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官居極品,暗訪江南
第二章 李賢的委託(一)

在思忖了半響后,謝安轉頭望向李賢問道。
不需要宮內的小太監帶路,李賢與謝安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御書房,就瞧見李壽正站在大殿內等候著他二人。
見謝安像防賊似的防著自己,李壽無語地望了一眼他,停頓一下,說道,「昨日皇后對朕言道,她有好些時日不曾見到未來兒媳了,想請你府上鈴兒夫人抱著女兒多到皇宮裡來幾回……」
「不是很清楚?」李賢有些不悅地望向謝安。
說句不客氣的話,雖說他逐漸已擺脫與早些年與長孫湘雨的心結,迎娶了一位妻室,但是還未曾一子半女,要不然,他或許還會與李壽爭上一爭也說不定,畢竟謝安府上四位夫人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母親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女兒的容貌會差么?
這會兒才想起李某來?
你這話前後都不挨著知道么?
「本相正要細說此事,」以目光示意謝安稍安勿躁,李賢壓低聲音正色說道,「三年前,本相曾暗中在漢中、兗州、豫州三地安插細作……」
「是啊,」李壽聞言點了點頭,皺眉說道,「倘若放人,便是朝廷示弱,無疑助長其野心,更有甚者,叫其再無後顧之憂,倘若不放……此三人便能以此作為借口,對朝廷發難,甚至再起兵戈……」
對此,李壽啞口無言,無從辯解。
「咳,」謝安尷尬地咳嗽一聲,忽然想起旁邊還有李賢在,連忙岔開話題說道,「先不提這個,說正事吧,總歸是國事為重,你說對吧,丞相大人?」
次日早朝,隨著大太監王英尖著嗓子的一聲通喝,朝中大臣們紛紛逐一出列,細敘自己上奏的國家大事,整個過程枯燥無比。
「這才差不多!——姑且再信你一回!再敷衍朕,朕明日就帶著皇后與太子到你府上去,親自敘說此事,倒時候可別怪朕不給你面子!」用近乎警告的口吻對謝安說了句,只聽謝安連番白眼,李壽這才轉頭望向李賢,咳嗽一聲,恢復身為皇帝應有的氣勢,抬手示意了一下李賢。
「你要做什麼?」不漏痕迹地退後一步,謝安一臉戒備地望著李壽。
「皇兄!」
當然了,除非是像修改國稅這種至關緊要的事,天子李壽會專門叫那位上奏的臣子在早朝中敘述此事,聽聽除各部尚書外其餘殿臣的意見,除此之外,那些奏章只不過是早已處理完畢的事,像什麼某地發生災害、發放救濟糧食,似這種地方緊要奏章https://www.hetubook.com.com,傳遞消息的役官在入京後半個時辰內便能直達天聽,並且在半日內,朝廷會緊急準備救濟糧食,派護送軍隊發往受災該地,或者直接下聖旨叫該地附近的州郡救濟,前後絕對不超過一日。
事實上,非但李賢,長孫湘雨以及當時身陷牢獄的皇五子李承,亦曾斷言過,放走李慎無異於放虎歸山,只是當時李壽顧念兄弟手足之情,不忍加害李慎,這才使得三年後的如今陷入此等被動局面。
「從長計議,我不是說了嘛,從長計議……」
望著李賢那笑眯眯的表情,謝安不由想到了胤公,倒不是出於不恭,畢竟有時候,謝安真覺得那位老人精明地像一隻老狐狸,就連長孫湘雨也在其手上折過一回。
不過今日似乎有點特殊,除了謝安之外,李賢並沒有示意其他任何一位大臣留下來。
李賢聞言頓時恍然,點頭說道,「對對,不應該將西軍算進去,西鄉侯韓裎確實有點問題,據本相所知,此人暗中與李慎有書信來往,雖不知此消息是否屬實,還是謹慎些為好……」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笑眯眯地望著謝安。
這不,待早朝結束后,丞相李賢飽含深意地望了一眼謝安,輕輕咳嗽一聲,謝安就知道,他這會是沒機會回府摟著伊伊再睡個回籠覺了。
謝安接過那兩份奏摺翻閱了幾眼,果然正如李賢所言,無論是【韓王】李孝還是【楚王】李彥,所奏之事皆是想請朝廷將其生母護送至封國,美其名曰儘儘孝心,可實際上嘛,多半是如今羽翼已豐的他們,不想再讓生母繼續留在冀京作為人質。
「你將西軍也算進去了?」謝安用異樣的口吻提醒道。
「謝大人猜的不錯,李慎在試探朝廷,」見謝安面露恍然之色,李賢讚許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此前先皇駕崩,眾皇母皆移居城西北皇柳寺,悼念先皇,包括李慎之母、平原趙家之女,按理來說,哪怕如今李慎已是漢中之王,亦無將其母接往漢中之說,他之所以上奏朝廷……」
「這個嘛……我覺得吧,這件事得從長計議……」說這話時,謝安實在有些心虛,畢竟這件事他還瞞著金鈴兒,別看金鈴兒在嫁給謝安后安安分分,活脫脫一位名門世家的貴婦人,可要知道,她曾經可是金陵黑道上的大姐,那可是比梁丘舞與長孫湘雨更難和-圖-書馴服的烈馬,要是這個女人得知其夫君在沒與她商議的前提下,將她的寶貝女兒許了別人,哼哼,一旦【鬼姬】發怒起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那些個小太監這一走,謝安也就不再客氣了,端起李壽替他們準備一杯茶水吹了吹氣,沒好氣說道,「弄地緊張兮兮的,什麼事啊?——昨晚我才睡三個時辰……」
「話說回來,朝廷那幾支軍隊的情況如何?」好似想到了什麼李賢詢問謝安道。
經謝安這麼一說,李賢這才醒悟,歉意地望著謝安,輕笑說道,「說的也是,軍隊的事確實不該問你……冀州兵情況如何?」
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謝安,李賢沉聲說道,「北疆暫時無甚動靜,李茂自回北疆后,在境內大肆收捕太平軍,可以說,北疆是眼下太平軍滲透程度最微小的地方,哦,對了,據消息,李慎曾派使節聯繫過李茂,不過那使節卻被李茂當場給斬了,如今二者關係極其惡劣……呵,總算是個好消息吧!」
「回頭是什麼時候?——你上次可也是這麼說的,可結果呢?朕等了三個月,音信全無!」
「你想幹嘛?」謝安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滿臉戒備地望著李賢。
謝安接過奏摺,翻開瞥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喃喃說道,「接其母趙氏往漢中?」說罷細想了一下,謝安感覺這件事大有文章。
見李賢面露苦笑,謝安亦是暗暗點頭,畢竟【三王】這邊便已有不下於十萬的兵力,倘若李慎說動了坐擁北疆的【燕王】李茂,那對朝廷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畢竟李茂在三年前手中便有十萬北疆精銳,退一步說,撇開雙方聯合后近乎二十萬的兵力不談,單單就封地而言,倘若李茂加入了李慎那三王的陣營,無疑會使得冀京朝廷在北、西、西南三面被圍,處於地理上的絕對不利。
「這樣啊……」李賢點了點頭,思忖著嘀咕道,「冀州軍十萬,四鎮十萬,兵力上倒是不輸……」
「臣等參見陛下!」李賢與謝安拱手向李壽行了一禮,畢竟從旁還有好幾個侍奉茶水的太監。
他口中所說的【三王】,指的便是【秦王】李慎、【韓王】李孝、【楚王】李彥這位三年前外封為王的皇子。
「唔,」謝安想了想,說道,「要說朝廷可用的兵馬,東軍【神武營】兩萬人就不用說了,隨時可以投入戰場,南軍【陷陣營】的話,三年前折損大半,如今雖www.hetubook.com.com然滿編製,不過訓練度據林震將軍所言並不理想,北軍……不是很清楚……」
「不錯,正是三王!」李賢點了點頭,深聲說道,「據細作回稟,李慎到了漢中后,勵精圖治、整頓軍備,當時借口保衛封國所整編的【白水軍】,如今已具規模,表面上是兩萬人的編製,實則至少有六萬之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說著,他飽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李壽,繼續說道,「據消息,【秦王】李慎暗中與西涼羌人來往,私下交易戰馬,本相估計,他境內至少已有一萬騎兵……另外,【韓王】李孝與【楚王】李彥這些年來亦是廣召壯丁、厲兵秣馬,雖不及漢中,但至少亦有兩三萬兵力……」
卻見李賢微微一笑,說出一句讓謝安感到驚愕的話來。
「三王?」謝安臉上浮現出凝重之色。
「那是你咎由自取!」李壽撇了撇嘴,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笑呵呵說道,「說起來,你府上千金已滿歲了吧?」
想想也是,那邊災害嚴重、百姓飢腸轆轆,大周朝廷怎麼還可能慢條斯理地等著在早朝的時候提及?這一耽擱,地方上得死多少人?
得李壽示意,李賢點了點頭,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正色說道,「那份奏章,陛下可翻閱過了?」
「好好好,今日,今日我回府就去跟鈴兒講此事,行了吧?——能開始商議緊要之事了么,陛下?」
至於學識,別忘了,長孫湘雨那可是連他李賢都敬佩三分的女人,有這位娘親或者姨娘在,謝府的千金會是花瓶?開玩笑!
「拜託,我是刑部尚書,又不是兵部尚書,我怎麼可能事事都知道?你直接去問我岳父不好么?」
似乎是看出了李壽臉上的尷尬,謝安本著替他解圍的心思,問李賢道,「倘若是此事的話,沒必要在此商議吧?——我等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正是如此!——三王如今羽翼已豐,所欠缺的,不過是對朝廷發難的借口……」說到這裏,李賢用詢問的目光望向李壽與謝安,畢竟這件事牽扯太大,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很有可能使得整個國家陷入動蕩。
「不好辦啊……」謝安微微嘆了口氣。
李賢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謝安,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淡淡說道,「不急,今日本相要提的事,也非是一日兩日可以解決,謝大人不妨先與陛下敲定此事……」
事實上,李賢也很希望和圖書能夠促成李壽之子與謝安之女二人之間的婚姻之事,畢竟謝安在朝中的能量可是不小,不將他徹徹底底綁在名為大周的戰車上,心憂大周社稷的李賢說什麼也不放心。
「是太平軍還是三王……這就是今日要商議的主題吧?」
換而言之,所謂的早朝,其實就做給有資格上殿儀事,但卻並非是皇帝心腹的那些臣子看的,就是讓他們覺得,天子並沒有忘記他們,但是實際上呢?就像先代皇帝李暨習慣召胤公與梁丘公等人議事一樣,一旦遇到緊急國事,李壽也只會叫謝安、李賢、季竑、王旦、阮少舟等一干最親近的臣子罷了。
無可奈何地望了一眼李賢,謝安正色說道,「據前些日子冀州兵主帥費國所言,冀州軍已擴充編製為十萬,分為五個軍,分別由主帥費國、副帥馬聃、唐皓、張棟以及歐鵬直接率領,大將二十七人,副將四十九人……雖說訓練了三年,不過軍中士卒並沒有什麼作戰經驗,總歸還是欠缺磨練。」
「一語中的!」李賢小小稱讚了一句,緊聲說道,「漢中本乃易守難攻之地,別說六萬【白水軍】,哪怕是兩萬人,只要在境內各處關隘一堵,我朝廷兵馬不得寸進,再者,李慎、李孝、李彥三人抱成一團,合兵不下於十萬……」說到這裏,他又從懷中取出兩份奏摺,遞給謝安,冷笑說道,「雖說有前後時日之差,可他三人上奏之事,卻是一模一樣,要說他三人沒有私下商議過,呵呵,本相可不信!」
「那個,謝大人啊……有興趣替本相到江南走一遭么?」
面對著李壽那近乎逼迫的目光,謝安舉了舉雙手,沒好氣說道,「行行行,我回頭就去與鈴兒講此事,行了吧?」
「多謝皇兄義助!」李壽笑呵呵朝著李賢拱了拱手,繼而冷眼望著謝安,大有【你今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跟你沒完】的架勢。
見謝安有意替李壽解圍,李賢也不在意,搖了搖頭,從懷中取過一封奏摺遞給謝安,沉聲說道,「此乃是李慎前些日子送至冀京的奏章,謝大人先看看吧。」
「這都三個月了……」李壽不信任地望著明顯推卸責任的謝安。
李賢點了點頭,倒不是說朝廷就沒有雙面作戰的實力,問題在於,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李賢還是希望能夠集中力量、一鼓作氣擊潰一方勢力,然後再用得勝之事轉道對付另外一方勢力,如此一來,便能大大減少朝廷的開支,也不至於叫和圖書朝廷陷入年長日久的拉鋸戰,徒然消耗國力。
「你不會是還沒提過吧?」李壽一臉懷疑地望著謝安,說實話,他之所以叫謝安去對金鈴兒講,其原因無非就是畏懼金鈴兒,畢竟這個女人曾經以一人之力險些將整個冀京翻了個底朝天,李壽可不想有朝一日被那個女人用刀堵在宮內某個角落。
當時謝安喝得興高采烈,隨口應下此事,待女兒降生后李壽重提此事,他才感覺有點不對,畢竟他來自一個婚姻自由的年代,對這種事其實有些抵觸,只不過礙於不慎間答應了李壽這位可以說肝膽相照的至交,他不好反悔罷了。
時至今日,謝安終於明白為何當初朝會上,似梁丘公、胤公那些位當朝老臣在朝會閉目不語,因為那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說的,要知道朝臣們上呈的奏摺,其實早在前一日就遞交到了御書房與上書房,經天子李壽以及丞相李賢批閱過,倘若是小事,這兩位早已大筆一揮做出判決,而倘若是比較緊要的事,天子李壽會召丞相李賢與各部尚書,臨時在御書房開個小朝會商議,至於早朝,其實就是走個過場,延續數百年的傳統罷了。
其實,當初金鈴兒懷孕的時候,最高興的除了當爹的謝安之外,還有李壽,畢竟他與謝安那可是過命的交情,正因為如此,李壽迫切希望他們的子嗣亦能延續這種深厚的交情,於是乎,李壽單方面地與謝安約定,若是金鈴兒生下的是兒子,那麼便與李壽的兒子、東宮太子李昱結為異性兄弟,倘若生下的是女兒,日後便嫁給太子為太子妃,也就是所謂的指腹為婚。
對此,李壽倒是很高興,畢竟義兄弟總歸不如夫婦親近。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北疆情況如何?」謝安突然問道。
「羽翼已豐是么?」接上李賢的話茬,謝安冷笑一聲,淡淡說道,「他的意思是,不需要再看朝廷的臉色了,是么?」
「未來兒媳……」回想著自己府上那個還不會開口叫人的女兒,謝安牽了牽嘴角。
「兩位愛卿平身!」虛抬右手請李賢與謝安二人起身,李壽揮了揮手,示意殿內的太監退下。
說到這裏,李賢再一次望了一眼李壽,畢竟當初在得知李壽將李慎、李孝、李彥三人外封為王時,他便曾百般勸諫,甚至不惜與李壽在朝上爭吵,如今,事實證明李賢當初的推斷是正確的。
李壽聞言點了點頭,旁邊謝安愣了愣,莫名其妙說道,「什麼奏章?」
上一頁