痛恨他的這位兄弟,根子上還在於克烈部的老汗王身上。
趙石並不是一個容易打動的人,他的說辭更不會動搖他的決心,此時趙石思考的,只有冰冷冷的利益,他在琢磨著,蒙古人西來的可能。
但這些雖然他都清楚,卻不能說出來,他將是個很長的故事,也是一連串無法啟齒的故事,說不清楚,也從來不願說出來。
奎帖木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道:「尊貴睿智如您,應該明白,那並不足以戰勝乃蠻部,乃蠻部草原的廣闊,超出人們的想象,他們的部眾很多,克烈部在失去那麼多的戰士之後,也許便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羔羊,但乃蠻部不會……」
但他還是忍住了,多年的官場經歷,教給了他很多的東西,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他在想,有什麼可以給予的呢?
而也許兩人真正交惡的時候正是在鐵木真的妻子被蔑兒乞人搶走,他來克烈部求助的時候。
但對方問出這麼一句,他還是愣了愣,他不知道這位尊貴的將軍為什麼這麼問,又有什麼目的,所以他只能謹慎的回答:「長生天安排他們成為了兄弟,但……兄弟也會漸漸疏遠,不是嗎?」
而那個時候,兩個人都還年輕,鐵木真送給了王罕一件皮衣,而桑昆也正在那個www.hetubook•com.com時候也湊齊了數十條白狐皮子,給自己的父汗織成了衣服送了過去。
這個障礙無論如何不能置於成吉思汗統轄之下。
趙石接著便道:「但現在的蒙古諸部,卻將你說的這個人奉為神明,成吉思汗,好名字,有很多人相信他,你們的汗王好像也很相信他,不是嗎?」
趙石目光閃爍著,突然轉變了話題,「聽你說,桑昆安達並不喜歡鐵木真,我想問問,為什麼?」
說到這裏,趙石搖了搖頭,「我看不出多少兄弟之間的情誼,比如說這個鐵木真,他與札木合是兄弟,但最終反目成仇,他與桑昆安達也是兄弟,桑昆安達卻一樣的不喜歡他,那麼,長生天見證下的兄弟之情,是個什麼樣子呢?」
奎帖木兒滿臉通紅,這無疑是蒙古人的恥辱所在,也正是他們奇怪的地方,他們對兄弟很看重,甚至可以共享女人和羊群,獵物,等等的一切。
奎帖木兒重新坐直了身子,他覺得,自己已經惹惱了這位尊貴的將軍,如果被推出去砍下腦袋,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他親眼見證了這位尊貴的將軍的殘暴和冷酷。
好像,他記得成吉思汗和克烈部聯合起來,一起打敗了乃蠻部,他自己也有些想笑,他記得蒙古人的歷史好像比記得中原的歷史要多的多。
但有的時候,www.hetubook.com.com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向兄弟揮出彎刀,漢人當然也是如此,只是奎帖木兒不知道罷了,所以他會感覺到很羞愧。
這和羞辱其實沒有什麼兩樣,奎帖木兒很憤怒,但對著這樣一個人,無論他的身份,還是其他什麼,都不允許他將憤怒表現出來。
「他們會再次聚集起更多的戰士,來與您作戰,我們需要尋找到這個強大的巨人的弱點,一擊便讓他疼痛難忍,才有機會戰勝他,您的強大毋庸置疑,但……」
他唯有苦笑著道:「睿智如您,應該能夠看出,那個人有著怎樣的雄心,克烈部並不想像札木合那樣,與他爭奪什麼,所以,我們才會來面對強大的乃蠻部,難道這樣的退讓,還讓您心存疑慮嗎?」
所以一怒之下,砍下自己的腦袋,並不出乎他意料之外。
趙石皺著眉頭,順口道:「我們正在和乃蠻部交戰,難道這樣的幫助,克烈部還不滿足嗎?」
趙石一邊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一邊思索著,克烈部已經被打的快沒氣了,實力或者已經不值一提……但毋庸置疑的是,克烈部在蒙古諸部中的威信還在。
趙石面色陰沉了下來,他盯著奎帖木兒,就像盯著一個獵物,「我想知道,我的安達到底是怎麼想的,去遙遠的東部作戰,是我絕對不能答應的事情,或者說,我的安達只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將我當做他的彎刀,肆意的揮舞著砍向他的敵人呢?」
王罕穿上了鐵木真送的東西,並不住誇耀,顯得非常高興,卻忽略了自己的兒子送上的禮物。
那無疑是捨本逐末之舉……
奎帖木兒臉上有些泛紅,低三下四的求人,對於剛強的蒙古人來說,絕對不是什麼美妙的事情,如果再遭遇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的話,很多時候,他們會惱羞成怒,即便是兄弟,也會拔刀相向的。
如果桑昆成為克烈部的汗王,會不會好些呢,想到這個,他不自禁的有些心動,他想問問這個蒙古人,是不是王罕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
「我要是不是承諾或者什麼回報……」
他嫉妒鐵木真能得到父汗的賞識,嫉妒鐵木真的才能,更嫉妒這個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竟然還能得到各部部民的尊敬和響應,甚至於,他嫉妒鐵木真有那樣的一個父親,也速該,乞顏部的首領,蒙古人中的英雄。
但還是那句話,離的太遠了,快馬往來,要多長時日,連他自己都沒個定數,別說派兵過去了,他來到草原的最終目的,可不是為了去遙遠的東北,跟蒙古諸部糾纏不清。
「桑昆王子是死也不會去求取鐵木真的幫助的,但您不一樣,桑昆王子信任您,也更願意將您當做他的兄弟……」
奎帖木兒搖了搖頭,意思不言而喻,「您需https://m.hetubook.com.com要克烈部,克烈部也需要您,我們應該站在一起面對這個敵人,您以為,克烈部在失去了那麼多的戰士之後,還會選擇派出他們的使者嗎……」
當然,以現在中原一塌糊塗的紛亂,記住歷史也沒有什麼用處,到是草原上,勢力的劃分還很清晰,有著脈絡可循……
「但蒙古人的安達……」
只要克烈部還存在於草原一天,那麼蒙古諸部也就不算鐵板一塊,也可以說,桑昆率領的克烈部,是蒙古諸部西進的最大障礙。
奎帖木兒無言以對,桑昆和鐵木真兩個人的矛盾其實由來已久,而蒙古人的矛盾,也總逃不出幾樣東西,草場,牛羊以及部眾。
鐵木真之所以在貧寒交迫的時候,還能得到那麼多人的幫助和擁戴,就是因為他有那樣一個父親,而王罕的名聲,遠遠不如也速該那樣光輝榮耀,甚至還帶著些難以洗刷的恥辱……
這話便重了,奎帖木兒身子顫抖了一下,在趙石的目光注視之下,立即伏下了身子,「長生天在上,請您相信,克烈部絕對不會如此的對待自己的兄弟和朋友。」
奎帖木兒誠懇的說著。
乃蠻人的勇士在這位尊貴的將軍眼中,就像可以任意屠宰的羔羊,沒有幾個人會那樣對待被俘的勇士的,在那一刻,他已經將暴虐兩個字安在了這個尊貴的人身上。
年輕人的怒火讓桑昆私下裡找到了鐵木真,並和_圖_書扭打在了一起,當然,這都不算什麼,年輕人的火氣起的快,落下的更快,那一對兄弟沒經過口角,或是沒打過架呢。
他辯解道:「那個據說身上有光,目中有火的人,說出的誓言是不值得相信的,也正是因為這個,桑昆王子才會疏遠他。」
趙石收斂起了自己的氣勢,笑了笑道:「我從很多人嘴裏聽到過這個名字,但我也不喜歡這個人,但我不明白的是,在我們漢人那裡,只要結成兄弟,便會一生不離不棄,我們在結義的時候,總會說不願同年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死,生死與共,這才是我們眼中的結義之情……」
但最終勝利的桑昆得意洋洋的站起來的時候,被摔倒在地的鐵木真對著桑昆憤怒的說了一句,沒有經過苦難的桑昆啊,你將永遠不可能真正打倒鐵木真……
奎帖木兒還在努力的勸說著,這是不願意放棄的蒙古人,「您的威名已經開始在草原上傳誦,桑昆王子,您的安達是那樣的相信您……」
不過他還是明白了這位尊貴的將軍的意思,並非是要羞辱鐵木真或是克烈部,而是對於安達之情抱有懷疑……
但這支漢人的軍隊實在是過於強大了,強大的人總能獲得更多,包括耐心在內。
就此,仇恨和嫉妒的種子便已經種下了,作為見證者的奎帖木兒,在那個時候,跟兩個人都很要好,但他畢竟是克烈部的部眾,更願意跟桑昆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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