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章 囚禁

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件東西,是手銬,冰冷的手銬。沒有夢中的情人,也沒有兇惡的魔鬼,黑暗的洞穴,嗜血的蝙蝠。有的是冰冷的手銬銬在我的手上,有的是潔白的床單,還有冰冷臉孔的警察和同樣面孔的醫護人員。
這種帶有恐嚇和利誘的話是審訊中慣用的伎倆,掌握主動,讓你跟隨他的意志。可是這是哪裡,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裏,我是怎樣逃了出來,陳世安、吳漱雪他們是否已經脫險,還有那個四姑娘他在哪裡。他們又是誰?是敵是友?
見我沒有搭腔。那個高瘦的年輕人明顯提高了聲音:「姓名,你的姓名。」我看了看他,放棄了掙扎,身子挪動一下,讓自己舒服一點。年輕人的耐心有限,把眼珠子瞪的溜圓:「你聾了還是傻了,你叫什麼名字?」
看見我醒來,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中的遊戲。他抬起頭看著我:「我叫付建國,是這裏的刑警隊長,你不要裝著聽不懂或者聽不明白,我m•hetubook•com•com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這樣我們兩個都要省很多勁。」他說的是普通話,但發音並不標準,帶有濃重的方言。
付建國拍打著手裡厚厚一疊的材料:「DNA的檢驗結果已經出來了,你身上和小舟上最少有三個人的血跡,你能幫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能幫他解釋,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難道要告訴他們:我在一個溶洞里和變異人一起圍攻一個叫應聲蟲的人,告訴他們我見到了古人利用電磁來干擾人的思維,告訴他我渾渾噩噩地跟隨個人去尋找早已經逝去的夢。
付建國愣了一下,隨既臉變的通紅。「你的態度太不老實了,編個身份也不能如此離譜,你是社科院的文化考察組成員,這是廣西玉林市,離你說的黔東南自治州直線距離有六百多公里,中間隔了兩個山系,幾條大江,你不會告訴我你是划著這小木舟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的吧,這種小舟只在南盤江系存在,和黔東南根本沒有什麼關係。」我目瞪口呆,六百多公里,我怎麼會來到這裏,我又是如何來到這裏,是誰把我帶到這裏,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
大眼睛的警察一張一張地幫我翻著,一共有二十多張,是從不同的側面拍照的。我仔細地看著照片,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可是從這裏面看不到任何我想要的東西。我最後的清醒是四姑娘的哭泣,瘋狂而血腥的搏鬥,小灰絕望的眼神,還有那一艘半封閉快艇上幽暗的燈光。可是這一切都和照片上的情形沒有任何關聯,兩個故事沒有任何關聯。
「我叫宗家老七,是社科院派往黔東南的文化考察組成員,我們在考察中遇到了自然災害,我昏迷不醒,卻想不到會在這裏。希望你們給我聯繫上他們,我們的組長叫陳世安。」我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此時只有陳世安才能幫助我,我和-圖-書只能用我們公開的身份證明自己的無辜。
見我沒有出聲,付建國更加的憤怒:「你不要考驗我們的智商,下次麻煩你編一個合理一點的故事,不要編這麼離奇的故事。」他頓了一下,語氣也緩和了許多:「你這樣死不承認是沒用的,只會加重你的罪責,政府的政策用不著我再告訴你一遍了吧。」對他這種固執己見,我也無可奈何,我實在沒有力氣和他爭吵,只好又閉上了眼睛。付建國又吼了起來,吼不幾句,卻被那個大眼睛青年拉了出去。
接下去的幾天里,這樣的故事周而復始,只不過登場的演員各不相同,但手法基本相同,有人負責威脅利誘,有人負責講政策講道理,有唱紅臉的,也有唱白臉的,分工明確。我一概不予理會,只是把我說的話再重複一遍。他們越來越失去耐心,我相信,如果不是在醫院里,他們早已經對我拳腳相加。雖然很是憤怒,但他們還是給了我很好的醫療,我身上的外傷正在迅www•hetubook•com.com速恢復,只有腹部還是隱隱做痛。
當夢醒來時,是如此的殘酷,殘酷到我無法面對,此時的我身在哪裡,你又在何方。我緩緩地閉上眼,任憑他們如何的咆哮。
見我沒有回答,付建國沒有動怒,而是兩隻眼睛逼視著我,希望能看穿我的靈魂最深處。可惜他太小看我了,我受過最專業的訓練,我平靜地望著他,我知道他從這裏看不到任何他想要的東西,恐慌、膽怯、躲閃。
我滿肚子疑問需要有人給我答案,可是我卻不能回答別人的問題,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我們的身份是如此的隱秘,這些人沒有必要知道,鐵的紀律,我們本就是不存在的人。
我再一次醒來后,屋裡已經換了一拔人,除了醫生和護士還有另外兩名警察,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我的面前,手裡拿著一根黃果樹煙,他沒有吸,只是不停地在手裡轉來轉去,彷彿那是一個有意思的遊戲。他身後一個青年男子,兩隻眼睛又明又亮。
「你既然想不起來了,那麼https://m•hetubook.com•com讓我給你一些提示,看看有沒有能幫助你想起一些東西。」付建國採取了另一種方法,大眼睛的警察把一疊照片遞到了我的眼前。照片上是一葉孤舟,這是湘桂黔等地特有的一種小舟,是用一顆大樹整個掏成,一頭小一頭大,象當地江中的一種鯰魚。舟中只有一個人,是我,我滿身血污躺在舟上,成群的蒼蠅在我身上盤旋,我的手裡緊緊攥著一枝白色的短笛,笛子是由某種骨骼精製而成,骨笛有一半已經被鮮血浸然成醬紫色。
怎麼回事?我極力掙扎,可是我的手腳都被緊緊銬在床上,除了腦袋和屁股,四肢一動也動不了。見我醒來,兩名正在用手機打遊戲的公安人員站了起來,這兩個人都很年輕,看來剛參加工作不久,一個圓胖臉翻開一個筆記本,另一個又高又瘦的極力板起面孔:「姓名?」我沒有理他,只是冷漠地看著這裏的一切,窗戶上拇指粗細的鋼筋,狹小的只能看到外面一片很小的天空,就是這片很小的天空,也充滿了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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